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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身不由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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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遥遥果然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推着邵迢迢慢慢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突然就出来了,金色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今日一早那变故带来的精神不济,似乎都消了些。
邵迢迢喟叹了一声。
“话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洛遥遥突然开口。
邵迢迢愣了一下,多少年没人对她说过这句话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仿佛自己说的是什么异类语言似的生疏道:“邵迢迢。”
这名字出口的那一瞬间,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迢迢……”她轻轻唤了一声,仿佛在吟唱,然而她下一刻还真的唱了起来,“迢迢,遥遥,星河鹊桥,久别看人间一宵,觅佳期,悄悄,皎皎,明月来相照……”
邵迢迢眉眼弯了弯,自己都没发现的笑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这首歌,从别人嘴里唱出来。
“很好听,不过,有些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并不认为洛遥遥会因为老乡见老乡,而真的和她两眼泪汪汪。毕竟她也是个心黑手狠的,不然怎么会斗倒重生后的洛无双?
“五妹妹,有些事你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些事我不能做,但你可以啊。”洛遥遥笑得娇媚。
看来她这就是她深思熟虑了一晚上的结果。
不管邵迢迢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今日过后都得知道。而洛遥遥,怎么想,她都是做了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邵迢迢怀疑自己要是此刻捂住了耳朵死不想听,晚上这人就会跑进她屋里,三更半夜把她弄醒,趁着她毫无防备之际,在她耳边嚎上一耳朵。
于是她叹了口气,好似运筹帷幄般道:“说吧。”
洛遥遥于是推着她越走越偏,小路寂静无人而荒凉,洛遥遥悦耳妩媚的声音,娓娓道来一桩陈年旧事。
“都说洛夫人和侯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书里书外,都是这么认为的。其实作者写的时候,有意埋下一条伏笔,本打算在接近结局的时候爆出来,讽刺一下。但是因为有狗鼻子读者闻到味儿,觉得要出事,在评论区里猜测,她对家也让人在评论区里闹事要搞她。于是最后,这条线不了了之。而我,有幸看过那个故事。”
“讽刺……”邵迢迢喃喃。
“嗯。洛夫人和侯爷年轻的时候,的确是一见如故,俗套的英雄救美故事罢了。二人年少互生情愫,却都是有菱角之人,偶有摩擦,虽然最后都和好如初,裂缝却还是越来越深。过了几年,洛夫人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其实同龄人里,大多都已经嫁人一两年了,只有她还拖着。因为侯爷还在战场,她要等他。然而侯爷并非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
“一个女子?”邵迢迢挑眉,这是不是太俗套了些。
“带回来两个。”洛遥遥对她比了个耶,继续说,“其中一个,同洛夫人长的七八分像,另一个,也是千娇百媚——没错,另一个就是洛无一的娘亲。”
洛无一是三房庶女,生母已逝,身份不明,却原来是侯爷带回来的,难道:“你和洛无双是同父异母……”
“不是。”洛遥遥否认,“洛无一亲爹到底是谁,凭这的医学水平,那真的是鬼才知道了。三房不老实,侯爷就要混了三房血脉。但是洛无一母亲身体孱弱,生了她之后就生不了了,她名义上的爹。看不出来还是个痴情人,之后居然对女人没了什么兴趣,此后几年都没什么子嗣出来。不过到底是痴情还是发现了什么,不好说。侯爷就气得啊,把姨娘杀了不说,就让洛无一一个在三房自生自灭。偏生这洛无一天生早慧,虽然只有几个月大,却记得一清二楚。”
“你给原主洗白的目的太明显了。”邵迢迢客观评价,“其实可以含蓄一点,如果在这里的是洛无双,她肯定直接转身就走。”
“就是因为你在这,我才这么说。洛无双那个不讲道理的,谁理她。”
“也不要挑拨离间,她都会知道。而且我和她不会同时存在,这招并没什么用。”邵迢迢十分认真的同她表示。
“……”洛遥遥似乎噎了一下,随后继续讲故事,“那另一个女子,自然被夫人以为是替身,她当时和那女子对视的第一眼,就感受到来自她的敌意。于是认定了此事,也不愿听侯爷解释。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就不想嫁给侯爷了,只是要晾晾他,让他知道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这倒是洛夫人的风格,她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侯爷,惹她生气了就得去低三下四同她认错。
“之后呢?”
