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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关于记忆 ...

  •   乌灼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发现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沉默片刻后,他像是随口一问道:“你的手机从昨天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是自己拿着的?”

      负责人道点点头。

      乌灼将自己与对方的手机并排举起,都显示出二人聊天的界面。

      他问道:“你还记得这条信息吗?”

      负责人道:“当然记得,这个事情才刚刚过了一天,我又怎么会忘记?”

      乌灼抬起头,双眼直视负责人,认真的问道:“那你还记得在你发这条短信之前,我说了什么吗?”

      负责人神态呆滞了一瞬,像是电子游戏内才会存在的卡顿。

      随后他又挂起笑容道:“不是你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的吗?让我帮你查查有关学生学籍的事。”

      乌灼注意到了这一瞬的改变,他睁大了双眼,直接打开了对方手机中的通话记录的页面转向对方道:“那怎么没有通话记录?”

      负责人随口道:“哦,我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溅上了水,擦的时候误触删掉了。”

      “……”

      乌灼无言,对于一名经常性失忆的人来说,怀疑记忆与自我,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地频繁。

      况且他从不靠主观去判断记忆中的事,所以他十分确信,负责人口中的那通电话根本就不存在,因为本子上从未记录过这件事。

      这通电话的说法,更像是为了抹除一段信息,刻意输入的合理化逻辑。

      一时间,一种未知的恐惧袭涌而来,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是刻意的安排与演出,他生出了一种活在《楚门世界》里的荒谬感,冷汗迅速的布满了乌灼的后背。

      是谁修改了他们的认知?而自己的认知又是否遭受过了修改?

      无尽的疑问与恐惧迅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你是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负责人关切的声音唤回了他动摇的理智。

      乌灼苍白的扯动嘴角,敷衍道:“没什么。”

      他将对方的手机塞回负责人的怀里,然后拎上自己的包,丢下愣在原地的负责人,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现在顾不上别的,急需一点独处空间,得让他好好想想。

      乌灼刚下了楼,还没等他找到适合的环境,迎面差点就撞上了在拐角处等待的黑发学生。

      二人面面相觑。

      “我……”乌灼张了张嘴,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混乱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让人无从下手。

      黑发学生像是洞悉了一切,他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微微一笑,自然的从乌灼手里接过他的包,然后伸出手邀请道:“没事,我知道,你想问的一定有很多,对吗?”

      “让我们找个适合聊天的地方吧。”

      白皙光洁的大手,手心向上,毫无防备的摊开在乌灼的眼前。

      黑发学生就像是引诱水手坠海溺水的貌美海妖,浑身充满了勾人堕落的神秘感。

      乌灼像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迷惑了心智,鬼使神差地将自己手搭在对方的掌心上。

      冰冷刺骨的滑腻触觉,迅速唤醒了他的神志,刚想要抽离。

      黑发学生可不会给他机会,直接抓住手上的指尖,牢牢扣在掌心之中,拉着他就往外走。

      乌灼尝试了几次,都无法挣脱攥着手心的大手,只能被牵着往外走。

      此时正是下课的间隙,来来往往的人群很多。

      二人游走于人群之中快速穿梭,像是两条顺流而上的两条结伴的小鱼。

      按理来说,两个男人在学校里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应该会很吸引人目光,更别说其中一个主角还是乌灼,他那优异的容貌和异于常人的发色,往常情况下更是万众瞩目。

      可在黑发学生的带领下,乌灼就像是个正常人,完全没有人向他投射异样的目光,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感觉了。

      不过,他很快就察觉出一丝异样。

      乌灼在路过他人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对方,还没等他道歉。

      对方原本生气的眼神瞬间变的迷茫了起来。

      他的同伴问道:“怎么了?”

      那人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一脸茫然道:“不知道,我好像被撞了?”

      他的同伴目光投向旁边,刚好是乌灼所在的地方道:“哪里有人?错觉吧。”

      说着,二人继续向前,边说边聊。

      与他们热火朝天地对话不同的是,乌灼的身体浑身僵硬,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将目光投射到二人紧紧相连的手上。

      原本只是被紧固在对方掌心的指尖,不知何时,竟变成了十指相交,紧密纠缠在一起的状态了。

      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在用指缝间的侧面在蹭他的指缝,像是被某种蛇类紧紧缠绕在手上,然后伸出冰冷的蛇信子贪得无厌地舔食着他的指缝。

      乌灼如坠冰窟,寒意从指尖而起,不存在的冷风如刀刮渗入他的骨缝之中,鸡皮疙瘩不寒而栗。

      他的僵硬,黑发学生毫无察觉,或者说就算是察觉了也毫不在乎。

      很快,黑发学生牵着乌灼来到了一个地方。

      当乌灼被按着肩膀坐下,炙热的温度烫在屁股上时,他才完全回神。

      他惊讶的发现,竟被对方带到了初次相遇的地方。

      ——人工湖边的长石凳上。

      乌灼还没开口,对方似乎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哦。”

      “……”乌灼被堵的哑口无言,组织了好几次语言,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在对方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不同于之前几次见面,变得侃侃而谈。

      他只好静静聆听,当一个合格的树洞。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可毫无疑问,我是人。”

      “不知道老师是对鬼和人如何定义的,我似乎具有鬼与人的一切特征,就好像夹在二者的缝隙之间,苟延残喘,是鬼是人,不是鬼也不是人。”

      对方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说什么不重要的小事。

      “老师要是想把我当成鬼也行,我这样子和鬼其实没什么区别,别人看不到我,也碰不到我,只有老师是特殊的……”

      乌灼沉默,黑发学生也陷入了沉默。

      黑发学生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是讨厌我了么?”

