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劫之冥主在上》灵咎

70、第70章.山神庙

　　“是有相似。”阿素道，“但并不同。”

　　那是沁乐曾做的《怅聆》，后来在一次宴会得天君夸赞，更将其擢为有丝园女官。

　　想起这曲子，阿素便想起沁乐的被贬。其时仙子们谈论过此曲中的情思，却不敢确认，更不知沁乐仰慕者谁。但阿素却知，只因她曾恰巧几次看到沁乐去了一处地方，再后来又在宴会时看到沁乐瞧熙候仙君时的眼神，才彻底明白。直至沁乐作出《怅聆》一曲，她一听便知那是慕而不得。

　　众知熙候仙君颇为孤冷，已令不少仙子伤了心。她因平日与沁乐相熟，便安慰了几句，却不料被撒了些无名火。沁乐道：“我与她们怎能一样！”她叹口气，不再言。

　　再次思及此，阿素不由道：“如今她被贬下凡多日，也不知如何了。”

　　阿思一脸不知什么表情，似恨铁不成钢又似不屑，道：“她是因曲子受了赏识，可也太不知轻重，竟敢妄谈神尊！且不说人家是上古神尊，她何来底气妄言？便是寻常里嚼舌根也是大忌，真不知她脑子在想些什么！”她曾远远见过那位神尊，其姿容气度令人不自觉折服，她真奇怪沁乐抽什么风。

　　阿素却知沁乐慕熙候不得正是因熙候对那位神尊的心思，但的确是不知轻重了。沁乐平日的确好强，但她认为沁乐不坏，只是一时为情所困，所以希望沁乐能改正归来。也好在那位神尊并未理会此事，不然如今的沁乐怕是早在凡间受苦了。后来她曾辗转几番询问过，得知沁乐在凡时是位公主，便也放了心。

　　她想，如此高位应是能让沁乐性子平和不至再善妒了吧！

　　妒，是妒！阿素这才突然明白沁乐的失控，慕而不得便对心生妒意，以致口出妄言。看来妒意果真可怕，若沁乐能放下，估计一世也就回来了。

　　阿素又想起那位神尊，天界对其既敬且畏，因‘畏’，更因这畏背后的‘惧’，甚至‘厌’，才会对沁乐网开一面吧。

　　“畏——厌——”阿素不觉浑身一震。

　　…………

　　风雪节过后，千绪便有股奇怪的感觉，奇异又很是清晰，却实在形容不出。

　　至于另一点奇怪之处倒是表现清晰，便是她坐在房顶观看街道行人时发现的，即，她只需打眼一瞧便知那人会走向哪个铺子、知晓那疾驰的马车会在哪个巷口转弯、知晓那老者今日又赌输了多少钱、更知晓那遥遥相望许久的男女曾于前世有过暴雨后同困客栈的半日相逢，她甚至想起风雪节时救下的女子，那女子似乎曾满脸担忧地喂她喝过药……诸如此类，无需她动心起念。后者虽无法验证，但千绪料想应是无差。

　　而这种感觉正是因千绪灵体成长的缘故。

　　其实自闻上为她解开禁锢时这种能力便逐渐显现了，只是先前微弱时不被察觉。且，若非灵体强大，她不会这么快练成极强的功夫，不会在战时每每作出较老将军更为高明莫测的谋略。而及至她在冥界时的再次醒悟，可以说是跨级般的进步，所以在她以身做介祷祝雪神时，灵体清晰感知到熟悉的存在才反应强烈，甚至感念了山神本尊。

　　雪后初晴，千绪又跑去房顶端坐，远望西北一片苍茫，心知这雪能消停好一段时日，她也该启程了。

　　院中，清荷望着她喊道：“小姐！”

　　千绪垂眸瞧她一眼，道：“上来。”

　　清荷自跟了千绪后便开始随她习武，她认为自己作为千绪唯一的亲卫，需得好好练功保护千绪，好在千绪不嫌她，还悉心教授。

　　见清荷轻功进步，千绪想起当初随闻上学习，最常练习的便是‘飞上房顶’，想起那抹高贵威严的身姿，闻上。

　　清荷走至她一旁落座，见她在出神，唤道：“小姐？”

　　千绪突然道：“清荷，你为何名唤清荷？”

　　清荷一楞，道：“大概……是因我喜欢荷花？”

　　“……所以这名字是你生来自己取的？”

　　清荷傻了一会。

　　“应是你祖母喜欢荷花。”

　　清荷奇道：“小姐怎知是祖母给我取的名字！”又思索道：“不过，未曾听闻祖母喜欢荷花啊……”

　　果然，清荷原本竟真的非人。她道：“荷花好，纯净。”

　　…………

　　蛮族边境。

　　乐仪找遍整个军营都未见祁叶尘，终是怒了，道：“祁叶尘呢？”