“之后侯爷当然和她解释了。那女子虽然和洛夫人像,却不是替身。侯爷觉得她们太像了,可能有什么渊源,于是带回来,打算看看是不是亲戚,结果滴血认亲一看,还真是……侯爷虽然心狠手辣,但对洛夫人却是真的好。”洛遥遥说着说着,突然感叹了一句,大约是真的为洛无一感到不平吧。
“之后呢。”邵迢迢于是问。
以目前的趋势看,洛夫人应该有情人终成眷属,和侯爷有一个好结局的。
“我不是说了吗,洛无一亲爹是谁,鬼才知道。你能猜出那两个女子是什么来历吧?”她笑得似乎有些苦。
“青楼,还是军妓?”邵迢迢于是问。
“都不是。”洛遥遥摇头,这下笑得更讽刺了,“敌国奸细,混入妓营,侯爷把这两人带到京城……”
邵迢迢是真的没想到,她都不敢往下想了:“那张和洛夫人相似的脸……”
“是真的。当朝重臣家认回的女儿,是敌国奸细。还是侯爷亲自带回来的,这得是一把多要命的刀啊,日日悬在洛、罗两家的头顶上。”洛遥遥弯了弯她描摹精致的唇角。
“可原著中,却只字未提。”
“当然,随着洛夫人的死,皇帝的死,还有侯爷的黯然离场,这些破事就这么尘封在了一代人的尸骨之下。”
“那你呢,洛无一杀了洛夫人,杀了很多人,你,要和她一样,杀了他们吗?”三房夫人的死,是洛遥遥对洛无双起杀心的开始。虽然那件事本质上是洛无双无心之失,导致本就缠绵病榻的三房夫人早死了几天。
“我不会杀人,除非早知自己必死无疑。”洛遥遥说。
“人的寿命是有限的,每个人都必死无疑。”邵迢迢叹了口气。
“你这叫偷换概念。”洛遥遥似乎翻了个白眼,“那两个敌国奸细藏的很好,但既然到了京城这样要紧的地方,不可能不露出马脚。侯爷看出来了,打算遮掩,但是皇帝也看出来的,其他人……自然也有看出来的。这件事可大可小,罗家可以说是无心之失,更危险的还是侯爷。陛下不可能不忌惮侯府的兵权。”
“侯爷应当不舍得把兵权交出去吧。”邵迢迢猜测。是个有血性的男儿,都不可能舍得。
“侯爷交出去了。”洛遥遥却说。
“怎么可能……”这倒是出人意料。
“洛夫人巾帼不让须眉,进宫把虎符又拿了出来。”洛遥遥接下一句。
那此事又该如何收场,事关两国交战,就算是无心之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陛下最宠爱的皇弟玄王随军出征,担任监军。那皇弟其实不大成器,好色贪杯。洛夫人发现自己那便宜妹妹有了身孕,便想栽到他头上。在京城过惯了好日子,又和自己真正的亲人团聚,谁还愿意继续当个奸细?但是罗小姐身中剧毒,每个月必须领一枚解药,她还是想活着的。侯爷手下人才不少,有人研制出了‘解药’,洛夫人拿给妹妹吃了,果然有效。于是她就毅然决然的和那边接头的撕破了脸,把腹中孩儿栽到玄王头上。玄王殿下虽然花心,却有责任心,于是就跑去对自己那皇弟哥哥说,不让他动罗小姐。皇室之人和个奸细有牵扯,还是自己的亲弟弟,说出去多不好听,于是此事只能遮掩……”
“等等。”邵迢迢想到一个问题,“不是还有洛无一的姨娘吗?”
