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遇见》浮屿栖

67、抱歉

　　客厅的电话响了好几次，程免刚刚洗漱完，开门走出房间。拿起手机的时候，对方恰好挂掉了电话。这个时候，另一个房间的的人打开房门，正睡眼惺忪地胡乱揉着头发，往主卧的盥洗室走，似乎清醒了一点，又折返走进房间外的盥洗室。

　　程免往阳台走，查看手机的通话记录，这个号码是谁呢。她犹豫地回拨过去，电话一下就被接通。

　　“您好。”她问。

　　“是我。”对方答。

　　程免握住手机的手忽然紧了紧。

　　电话中的女人再次开口，“见个面吧。”

　　这是第二次陈静娴约她见面了。

　　盥洗室的人显然是洗漱完毕，打开冰箱开了瓶白水，他依旧穿着睡衣，吊儿郎当地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又放了瓶没开的水在桌上，用口型问她，“早饭吃什么。”

　　“都可以。”她把电话静音后道。

　　陈静娴没说多少，撂下最后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宋宸晞换了个人字拖就下楼了。程免坐在沙发上关注最近的舆论，恰恰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吵架声。

　　争吵声咻咻不停，内容好像是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包括孩子。

　　门口总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时间久了，程免感到奇怪开了门，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坐在门口旁边玩玩具。

　　小女孩扎着两只辫子，穿着可爱的粉色纱裙，两只眼睛圆嘟嘟的，眼尾往上挑。

　　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孩。

　　那敲门声应该是小朋友弄出来的。

　　“你是谁家小孩？”

　　小朋友应该是怕陌生人，看到程免开门的时候，她就一手抱起玩具站在原地。

　　吵架声越来越大，声音从楼道里传来，最后终于消停下来。

　　“你喜欢艾莎？”程免蹲下身与女孩说话。

　　小女孩拘谨地点头。

　　程免还记得前几天花瓶的事，恰好能和这件事对上。

　　“宁宁。”一道女声再次打破宁静，她听得出来女人的每一声呼唤都越来越急促，哪怕声音变得沙哑，她依旧反复喊道。

　　程免闻声走到楼梯口，刚好看到泪眼蒙眬的女人焦急地跑上楼。

　　“她在这儿。”

　　女人闻言连忙上楼，抱起女孩就走，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电梯门开了，宋宸晞刚好买早餐回来。

　　“来接我？”他看着女人的背影，开着玩笑问。

　　“对啊。”程免顺着他的话演下去，拿过他手里的早餐，“今早吃馄饨呢。”

　　两人比较拘谨地相对坐在餐桌。程免却在想，他们俩这样又算怎么回事呢。

　　“宋宸晞。你……”

　　宋宸晞接到一个电话，程免偶然看到来电人的备注——刘。

　　他问，“你说什么？”

　　“提醒你电话。”

　　他接听前示意她先吃着。

　　程免低头用勺子在汤里掀了掀，漫不经心地吃着馄饨。等到她快吃完的时候，宋宸晞仍然还在打电话。

　　阳台的门是关着的，她连一点儿声音也听不见。

　　她再一次回头看，他正左手搭在阳台的窗口处，后而再放下手，身子慢慢悠悠地往后转，他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下一秒他又微皱眉似乎是因为聊天的内容有些麻烦。

　　程免转回头看了眼手机又息屏，无聊地将汤盖过汤面的所有葱花。

　　“味道怎么样？”宋宸晞终于结束了通话。

　　“挺好。”她放下手中的勺子，把打包盒盖上。

　　“学校的事，你不用担心。”他说。

　　昨晚言教授告诉他，学校同意让他在两天之内复课。这件事对社会舆论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现在也已经被警方调查。

　　“嗯。”

　　程免整理好打包盒，等到宋宸晞合上盖子的时候，她起身帮他将盒子叠在一起，“我中午还有事，先走了。”

　　宋宸晞没有要送她下楼的意思，一个人起身往沙发一坐，打开笔记本忙着什么。

　　“宋宸晞。”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听着。

　　她站在餐桌旁，两只手提着袋子，真诚地说道，“谢谢你。”

　　他用力合上笔记本，脸色不太好地抬头看她，“就这些？”

　　“程免。我只问你一次。”

　　“我们现在算什么。”