      “手。”乌灼简言意骇。

      黑发学生呆滞了一下,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转而他又放松了下来,然后充满歉意的笑了笑,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不好意思……我太久没感受到人类的温度了。”

      乌灼看着自己的手上慢慢浮现出的红印,沉默了一瞬,最后妥协似得轻轻覆在红印上揉了揉。

      “没有讨厌你。”他淡淡的说道。

      黑发学生的身形一顿,无光的黑眸缓缓睁大,某种奇异的火苗在眼睛深处点燃,似乎马上就要做些什么。

      “但是!”乌灼呵止了对方的得寸进尺,“下一次,不许这么激动!”

      “无论做什么之前,都要提前经过我的同意。”

      黑发学生乌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乌灼,“真的吗?”

      “什么真的?”乌灼疑惑地问道。

      “真的没讨厌我?”

      “……”乌灼无言,他扶着额头,缓缓叹气。

      好嘛,是一点没听进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也不会讨厌你。”

      黑发学生高兴的像是湿漉漉的小狗,开心的喜形于色,不存在的尾巴似乎都摇了起来。

      乌灼无奈地摇了摇头,表面上温和亲切地挂着宠溺的笑容,心中正在冷静的思考着。

      黑发学生确实异于常人,不止一次的展现出他的异常,这一次更是让他亲身体验了一番。

      他完全相信对方的话语,甚至有些同情并理解对方,毕竟对方不知道过了多久的与世隔绝的日子,与人交往的能力迅速退化着,说个话颠三倒四,捋不清逻辑。

      重点全在关心着自己会不会讨厌他,让人啼笑皆非。

      可在此之前,乌灼从不是什么听信偏信之人,反而还处处充满了戒备,毕竟在人类社会之中,他属于谁人都可欺压的弱势群体。

      但并不知为何,眼前的青年总是给他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直觉告诉他对方无害、可信,情感在告诉他对方太可怜了,他的恻隐之心在迅速的动摇着。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乌灼情不自禁的眯起双眼。

      “咦,老师在笑什么?”

      完全没有社交距离的黑发学生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迅速凑了上来,脸贴的极近。

      近到,乌灼能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

      高大的身高裹挟着极强的压迫感,身高所带来的阴影笼罩在乌灼的脸上,像是某种带着强制性的亲吻。

      乌灼蹙着眉头躲开扑面而来的阴影,抬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压着对方拉开舒适的社交距离。

      阳光重新洒在他的身上。

      手掌下的黑发学生似笑非笑的看着乌灼。

      乌灼视而不见,抬起一条腿翘到另一条腿上,用一种非常放松的姿态问道:“那么,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他的说话条理性极清,目的明确,言语冷漠,像是研究员与实验体之间的交谈。

      “……”黑发青年沉默了一会,垂下了脑袋,双手捂着脸,声音模糊,“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乌灼垂眸,俯视着身旁缩成一团的青年,他毫无怜惜之情,继续追问道:“第二个问题:你的身份?”

      黑发青年无力地摇了摇头,“你是想问我在这所学校里的身份吗?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乌灼道:“记忆,从来都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课题,且具有一定程度的主观性……”

      也不知道是不是久病成医,乌灼对于记忆这方面有着非常庞大的知识量,虽然都是理论知识,但不妨碍他拿来用用。

      “……所以,这就是医生会建议失忆的患者多去熟悉的地方的原因,能刺激大脑里掌管记忆区的活性……一般学校里只会有两个身份,一教职工,二学生,所以,你对哪个身份感到熟悉?”

      侃侃而谈的乌灼散发着难以描述的魅力,就连他那白色的头发丝都被阳光渡上一层金光,像是某种象征着智慧的神明下凡,点醒愚昧的凡人,将其渡上慧根一样。

      黑发青年痴痴地看着这一幕,沉醉其中,这高不可攀的神明像是为他而来一般,让他不禁心生向往。

      他仅存的理智,让他问出一直盘旋在心中的疑惑。

      “老师似乎不是教这方面的,怎么有关记忆方面的也这么精通?”

      乌灼歪了歪脑袋,神性的光芒暂且褪去,人性的色彩重新占领高地。

      “我没有说过吗?我有间歇性失忆的病。”

      话音未落,乌灼便落入了一个冰冷刺骨的怀抱,对方一只手揽在腰间,另一只手按在他的颈后,将乌灼死死扣在怀里,像是某种沉重的枷锁,勒的他呼吸紧促,完全透不过气。

      对方的头埋在他的颈窝之中,冰冷的呼吸打在他温热的肌肤之上。

      冷与热的交织出了水汽,湿润的感觉,让乌灼产生了仿佛被某种冷血动物舔舐脖颈的错觉。

      致命之处被人牢牢把控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黑发青年将脸掩在对方的脖颈之中,不自觉的着摩挲着手下脖颈细腻的肌肤,力道愈来愈大。

      漆黑的眼中闪过一丝幽暗的光芒。

      微不可闻的呢喃声传入乌灼的耳中。

      “不行,不能忘了我。”

      “……唯独老师你不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关于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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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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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