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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博君一肖]午后暖阳和薄荷糖(1) ...

  •   上海深秋的午后,阳光被摩天楼的玻璃幕墙切割得锋利而冰冷,唯有透过这间顶级酒店套房厚重的防弹玻璃窗滤入时,才变得温顺而慵懒,像一只打盹的猫,在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安静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昂贵却空洞的气息。高级发胶的甜腻香气与现磨咖啡的醇厚微苦交织,试图掩盖那丝无处不在的、属于盛大喧嚣来临前特有的紧绷感,如同绷紧的丝绸,细微却不容忽视。王一博端坐在专属化妆镜前,像一尊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任由造型师Lucius带着近乎虔诚的态度做最后的整理。冰凉的化妆刷扫过下颌线,柔软的粉扑按压着本就无瑕的底妆。

      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年轻,俊美,轮廓分明得像最冷峻的山峰,每一处线条都经过上帝最精心的打磨。阿玛尼高定深灰色西装妥帖地包裹着他挺拔清瘦的身躯,丝绸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领带上那枚小巧的铂金领带夹闪烁着冷冽而低调的光芒。

      这是顶流偶像王一博该有的样子——完美,精致,无可挑剔,却也像被一层无形的水晶玻璃罩隔绝开来,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经纪人李姐站在一旁,手机贴在耳边,语速快而清晰,正与活动方做最后的确认。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个过分安静的临时化妆间里,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可辨:“……流程再对一遍,红毯压轴,内场主桌一号位,群访环节问题清单已确认,敏感词三个,务必避开……领奖后的感言提词卡在助理小杨那里……”

      王一博听着,偶尔极轻微地颔首,目光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几次三番地、不受控制地漂移,最终落向静置在化妆台一角的私人手机上。

      屏幕是暗的。

      一片沉寂的漆黑,映不出他此刻晦暗不明的眼神。

      最后一条发出的信息,孤零零地停留在三天前的界面,一个简单、克制到近乎枯燥的陈述句,甚至连一个表情符号都吝于添加: [肖老师,下周我在上海有活动。]

      没有回应。石沉大海。连‘已读’的标记都没有——或许对方根本就没打开过这个沉寂已久的对话框。

      这很正常。王一博在心底对自己重复,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敲击出一串无声的、焦躁的节奏。

      三年了,不是三天,也不是三个月。一千多个日夜,足以让沧海变桑田,足以让亲密无间退行至礼貌疏离。

      他们各自在事业的快车道上全速狂奔,奔赴截然不同的名利场,构筑几乎没有交集的社交圈。偶尔在顶级时尚盛典或颁奖礼的后台远远瞥见,也只是隔着涌动的人潮和闪烁的镁光灯,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点头,致意,然后便被各自的人流裹挟着离开,连停下脚步寒暄两句的时间都显得奢侈而刻意。

      成年人的世界,体面退场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规则。关系似乎就该这样,自然而然地、无声无息地淡去,最终成为彼此通讯录里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一段被时光封存的过往。

      可是……心底最深处,某个连他自己都不愿轻易触碰的角落,总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微弱却执拗地叫嚣着,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血肉里,平时无觉,稍一触碰,便泛起清晰的酸胀痛意。

      造型师Lucius最后用定妆喷雾完成全部工序,细密的水雾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笼罩下来。他退后一步,用艺术鉴赏家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王一博,终于满意地笑了笑:“Perfect!一博,完美。这套西装简直就是为你而生。”

      “谢谢,辛苦了。”王一博低声道谢,声音因长时间保持沉默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清了清嗓子,试图驱散那点异样。

      李姐终于结束了通话,看了眼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还有十五分钟左右。一博,你再休息一下,放松点,别紧张。”她走上前,习惯性地替他理了理其实早已完美无瑕的衣领,动作带着长辈式的关怀,“外面粉丝来得很多,气氛很热,保持状态就好。”

      她说着,对Lucius和其他助理使了个眼色,几人默契地收拾东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化妆间。

      厚重的实木门被轻轻合上,发出沉闷的咔哒一声,瞬间将门外隐约传来的音乐声、脚步声、嘈杂人语隔绝开来,仿佛一下子切断了与外部世界的联系。

      突如其来的寂静,像潮水般涌上来,将整个空间填满。而这寂静,反而让某些声音被无限放大——比如自己胸腔里,那一下下过于清晰的心跳声,咚,咚,咚,沉稳,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空荡回响。

      王一博向后靠进柔软的皮质扶手椅里,闭上眼,试图将那些纷乱的思绪驱赶出去。可指尖那无意识的、焦灼的敲击动作却停不下来,暴露了主人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无波。

      一种熟悉的、每次面临重大公开活动前都会准时袭来的细微紧张感,像无数细小的、冰冷的藤蔓,沿着脊椎悄悄缠绕而上,缓慢收紧。这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对即将到来的、需要高度表演性的场合的本能抗拒和能量储备。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西装内侧的左胸口袋。这是一个近乎本能的动作,源于肌肉记忆,甚至快于大脑的思考。

