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而有训》仁册

51、答案

　　江延下意识看向姓名那一栏。
　　自己思念了七百多个日夜的人的名字，竟赫然出现在面前的这本病历上。

　　他猛然抬头起身，看到的人却各个都行色匆匆。
　　江延的心一下变得慌乱起来，可他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勉强回拢了理智后，江延慢慢把视线转回来。
　　他丢掉笔，坐回了椅子上。

　　他的手在看到黎训名字的那一刻，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他认真地一页页翻看黎训这两年来的生活。

　　那串熟悉的英文字母是江延筛选后重点关注的项目之一。
　　他前几天还看到他们有一批患者顺利康复出院的报道。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雨水开始落到地上。
　　而江延的泪水早已滴到病历本上，湿皱一片。

　　江延缓缓抬头，对上了一道深情的目光。
　　黎训正撑着伞站在雨中，对江延微笑。
　　两人眼里都泛着亮光。

　　江延没等黎训过来，很快收拾好东西，然后拿起背包就往雨里冲。
　　“延延！”黎训像以前那样追上去给他打伞。
　　江延跑得更快。

　　雨水裹着泪水，成串地往下淌。
　　回到出租屋，江延和黎训都满身湿泞。
　　这是黎训第一次陪江延淋雨。

　　“延延，对不起。”黎训跟进来后关上了门，试探着靠近江延。
　　“我以为还要再过两年你才肯出现。”江延边说边打开背包。

　　“对不起。”黎训伸手想去触碰江延，却被江延让开了。
　　黎训看着江延的背影，整个人一下慌了起来。

　　江延从背包里拿出两样东西，放到桌上。
　　“你的手机，你家的钥匙，其它的我没拿。”
　　“延延，我错了，你别这样。”黎训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江延的手腕。

　　江延眨着泛红的眼睛转过身，却没敢看黎训，“我这里没有你的东西了，你——”
　　“延延！”黎训带着哭腔打断道，“别赶我走。”

　　江延缓缓和黎训对视，但很快又避开黎训的目光。
　　他说了一句“随你”便抽出手一头扎进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他看到黎训还穿着湿衣服站在门外。

　　江延拿了一套干净衣服放进卫生间，又从卧室里搬出一个箱子。
　　那是他给黎训准备了两年的生活用品。

　　江延紧绷的神经在看到黎训回来后终于放松下来，没一会儿竟安静地睡着了。
　　黎训走过来，坐在床边，看着江延熟睡中还在气恼的神情。

　　如果江延没有起身寻找，黎训应该不会出现。
　　他太害怕江延对他不闻不问，毕竟每次和林倩楠视频通话，江延从没提起过他。

　　黎训做了很多设想，他不知道江延还会不会问他为什么。
　　所以他直接告诉了江延答案。

　　黎训伸手去抚江延紧皱的眉毛，却碰到了江延发热的脸颊。
　　他又把手覆在江延额头上，确实有点烫。

　　黎训翻遍整个屋子都没找到退烧药，他立马拿手机叫了外卖，他听说过那个牌子的药见效很快。
　　江延强撑了两年，这一刻，他才舍得生病。

　　“延延，延延。”黎训试着叫醒江延。
　　江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的眼角还红着。
　　“来把药吃了。”黎训说着把江延拖了起来。

　　“什么啊？我不要。”江延的嗓音透着哑。
　　“你发烧了，先吃药。”黎训把水杯拿了过来。
　　江延眨着眼看他。

　　“黎训。”江延轻轻叫了一声。
　　“嗯。”黎训也轻声答了一句。

　　“黎训。”江延的表情一下变得委屈起来。
　　“是我。”黎训心里疼极了。

　　“你回来了。”江延的眼泪落在了黎训手上。
　　“回来了。”黎训把人揽在怀里，像以前那样轻轻哄着。

　　“乖，先把药吃了。”黎训把杯子送到江延嘴边。
　　江延接过药，乖乖吃完又躺下继续睡。

　　黎训一晚上不知对着江延的额头测了多少次，天快要亮的时候，江延的体温才恢复了正常。
　　江延醒来就看到黎训握着他的手，趴在床边。

　　江延鼻头一酸，他抬起另一只手，碰了碰黎训的发梢。
　　眼看黎训要醒，江延立马撤回手装睡。

　　黎训睁开眼就用手摸了摸江延的额头，确定江延没再起热，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黎训洗漱完毕坐在沙发上等江延。

　　心疼归心疼，江延还是很生气。
　　黎训也知道他怪自己一声不吭就走，所以他打算做个跟屁虫。

　　江延脑子清醒以后，没和黎训说一句话。
　　黎训对他说早安，江延就看他一眼。

　　黎训买来的早餐，江延也面无表情地吃完。
　　江延收拾东西去上课，黎训就跟在他后面，坐在他旁边。

　　七号窗口的阿姨一看到江延，就非常熟练地给他打了两份菜。
　　一份烧茄子，一份糖醋排骨。
　　江延把餐盘推到黎训面前，看着他吃饭。

　　一整天下来，江延在出了校门后才回了黎训一句话。
　　因为黎训对他说：“延延，有个人想见你。”
　　“谁？”

　　包厢里已经有人等着，江延猜的不错，是给他送黎训病历的那个人。
　　因为江延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的戒指。

　　彭承程看到江延就站了起来，他没做自我介绍，而是对江延说：“你和那天很不一样，倩楠说的没错。”
　　江延听到他叫“倩楠”就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我妹妹呢？”江延直接开口问道。
　　彭承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江延面前。
　　“这是倩楠留给你的。”

　　“什么意思？”江延警惕地看着他，“你去哪？”
　　彭承程放下信封就往外走的步子停了一下。
　　“我去找她书中描写的自由且美好的国度。”

　　彭承程走后，黎训扶着江延坐下。
　　“对不起，延延，我没把她带回来。”
　　江延惊疑不定地颤抖着打开了封面上“我哥亲启”的信。

　　江延把脸埋进臂弯，抽噎着一下下抖着肩膀。
　　黎训安抚着他的背，慢慢说道：“她掩藏得太好了，连小姨都骗过了。”
　　江延泣不成声，半天才说了一句：“傻丫头。”

　　林倩楠最后的那段日子，没人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她表面的乐观开朗甚至帮助彭承程的病情一步步好转。
　　可她在写完《偿》的第二天，就悄无声息地融进了大海。

　　江延盯着一桌子林倩楠爱吃的饭菜，直到服务员来说他们要打烊了。
　　黎训牵着他的手回出租屋，江延灵神出窍地跟着。

　　一喜一悲的落差太大，江延需要时间。
　　有人生归，有人再也不回。

　　江延突然不想怄气了，不想再纠结什么黎训是因为不相信他的感情才说走就走。
　　他在看到病历的时候就知道黎训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比起生离，死别才最是让人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