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流风遗泽

32、湖心亭

　　重莲很早就醒了。
　　天色还很暗，应该是寅时还未到。
　　他支起一只手撑着身体，借着窗外的微光看林宇凰沉睡的侧脸。
　　他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每天清晨醒过来的时候，能看到身边那个人沉睡的样子。
　　重莲低下头，手指抚上林宇凰的脸，微凉的发丝垂到他的颈间。林宇凰似是被弄得有些痒，微微睁眼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又沉沉睡去。
　　重莲的嘴角漾开温柔的笑容。朦胧中的晨光勾勒出他好看的轮廓，描摹出白玉一般的皮肤。
　　他在林宇凰的唇上印下轻轻一吻，林宇凰迷迷糊糊的抓住他的袖子。他轻轻扳开林宇凰的手，下床穿好衣服悄然出门。
　　微曦的天光，空气里弥漫着一层薄雾。奉天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重莲略略垂下头，踩在有些潮湿的青石板上，脚步声打出缓慢的节奏。
　　奉天瑰林湖，烟波万顷的湖面上，一夜之间矗立起一座湖心亭。
　　昨日早晨便有人发现这亭子。瑰林湖万顷之遥，湖心忽而水光涟滟忽而暗流急涌，无论是轻功还是水路，均靠不近湖心亭半分。
　　虽是街头巷尾口口相传，却始终无可奈何。
　　只是这些对重莲来说，都不是问题。
　　提气，脚尖轻点。白色的人影飘然掠过湖面，惊起数层涟漪。
　　湖心亭中，一人长衫半开，领口微露，坐在地上倚栏而眠。
　　重莲的眼角弯起来，走过去轻轻蹲下。
　　“堂而皇之的建起一个湖心亭让奉天人尽皆知，算是隐居么？还真是符合你的性格。”
　　那人醉眼看他：“呵，你却还说过被情爱伤透，下一世与我云游，冷眼不问世间风月。”摇摇晃晃站起来，指向一片水雾缭绕，“这里，叫采莲居。采儿和你，我只要一个便好。”
　　重莲轻笑：“要我有何用？”
　　“你知道的。太久不败，自是孤苦寂寞。有一个与我一样的人在身边，许会好的多。”
　　重莲有些许失神：“你不是武功尽失么？”
　　“烈火重生，凤凰涅磐。采儿死了，我的心便死了。行尸走肉，什么邪功练不成？”
　　重莲苦笑：“温采若是没死呢？白琼隐可是喜欢他的紧。”
　　有泪自他眼角滑落。仰头又灌下一口酒，“采儿没死…呵，你又何必安慰我。越是提，越是伤心。”
　　“可曾想过重回中原武林。”
　　“为谁战？为谁生？为谁死？”
　　重莲自怀中拿出一个锦盒：“你给温采的琼觞，是真的么？”
　　“还会有假…”话说到一半回头，目光却定在重莲手中的白玉酒杯上，再也移不开。
　　“谁给你的？”
　　“不是桓雅文。”
　　时间似乎定格。那人飞速跳下栏杆抢过重莲手中的琼觞，凝视半晌，最后竟像个孩子一般失声痛哭。
　　重莲想了很久，终是没有抱住他，只伸手轻拍他的背。
　　有巨大的内息，自他背后源源不断传来。
　　弄玉，梅影教主。
　　他在火中奇迹般浴火新生，再不似先前自折功力，独霸天下却在每次战役后不堪重负大口吐血。
　　没有了一年性命为期的羁绊，没有了所爱之人的束缚。
　　他却活的冷清寂寞，看似心无所依，却根本不比重莲洒脱快活。
　　他已经不必仰仗任何人，其实比任何人都需要一个人的陪伴。
　　焚琴煮鹤，一曲散场，孤独终老。
　　半个时辰过后，弄玉哭声渐止。抬头看向重莲，重莲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天下那些爱慕梅影教主的少女，若是看到这副样子，怕是要含恨而终了。”
　　弄玉擦擦脸，难得璨然一笑，“采儿还活着，我要去找他。”
　　重莲叹息：“天下之大，如何找得到他。先跟我回重火宫如何？”
　　“莲宫主还怕我没有容身之处？我若是去了重火宫，怕是整个重火境都要被武林正派踏平了。”
　　重莲眼中浮起轻蔑：“踏平重火境？”
　　弄玉抬手，把玩着手中琼觞，“我听闻过重翼。你是想让我帮你慢慢查他的消息，只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芙蓉心经。”
　　重莲侧过脸：“不是要你帮我查。重翼最擅长偷袭，要我一个人照顾凰儿他们着实太难。若是有你在，他也会收敛许多。”
　　弄玉抬手打上重莲的脸，重莲微笑竟不闪躲：“我还道你怎么如此好心来找我，竟是要我当护法照顾你家人？”
　　重莲不怒反笑：“知道你不会答应。只是觉得若是有你同行，总安心许多。”
　　弄玉站起身：“我要去找温采。”遥望远际，天已放晴，“不过若是有时间，还是会来找你的。”
　　重莲起身走出采莲居：“凰儿快醒了，我要回去了。”又倏忽回头，“如果你一辈子也找不到温采怎么办？”
　　弄玉曲起一条腿，双手抱着膝盖：“他是我的。逃到天涯海角，就算死，也要死在我怀里。”
　　重莲不再说话，纵身离开。弄玉看他的背影良久，最终低下头又灌一大口酒，缓缓躺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为了大家的要求 俺让玉姐也活了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