　　“将军出行无需知会吾等。”阿更淡淡道。

　　“是吗？他离开日久，你难道就不怕他死了？”

　　对于她的恶言，阿更颇为厌恶，却懒得再应。

　　这么久以来，乐仪的脾气已被磨了不少，毕竟她知晓自己没有退路，但既无退路，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漠视，道：“好，你不说，本公主亲自去找！”

　　阿更略显厌恶，只吩咐侍卫待她闹离谱时将她拦下。只是，一年多了，他也只知祁叶尘去了隐国却不知究竟在何处，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主子离开这么久？

　　…………

　　千绪一路望北而行，直至大雪落下，她所在处距离下一城还有三日路程，因而只得去山中暂避。
　　半山腰的山洞中火光闪耀，千绪坐在洞口远望。

　　清荷围着火堆取暖，道：“公子，咱们上次没看成雪神像，可以在这边找找山神像，其实山神和雪神本就是同一位。”风雪节时她们走得急，没等到雪塑神像。其实那里原本是有雪神像的，只是后来不知怎么被毁了，一直没能重塑，日子一久，后人也记不清雪神面容，这才有了后来以雪塑像之举，众以为雪神即雪之精，故而便不甚着意其面容了。其实她也未见过雪神像，只听说原本的雪神像足有三丈高，颇为壮观。“他们没有雪神像也好，若是发现自己的雪神同别处的山神像一般模样，怕是再也无法嘴硬了。”又疑惑道：“只是，这样的话，其实雪神本不存在，那他们到底拜祭了谁呢？”

　　千绪闻言想了想，道：“他们代代相传的供奉其实遵循的是前人意志，纵然错唤为‘雪神’，他们敬供的仍是原本那尊神。”

　　“那……可有真正的雪神吗？”清荷疑惑。

　　“应是有的。”

　　清荷思索着，道：“若是很多很多年以后，他们真的认为那是雪神呢？如今他们已经认为那是雪神，其后人遵循的更多是他们的心念，到时可会迎来真正的雪神？”

　　“你很通透。”千绪道，“不错。”

　　清荷愣了愣，道：“可原本既是山神，必是山神曾护佑了他们，可到头来他们非但忘记自己真正的‘恩人’，还转奉他人，这样岂非对山神不公？”

　　千绪静默一瞬，道：“如此，又有什么办法。”

　　“若是山神知晓了该有多难过！”

　　“或许、会难过，但……也无妨，毕竟神仙总是慈悲的，便是无人供奉也无碍她们济世……”

　　几日后，天公放晴。

　　千绪欲启程，却见清荷一直未归，只得外出去寻，见山脚的马儿还在，猜测她定然走不远。

　　顺着山脚走去，一路僻静非常，因是冬季倒也不奇怪。随后是一段狭窄的陡坡，仅有凭空几块山石垫脚，石壁上凸出许多锋利的棱角，千绪犹豫一瞬还是小心走了过去，她直觉清荷走了这处。
　　行了好一段路，却始终未见清荷的身影，索性继续向前，只是越走越向下行，方才山脚已是平地，这么走下来得有半山高了。

　　站在原地等了片刻仍未见人，便继续向前。又行了片刻，依稀听得些声响，她循着声音向前，直看到一处密林，这才发现密林外有一条小河缓缓流动。想起前日清荷为她抓的鱼，竟在此处。千绪这才发现此处较外面暖了许多，难怪小河未结冰。

　　顺着河流走去，行过一段狭窄的山谷——其实压根算不得谷，只是勉强能容一人的缝隙而已。而后她听到了鸟鸣，快速走出最后一段黑暗，眼前赫然出现一处大的山谷。山谷中是一个村落，坐北朝南的房屋分布错落有致，村落尽头是东方，只见两座大山伫立，远远望去两山之间一片光芒闪耀，是条大河。

　　千绪看向不远处的热闹人群，一道身影正自其中走出。

　　清荷恰巧抬头，看到千绪时赶紧冲她挥手，开心道：“小姐！”

　　清荷带千绪向村中走去，道：“我本来正抓鱼呢，突然闻到一阵很好闻的香气，就顺着找到这儿来了。”

　　“哦？饭香？”千绪随意挑眉。

　　清荷蓦然驻足，道：“小姐，你跟我来！”

　　一座小小庙宇出现在眼前，香火气萦绕出一派祥和，许是因此，就连周围花草也较别处更为繁茂些。

　　还未待清荷开口，千绪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感觉。

　　“小姐，我总觉你先前着女装的样子颇为熟悉，似乎在何处见过，后来又见你在山顶跳舞……我也说不好，直到误入这里，我才想起曾在风、哦、屏山一带见过这尊神像，就是她！”当时她所见是在一座小庙，且年久失修破败不堪，更不知那便是屈国有名的山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