“她,她并非奸细。本来侯爷以为她是,打算杀了她,结果仔细一查发现弄错了。原先打算留着她,演一出苦肉计,把罗小姐的事遮掩掉,谁知道洛夫人更狠,直接逼皇帝帮忙遮掩。”
“此事怕是不妥,会令陛下更忌惮侯爷。”邵迢迢皱眉,洛夫人不会做这种这么得罪人的事。
“洛夫人不怕他忌惮,只怕他杀心起时,侯爷无力自保……后来啊,罗小姐就住进了玄王府,眼看着孩儿将要出生,却在这时……她的毒压不住了。洛夫人从未将这个庶女当做自己多亲的妹妹,若是牺牲一个人,可以救两个家族,她是下得去手的。那毒药根本没有解药,侯爷手下的人研制出来的,解毒效果和接头那边给的不一样。初时可压制毒性,后来却反过来助长毒性,一旦发作,无力回天。”
邵迢迢突然猜到了什么,她嘴唇有些颤抖:“洛无双……”
“洛夫人于是大肆招揽神医,后来甚至找了和尚道士——当然不是为了救罗小姐,她早就知道她没救了,也并不想这个奸细活着,他日成为一把皇帝用来收拾侯府的刀。她为的是保住罗小姐腹中胎儿。孩子是生下来了,却孱弱无比,洛夫人担心她活不久,如果那个孩子死了,罗家和玄王府唯一的联系也就断了。她无奈之下,偷梁换柱,福至心灵,突然又起了野心,找了个同日出生的男孩,来顶替那个孩子的位置。也许是心中仅存的良心作祟,她将那个孱弱的孩子放到自己膝下教养,给她尊贵的出生,让她安稳的长大。因着她太孱弱的缘故,她把她藏起来,等自己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把她和刚出生的孩子放在一起,说是双生子,竟也没几个人看出不对。”
她眸光一动,突然想到什么:“那个男孩,就是大反派付宏营吧。”
“正是。”洛遥遥点头。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我怎么知道。”洛遥遥莫名其妙,“将心比心,连血亲都下得去手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今日洛夫人为了罗家上下几百口人命,骗杀罗敷,他日就可以为了罗家,牺牲侯府。就算活生生的奸细已经死了,当年之事的证据却在,那件事还是悬在罗、洛两家头上的一把刀。随着付宏营这个不安定因素的长大,这份不安和裂痕就越深。人年轻的时候桀骜,不信鬼神,老了,却是会越来越糊涂。侯爷和洛夫人,到底是回不到从前了。”
洛夫人的确心狠手辣,杀母留女。但扪心自问,洛无双若是留在玄王府,她能活到这么大吗?洛夫人这些年对她的照顾和关怀备至,是假的吗?她心里,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当年为了家族,牺牲这个在外流落多年的妹妹吗?
而罗敷,她成为奸细又是自己自愿的吗?她原本也该是世家小姐,即便是庶女,也会过的比当奸细的那些年舒服不知多少,她可有恨过两次放弃自己的罗家和爹娘……
很多时候,人们总是身不由己。
身为身不由己的众生之一,活了两世的洛无双若是知道这些,又会怎么想?
她是会继续和洛夫人亲亲热热,还是要为生母报仇?
她现在,又该是什么态度去对待洛夫人?
“迢迢,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我想要的,是不是也该满足我了?”洛遥遥并不在意她的纠结,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想要我做什么?”于是邵迢迢问。
“这个嘛,还没想好。”洛遥遥笑道,“先欠着吧。”
有些东西欠着,是会欠出事来的,不立马解决,以后就会吃血亏。于是邵迢迢道:“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过时不候。”
“啊?”洛遥遥拉长了调子,“打个商量,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给我延后两天。”
“不。”
“哎,这件事你肯定感兴趣,我先说了,你觉得没用可以不延,反正我是一定要说的。”洛遥遥语速飞快,“洛夫人请的道士都道行高深,其中一位,就是那正苍道长。”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邵迢迢想。
“有用吧?”洛遥遥问。
“五天,过时不候。”于是邵迢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