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世》尘野昭明

3、第 3 章

　　一个月后，一个爆炸性新闻再次点燃了人们对这款新药的议论。

　　a国 b国等西方国家人群居然踊跃接种。但最权威的a国自然学家卢克史密斯反对使用这种有悖人类自然生长和发展的药物。

　　为了阻止人们去接种，他选择了在国家中央公园人最多的时候自焚。当时的场景吓坏了很多人，但更多的人是拿出了手机将这个人形火球拍成了视频传到了网上。于是全球的网民都可以从多个角度全方位的看着这个顶尖的自然学家陨灭。

　　可这也并没有改变任何结果，接种的人越来越多。胡寄怎么也想不明白，多少年前真的需要接种疫苗时，这些人反对得像入了魔，这还处于未知效果的“长生药”倒是马不停蹄的接。相反c国的人还算谨慎，虽然有些蠢蠢欲动，但依然处于观望的状态。

　　但这漫天的新闻，时刻裹挟着这些观望者，最终突破了他们的防线。

　　“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像回到了三十岁！”

　　“走路也不喘了，浑身充满活力！”

　　“难以置信，我的身体真的变成了年轻人！嘿！我真的要活到两百岁吗？哈哈哈”

　　“…”

　　越来越多的接种者分享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没有看到任何副作用，真的隔着屏幕都能看出那些人容光焕发。唐招不再犹豫了。

　　接种后唐招真的也感觉自己浑身轻松，充满活力。他想到胡寄之前的态度，于是便想让他亲眼看看现在的自己。

　　“胡老师，我的论文写完了。”唐招满面春风。

　　胡寄认真的看着论文，可唐招的心思全然不在论文上。

　　“胡老师，您看到新闻了吗？现在我们国家也有很多人去接种，而且还是免费的。大家都感觉整个人年轻有精神了。我也觉得好似换了个人似的。不光身体年轻有力了，这头脑好像都更加的灵光，您不妨也试试！”

　　“科学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它应该是循序渐进的。即使只差一个瓶颈，但突破前后都是有迹可循的。”

　　“老师您真的不信？”

　　“我这把年纪了，没必要浪费一瓶了！”

　　“老师，有没有想过可能是您真的故步自封了？您真的应该去尝试接受这个新世界！”唐招沉默了良久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真的觉得胡寄太老了，老到没法和时代接轨 。

　　第二日，胡寄向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刚喝了杯白开就听到房间里的冰箱，电视，包括小灵在内的安装了人工智能的家电设备都在辱骂自己。

　　“死老头子，算什么东西，还敢质疑医学家们。你为人类做了什么贡献？不过是为了赚钱的资本家！”

　　“恶心玩意儿！阴阳怪气的内涵谁呢！医学家们为了人类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好不容易研究出来了能让人延年益寿的神药，你居然说是假的！”

　　“死老头都没接种，怎知真假，难道我们这些接种了的不比他清楚？”

　　“找存在感吧！还是搞计算机的，看这一头浓密头发，估计就是个三脚猫混日子的 ，心疼公司养了这种人一辈子”

　　“难怪是个老光棍，没人愿跟他在一起吧！”

　　“…”

　　各种人工智能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声音夹杂在一起，有些都听不太清。胡寄端着水杯，嘴角居然挂着微微笑意。他干脆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听着这些，他的发量，他的面庞，他的职业，他的年龄，他的独居，都成了一种原罪，一种被辱骂的因子。

　　他知道是程序被人侵入了，以他的技术还是可以比较轻易的修复的。只是觉得暂时没必要，听了好一阵，他起身将所有的都断了电，房间恢复了安静。

　　原来还能再体会这种滋味，只是内心已无任何波澜。

　　第一次应该还是在上大学时吧。他和几个同学一起参加国际计算机编程大赛，拿了二等奖，和一等奖只差了0.5分。就是这0.5分让他尝尽了苦楚。

　　原本参赛人员在前一年已经拿过了第一名，今年本来还是去年的团队，结果一人身体不适，临时换他上阵。基于之前的比赛结果，所有人都觉得以清北的实力，这次怎么着都是稳拿第一的，但是却差了半分，而最后加入的胡寄就成了人们的发泄点。

　　“看他小白脸样，肯定没什么真本事。就差半分，要是不换人，肯定稳赢！”

　　“就半分啊，就不能努力一点吗？不会是对手派来的奸细吧！”

　　“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临时换了这么个绣花枕头，看他那样，哪有一点搞计算机的样子，团队的默契都没了。”

　　“…”

　　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所有人的怒气都洒在了临时加入的胡寄身上。他不带眼镜，天生好皮肤，个头也有一米八多，站在一群工科男里，显得很突兀。这种突兀刺痛了很多人，自然而然的他就成了失败的缘由，成了所有狂风暴雨倾泻的出口。

　　少年也曾迷茫委屈，不堪忍受。他努力的解释自己已经尽力了，可没有人在意他说什么，即使他的单人分数并不是团队里最低的，但所有的一切对于旁人来说都不重要了，他们要的只是一个承受他们怒火的载体。而所谓的怒火并不是人人都有，它是隐藏在电子屏后阴暗无能懦弱的化身，是那些生活中一事无成又无力改变的人将自己的无能与虚伪伪装成正义随流刺向无辜者。是的，他们要随流，躲在人群里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那段时间，他不敢开手机，不敢开电脑，躲在寝室里，可依然有人踹门，在外面嬉笑怒骂，骂的内容与这次比赛毫无关联，只是想骂而骂。

　　而最令他崩溃的是，他的女友和室友也跟着无端遭殃。

　　不想连累他人，最终他搬离了宿舍，也与当时的女友分了手。他以为这种万人唾弃的感觉要伴随自己一生，可发觉还是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人。

　　这事就在他的压抑痛苦中，不知不觉的消散了。因为没有一个人再对着他指指点点，就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