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卓现代）夜枭》阿瓦隆

7、第七章

　　时间稍微倒退。当夜幕初降，飞机平稳着陆后十五分钟，飞机上的人基本上也对着外面无动于衷的士兵绝了先前的雀跃念头，开始接受事实。飞机餐素来以高热量和没营养著称，但是现在没有什么人抱怨。大部分人都在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塞半生不熟的盒饭，因为他们清楚，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的人质中，能填饱肚子的并不多。

　　剩下的人中，排除一名乘务员已经死亡，有四个人面前的食物维持着刚拿到身前时的模样。这四个人中包括先前被加西亚打伤鼻子的犹太男子，她的妻子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吃一点东西。心意可嘉，但理论上是不可能办得到了。可怜的主妇并不知道她的丈夫近期只能吃流食，因为加西亚严重伤害了他的咽喉和牙齿。

　　另一个是——依然是一个被加西亚打伤的人。副驾驶拜尼奥利德。他知道驾驶飞机绝对不能只靠机长一人，所以他试图以绝食来威胁罪犯。按照他的计划，机长应该配合着一同反抗，但是出乎意料，他没有说服默克。

　　事实证明年轻人果然高估了自己。加西亚听到他的话后二话不说抬枪把他敲晕，用枪指着一名机械师问他能不能接手面前这个蠢货的位置。战战兢兢的机械师点了点头，于是加西亚满意地收回了枪。默克眼睁睁看着昏迷中的副驾被绑起来，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早看出加西亚已经决定让另外一个人来顶替这个手指骨折的副驾，只是苦于无法跟冲动的搭档交流……

　　冲动是魔鬼；代沟很可怕。相比之下，经济舱里的另外一对搭档就表现的好得多，虽然他们见面时间不超过12个小时，但是配合起来毫无生涩感，这一点在之前已经得到了验证。

　　更何况依据前人们的谆谆教诲，默契这种东西总是日臻完美。

　　最后两份分毫未动食物面前是一对兄妹，印尼籍的埃尔曼和埃尔曼妮。在周围的人发现埃尔曼的癔症发作时，他已经无法控制肌肉痉挛的症状，脸色从惨白过渡到青紫。

　　而埃尔曼妮已经因为过度惊吓晕厥过去了，她身边的一名女性乘客看到软倒的女孩时爆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就像一滴水滴落安稳如镜的水面，混乱迅速扩散开来。

　　离他们最近的劫机犯是一个三十岁左走的黑发男子，手里握着的正是几把枪械中最具威力的□□。这种枪强大的后坐力几乎与其凶悍的杀伤力齐名，故对持枪者的腕力要求非常高。男子的一双鹰眼在看到混乱的人群时迸射出狠厉的光芒，在加西亚来到之前用最快的速度控制住了局面。

　　他的方法很简单：解决问题根源。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到鹰眼男子快步走到埃尔曼身前，不费吹灰之力地抓着他的衣领提至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的高度，然后一巴掌扇了过去。

　　埃尔曼痉挛着在半空中飞出至少两米，落地时不知是内脏出血还是咬破了舌尖，嘴边吐出的白沫里掺杂了血红色。但是鹰眼男子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所有人惊惶地听到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然后周围再次归于沉寂。这次连呼吸声似乎都听不到了。

　　直到加西亚闻声而至。她看着面前埃尔曼的惨状，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

　　“杰克森发作？”

　　（注1：开始是某一局部或一侧肢体的强直、阵挛性发作。随后发作范围沿运动区扩及其他肢体或全身时可伴意识丧失，称杰克森发作（Jack）。发作后患肢可有暂时性瘫痪，称Todd麻痹。是癫痫的一种。）

　　鹰眼男子耸了耸肩，“无害的。”

　　“……”

　　加西亚有点吃不消他的冷笑话，她低下头开始思索这个意外事件对他们整个计划的影响。日耳曼女人此时的心情不算太糟，她慎重地思索每一环可能发生的意外，然后露出古怪的笑容，看起来像是郊狼在等候势在必得猎物。

　　她走到这环机舱尽头并取下话筒，用广播系统向所有的乘客喊话：“医生到B客舱，这里有一名患者。”

　　“医生到B客舱，这里有一名患者。”

