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劫》柒格暮

7、不可抗力，我的心自作主张地投奔了你

　　路晓回来之后，秦玥的生活变得丰满起来，偶尔会逃课跟路晓在不同的地方晃荡，或者只是坐在学校外小花园的凉亭的聊天。
　　秦玥回忆两个人走到一起的过程总会想到《2046》里的那句“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第一次一起过周末，在江北的一间科幻公园，又是雨天。
　　与北方相比，重庆的气温虽然要高出许多，但总与寒冷相伴的潮湿会让人感到更加不适。在一个叫“西部往事”的项目门口等着入场，秦玥呵着气暖手的时候被路晓拥住，熟悉却难以描述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让秦玥有一瞬间的依赖，但越过路晓的肩膀看着身边一对对举止亲昵的情侣却不由自主地挣脱出来。并转过头慌乱地解释道：“太用力了，不舒服。”不敢看路晓带着失望神色的脸。始终会与路晓刻意地保持一段距离，似乎这样对她才是公平的，毕竟自知在这样的状况下什么也不能给她——元柯的分量压得秦玥喘不过气来。
　　在元柯会出现的场合，秦玥总会对路晓说，你就不要过来了，元柯在。每次都这样说，说得路晓可能都有些生气，到后来干脆不再见面，只是短信和电话从未断过。
　　没有路晓的日子似乎连空气都凝结成了板块，元柯谦和而宠溺的态度更是让秦玥心生烦闷，每天早上起床对着镜子，都觉得自己越发地近似烂俗言情剧里千夫所指的背叛角色，然而收到来自元柯或者路晓短信时两种迥然的心境，又让秦玥无法继续掩饰自己最真实的感觉。
　　坐在教室里翻杂志偶然看到一个词语叫“不可抗力”，“ 我国法律认为，不可抗力是指不能预见、不能避免并不能克服的客观情况。”秦玥看着纸业下方的注脚发愣，满页的铅字在视线里胡乱地爬行，重新排列，又变成了路晓的脸。
　　这就是摆在眼前的不能预见、不能避免并不能克服的客观情况，秦玥苦笑。局面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逼迫着她重新作出选择。

　　就这样到了第二个星期六的下午。跟元柯去网吧打游戏，刚坐下不久，元柯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明显的有些坐立不安。
　　“刚才是谁啊？”秦玥问。
　　元柯语气里带着迟疑，“一个朋友，刚从成都回来，很久没见了，让我过去喝酒。”
　　“你去吧。”
　　“可是……”元柯话没说完，秦玥便冷冷地抢白道，“我可以自己叫人来陪我，你走吧。”
　　元柯沉默地收拾东西，离开前俯下身想要亲吻秦玥的脸，却被敏捷地躲开。
　　“那我走了。”元柯似乎有些恼怒。
　　“嗯。”秦玥眼睛定定地盯着屏幕，没有看他，只听见包厢的珠帘被掀开后晃动着互相撞击的声音。
　　似乎只是想找个借口激怒元柯而已，就这么简单，而真正达到目的之后秦玥却没有预想中的轻松，或者还是有些生气元柯居然就这样丢下自己一个人。
　　无所事事地在网上闲逛，电话适时地响起来，是路晓。
　　“在干什么呢？”路晓的声音依旧柔和。
　　“网吧啊，跟元柯一起出来，还能在哪里。不过他现在不在了，说是去见朋友。”
　　“你不开心？”路晓敏感地察觉到了秦玥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秦玥实在没办法让自己听起来高兴一点，模棱两可地回答：“还好吧。”
　　“哪个网吧？我过来找你。”
　　“观音桥步行街，苏宁电器楼上那个，你来过的。包厢叫金牛座。”喜悦，或者说期待的感觉瞬间将之前的不愉快都抵消掉——秦玥完全没去思考该不该拒绝，一周的时间没有见面，其实想念的情绪已经积压得太多了吧。
　　“我马上过来。”
　　秦玥还没来得及说话，听筒里已经传出断线的嘟嘟声。
　　包间里光线很暗，握着手机发呆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就闯了进来，秦玥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见路晓已经瘫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路晓大口地喘气，借着电脑屏幕的光，秦玥看见路晓脸色惨白，嘴唇发青。
　　“你怎么了啊？”一时间有些惊慌。
　　“没，没事，跑得太快了。”路晓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秦玥拿起桌上的可乐，“喝点水吧。你傻啊，干嘛跑这么快，我又不会走的。”
　　路晓接过可乐拧开盖子，却没有喝下去，强忍着不适无力地说：“我怕你一个人难受。”
　　我怕你一个人难受。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秦玥感觉内心被巨大的感动所充盈，还有心疼。一边帮路晓拍着背顺气，一边责备：“看你这样子，肯定心脏不太好吧，还敢这么跑。”
　　路晓不再说话，放下可乐握住秦玥的手。
　　很凉，路晓手心的温度不见了，秦玥一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旁边的电脑因为下机太久自动关了机，房间里又暗了一些，路晓的轮廓变得模糊。
　　秦玥忽然明白，能够紧紧地被路晓握着，感觉是那样的好，元柯的存在，或者其他任何的原因，都已经不再重要。只要有了路晓。
　　静静地坐了很久，直到路晓喘气声逐渐平复，秦玥才开了口，“送我回家吧。”
　　“嗯。”路晓松手，起身帮秦玥拿起桌上的可乐和手机：“我还穿着睡衣呢。”
　　“啊？”拉开路晓的外套，果然是极不搭调的大T恤。有一个人，只是因为你的一点点小情绪，就穿着睡衣狂奔一路过来找你，这大概就是幸福吧，秦玥心想。
　　“刚到家换上睡衣，给你打了电话我套上外套就跑出来了，回去肯定被我妈骂。”路晓牵着秦玥走出网吧，笑着说。
　　“那你要不直接回家吧。”
　　路晓依旧傻傻地笑着，“先送你再说，早回去晚回去，结果都一样。”
　　秦玥也笑了，这样的路晓，很可爱呢。

　　到了楼下，秦玥第一次没有松开手跟路晓告别，而是牵着她走进了楼道。
　　两个人一步一步都走得很慢，甚至有些希望脚下的楼梯永远走不到头。然而始终只有3楼的距离，最后一架楼梯走完，秦玥停下来转身看着路晓，迟疑了片刻，凑过去轻轻地在路晓的左边脸啄了一下。
　　路晓微微地笑了，眼睛里泛着水光，把手上的可乐递给秦玥，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嗯，我进去了。”秦玥接过可乐，小声说。
　　“拜拜。”路晓挥挥手，脸上依旧挂着笑——路晓看着秦玥的时候总是带着笑容，透着从身体深处散发出的温暖。
　　“拜拜。”秦玥掏出钥匙走向家门，听着路晓的脚步声消失，才开门走了进去。

　　“你就是因为那天的事才喜欢我的啊？”路晓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不满。
　　秦玥挠头：“不是吧，大概只是那件事情让我感动到突然有了勇气面对自己的感情。”
　　——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不知道诶。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不知道。
　　为什么会喜欢，喜欢什么，大概是所有恋爱中的人都习惯问的问题。
　　可是，有时候就是没有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你只是觉得，当你看见她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