      指尖探入,触碰到的却只有昂贵羊毛面料细腻而微凉的触感。

      空的。

      他猛地睁开眼,手指在口袋里停顿了一秒,然后有些僵硬地抽了出来。

      怔忡了片刻,一抹极淡的自嘲弧度在他唇角一闪而逝。

      忘了。早就没有了。

      那种特定的、糖纸是淡蓝色、带着细微磨砂棱角的薄荷硬糖。甜味并不浓烈,入口是迅猛的清凉,然后那点恰到好处的甘甜才会慢慢弥漫开来,从舌尖一路熨帖到心里。

      以前,无论是片场候场时的枯燥,还是上台前被镁光灯和注视包围的压力,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他莫名的心情低落、不耐烦,总会有人像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哪个口袋里就摸出一颗来,精准地塞进他手里,或者有时候干脆直接剥开,趁他不注意塞进他嘴里。

      “王一博,吃颗糖,别臭着脸。”那个人总会笑着说,眼睛弯成两道好看的桥,里面盛着细碎的光,比窗外上海的阳光还要温暖几分。那清凉的甜味在口腔里化开,似乎就真的能奇异地抚平所有躁动的褶皱和尖利的棱角。

      是肖战。

      这个名字,像一枚被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石子,猝不及防地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砸开,荡开一圈又一圈复杂而汹涌的涟漪,层层扩散,撞击着心壁,发出无声的轰鸣。三年时光筑起的堤坝,在这一刻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足够冷静,可以将那些过往妥善地、体面地安置在记忆的某个角落,贴上封条,不再轻易开启。可某些习惯,那些由另一个人亲手培养起来的依赖和惯性,却顽固地留存下来,镌刻在骨头上,流淌在血液里,在每一个不经意的、毫无防备的瞬间,跳出来狠狠地提醒他——那些炽热的、真实的、毫无保留的亲密与依赖,并非幻觉。

      它们真实地存在过。并且,从未真正离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滞涩感。空气中昂贵的香氛似乎变得有些粘稠,让他呼吸不畅。他站起身,迈开长腿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试图从这片虚假的宁静中逃离片刻。

      楼下,酒店入口处早已是人山人海。无数粉丝聚集在那里,举着灯牌、手幅、相机,汇成一片沸腾的、五光十色的海洋。她们的热情和爱意几乎要具象化,穿透厚重的双层玻璃,隐隐约约地传递上来,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他凝视着那片光海,心中充满了感激与责任。他享受舞台,珍惜这些毫无保留的喜爱,它们是他前行的重要力量。

      但在此刻,站在高处,俯瞰着那片因他而起的喧嚣,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刻的孤寂感却如同冰冷的暗流,悄然漫过脚踝,缠绕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光芒越盛,影子便越暗。

      他再次转身,走回化妆台,拿起那只沉默的手机。拇指按下侧键,屏幕亮起,刺目的白光映亮他的瞳孔——依旧没有任何新的消息提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应用程序的推送。那个被他设置了特殊提示音却从未响起的对话框,依旧安静地、固执地沉在列表最底部,像一艘沉没已久的船。

      他甚至产生了一丝荒谬的怀疑:那条消息,他真的发出去了吗?还是说,那仅仅只是他过去几天里,无数次点开那个头像,反复键入又删除后,产生的疲惫幻觉?

      叩叩叩——

      门外传来克制而清晰的敲门声,紧接着是李姐的声音:“一博,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去候场区了。”

      那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剪子,倏地剪断了他所有纷乱的思绪。他猛地回神,像是从一场深沉的梦魇中惊醒,迅速将手机塞回西装内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他抬起头,看向镜中——只是一瞬间,所有的犹豫、期待、那点不合时宜的紧张和自嘲,都被一股强大的自制力强行压了下去,妥帖地收敛起来,锁回波澜不惊的面具之后。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晰、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属于顶级明星的、略带疏离的冷漠。

      他是王一博。他必须完美地、无懈可击地完成眼前的工作。

      “来了。”他应了一声,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平稳。他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袖口,迈开长腿,坚定地走向门口。

      然而,就在他的手握住冰凉黄铜门把手的瞬间,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走向舞台通道的那短短一段路,铺着柔软吸音的地毯,两旁是忙碌穿梭的工作人员和挂着职业微笑的活动方人员。他的步伐沉稳,目不斜视,如同即将出征的君王检阅他的军队。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眼角的余光,正以一种近乎贪婪的速度,飞快地、细致地扫过沿途每一个可能停留的角落,每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拥挤的媒体区抱着相机低声交流的记者;忙碌地核对流程、对着耳麦说话的工作人员;穿着统一制服、步履匆匆的酒店服务生;几个同样盛装打扮、等待上场的陌生艺人及其团队……

      没有。没有那个高大挺拔、笑起来能让周遭空气都变得温暖的身影。没有那双清澈明亮、曾盛满过他整个年少时代所有心动与欢欣的眼睛。

      果然。只是错觉。一场源自过度疲惫和潜意识的、可笑的自作多情。

      他微微抿紧了薄唇,下颌线绷出一道冷硬的弧度,插在西装裤袋里的手无声地握紧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用力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而清晰的痛感。

      这痛感很好。足以让他彻底清醒,足以将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驱逐出境。

      他敛目,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彻底压入冰冷的海面之下。再抬眼时,目光已沉静如水,锐利如刀,只剩下百分百的职业与专注。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迈开脚步,毫无犹豫地走向那片为他而设的、万众瞩目、璀璨夺目,却也无比孤独的舞台灯光。

      身后的走廊空旷而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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