　　她沉默，这个问题她该给出什么答案。这对于她来说，答案难以启齿。

　　他先有了动作，拿过她手中的打包袋，“我家的垃圾，我自己扔。”

　　电梯里，宋宸晞让她隔天去医院复查，程免只是点头，他也无话可说。直到单元门口，两人要分别时，宋宸晞才把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

　　他使了劲地握住她的手腕，几乎是拽着她往自己身边拉，他语气凶了点，“你觉得我凭什么愿意带你进我家。”

　　“你又为什么要跟着我！”

　　“为什么？”最后一声语气是弱的。

　　可能是扯到了腰上的伤口，程免皱着眉努力挣脱他，最后她实在是拧不过他，被手上的外力猛得一拉，顺势就贴在他的胸前。

　　她偏偏在这种时候什么也不说。

　　宋宸晞松开了手，单手环抱着她。对于他们俩来说，这个久违的拥抱已经错过了太久。程免侧着脸贴在他的胸前，左耳能够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甚至还能感受到他气息的起伏。

　　耳朵处的炽热蔓延至脸颊，程免清醒过来，“你先松开，我还有急事。”

　　偏偏是这一句。

　　宋宸晞果断放手，“抱歉。”

　　或许是他太过于着急，又或许她仍然没有学会如何表达自己内心。

　　宋宸晞叹了口气，佯装轻松笑着说，“我们之间终于结束了啊。”

　　她说，“辛苦了。”

　　程免的心跳还未完全平复，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握紧的力度，那种感觉仿佛还在皮肤上隐隐作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微微发红，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她快步走出景和府，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脸上的燥热。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陈静娴的电话还在耳边回响，那句“见个面吧”像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陈静娴的号码。电话很快接通了，陈静娴的声音依旧冷静而淡漠：“你决定了？”

　　“嗯。”程免简短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好，我在老地方等你。”陈静娴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没有多余的寒暄。

　　程免收起手机，抬头看了看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她明白，这是她迟早要面对的。

　　程免准时来到了那家咖啡馆。陈静娴已经坐在角落里等她，手里捧着一杯咖啡，目光冷淡地望向窗外。程免走过去，坐在她对面，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先开口。

　　“东西呢。”程免终于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陈静娴放下咖啡杯，目光直视着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程免心里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给谁？什么机会？”

　　女人气色看起来不太好，低声一点点解释，“给陆川。给他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程免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快，“他是谁？我不认识。”

　　良久，陈静娴始终保持同一种神态，她的眼神里有不甘，也有妥协。

　　“他是我儿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程免根本不想听这些，她需要的是文件。

　　陈静娴无奈从包里拿出文件，推到程免面前：“给你吧。”

　　程免拿起文件，翻开第一页，文件里详细记录了陆川和一家科技公司签署的合同，里面还有一份U盘。

　　“U盘里的视频是那女孩拍的。”陈静娴补充道。

　　陈静娴这样轻易地将文件给她，这一切都是她想要的，又正因为这样，她的心里乱成一团。

　　“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些？”程免并没有同意她的请求，甚至会让陆川付出代价。

　　陈静娴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我说赎罪。你信吗？”

　　她语气中带着玩笑意味，笑声掩盖了她的悲伤。

　　程免握紧了手中的文件，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陈静娴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但她清楚，自己一旦接受这份文件，那么可能就代表自己原谅了她。

　　“陆川不可能放过。”程免站起身，准备离开。“你也罪不可恕。”

　　陈静娴没有挽留，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也救过你。不是吗？”

　　“那是很久以前了。”程免停下脚步，提醒她，“而后他也伤害了我。”

　　“其实心理催眠对我没用。”

　　“我一直都记得。”

　　陈静娴一惊，拿着咖啡杯的手悬在空中，眼神里失去了前些年的锋芒，不再是那样的明艳。

　　外面的天空依旧阴沉，程免站在路边，心绪完全被打乱，正知道那份文件不是那么好拿，她选择先瞒着宋宸晞。

　　果然结果并不出她所料。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宋宸晞的来电。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哪来的文件？”宋宸晞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焦急。

　　“什么？”她并不知情。

　　“视频和合同。”

　　“邮寄人是你。”

　　她回过头看向咖啡厅，陈静娴早已不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