　　杰克听到广播时心头一紧。他和卡尔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认识到了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反复出现，他们的机会来了。如果一切顺利，或许可以拿到些自己需要的东西。最好的结局是说服罪犯，把患者送到医院或者邀请一名医生走上客机——此时无论如何都应该与外界再次建立联系，八个小时可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杰克担心自己的上司会因为畏惧自己身份的泄露而孤注一掷，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站起身。亚麻色短发的男人看到他们时挑起了眉，“哦？”他显露出一个兴致盎然的笑容，但是没有说其他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凯莉，”他没忘记往后看一眼，眼睛里出现笑意。他冲两人身后忍不住也站起身来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哦我的蜂蜜，你的仰慕者是个英雄。”他改了杰克对她说的话，甚至还刻意套上了美国国歌的调子。女孩的脸再一次涨红了，她意识到这个家伙居然在调侃自己。

　　所以她走过男人身边的时候，靠近过道的人都看到一双红色的小皮靴故意踩在男人的脚上，然后碾来碾去碾来碾去碾来碾去碾来碾去……囧

　　杰克看到埃尔曼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时有些意外，身边另一个机舱赶来的医生脸上则忍不住浮现出受到惊吓的表情，只有卡尔的表情依旧寡淡，似乎眼前的事情早在预料之中。他在杰克和医生忙着摆弄患者身体时径直走到妹妹埃尔曼妮的身边，检查了一下她的口袋。埃尔曼妮此时尚在昏迷之中。卡尔在心里细数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一把指甲剪，一件护唇膏，一对环形的耳环。不是银质的，应该是钢的。他心里深感可惜，因为女孩身上最多的是钞票，可它们对目前的状况毫无助益。

　　最后是一个塑料瓶。他取出后看到PHENOBARBITAL的字样，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迷人笑容。OK，思路正确。

　　然后，他打开瓶盖，取出一粒药并顺势把那对耳环丢了进去。他把药放到鼻下闻了闻，借着这个抬起手臂的动作让指甲剪滑进袖口；最后他拿着唇膏翻来倒去地看，动作却一反常态地丝毫不加掩饰，似乎显露出极大的兴趣。他似乎是小心抬头时不经意撞见了凯莉的眼睛然后，然后脸上似乎露出惊讶和尴尬神情来。

　　凯莉失望透顶。她先前看到紫衣人主动去吻杰克时就有一种幻灭的感觉，此时更抓到了他拿别人东西的现行……唇膏！女人的唇膏！！她绝望地掉头就走。

　　一石二鸟。身后的卡尔看着女孩的背影心道。然后他堂而皇之地把唇膏塞进上衣口袋，动作流畅优雅至极。

　　卡尔走到自己搭档身边时看到对方也刚刚从埃尔曼身上找出一瓶药，和自己手上完全一样的非处方药苯巴比特鲁锭。这种药能镇定神经。现在的状况应该使用丙戊酸钠或者是卡马西平，不过谁又能想到出现劫机这种事情来刺激患者神经呢。有的用就不错了……

　　但是杰克的脸色像是天塌下来一样。他异常忧郁地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医生，眼神里透着绝望。正牌的医生被他这个眼神吓坏了，哆哆嗦嗦地翻来覆去检查病人还有手里的有限药物，抬头再看时，杰克已经换上了一种怜悯的，听天由命的，看透人间巨变世间沧桑一样的表情，所以医生再次被严重地震撼了，他坚信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挺年轻的男人绝对是一个医学界的泰斗级人物！虽然自己觉得这个患者不过是发病症状挺可怕但也不算什么，但是自己错了！这个人要死了！他的病情很可怕！是自己无法判断但是绝对很可怕的那种可怕！！……

　　于是两个人一齐用一种深切忧郁悲痛万分的眼神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劫机犯。加西亚忍不住回避视线，转而向紫衣人看去；后者依旧是一副寡淡的表情，可是眼神就那么一点点慌乱起来，带着丝丝缕缕但是逐渐加深的难过，看得人心头揪痛，仿佛这个躺在地上的人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下一刻就灰飞湮灭，世间无存……

　　埃尔曼如果知道自己已经被这几个人判了死刑，不晓得会作何感想。但是他现在昏迷着，吐着带血的白沫，脸色青紫可怕，半张脸还肿得一塌糊涂，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一条腿已经迈进坟墓的人；此情此境着实可怜，加西亚开始觉得不妙。

　　现场的悲情气氛过于浓郁，她担心铁血手段会遭到反弹。她瞪了一眼鹰眼男子，最终和亚麻色短发的男人那儿和其余几人达成了一致。

　　他们决定让机场再派一名医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