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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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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的一个傍晚,段鹤青接到了送录取通知书的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是欣喜的,一种解脱了的感觉席卷而来。
但当他满心欢喜准备去取录取通知书时,却发现闫湫出去了。
更巧的是,闫湫出去正是去取锁店门的钥匙的。
这也就导致段鹤青去取录取通知书就得让店门大开着,他也不能打电话回去让快递员放附近的邮局。
他住的那片地方鱼龙混杂,连邮局都有人敢去偷东西,如果放在那那他的录取通知书指不定就被谁顺走了。
段鹤青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撑着脑袋盼着闫湫快点回来。
可他没等回来闫湫,却等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浑身烟酒味的胡子拉碴的男人走进了店里。
段鹤青看见来人,脸色陡然冷下去。
那男人看见段鹤青对他态度的转变没有丝毫意外,他抬手摇了摇手中的录取通知书,笑着看着段鹤青:“小子,这是你的吧?”
“给我。”段鹤青冷冷道。
“我最近手头紧,没钱了,你给我一万二我就把这通知书给你。”男人低头看了眼录取通知书,装作很惊讶地说,“呦,津南大学啊。”
“我劝你别给脸不要脸。”段鹤青的脸色彻底黑了,“段义。”
“那我可没办法了,你不给钱,这录取通知书我也给不了你。”段义见要钱无果,便作势要把录取通知书收起来。
闫湫这时正好回来,他略微听了两耳朵两人的对话,看着段义,笑了笑,说:
“叔叔,您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吧?”
闫湫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这种酗酒成性的杂粹令他鄙夷,熟悉的厌恶感席卷全身。
但越是在这种时候,他越笑得出来。
闫湫笑起来比不笑更好看,此时的这种笑容,让人越看越觉得危险。
段义不得不承认,他被这种笑容吓怕了。
像坠入了深渊,寒意慢慢充满了四肢百骸。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闫湫已经收好了刚才放出去的危险感,好似刚才那些都是他自己的错觉一样。
这个人不是个善茬。段义想。
他定了定神,装作轻蔑地笑了笑:“我一个酒鬼,要什么道德。”
“或许警察可以让你找回道德。”闫湫晃了晃手机上没拨出的110。
段义不过是想用这录取通知书从段鹤青那搞到钱去还债,结果谁知半路杀出个闫湫,他可不想把事情闹大去警局。
段义不想去警局,也不敢跟闫湫硬碰硬,只能咬咬牙,把录取通知书丢给段鹤青:“算你小子走运,下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出面馆,狠狠地朝面馆门口狠狠地吐了口痰。
然后就被段鹤青飞快地拿纸巾擦掉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了。
他皱着眉看着刚刚拿纸巾的手,那目光像在看一个垃圾一样,走进厕所拿水洗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湫哥,今天对不起哈,让你看了笑话,还惹你不高兴了。”段鹤青朝闫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此时的段鹤青就像一个挨了骂正在低头认错的小孩一样,先前对段义的狠厉全然不见了,变得有点傻乎乎的,还带点可爱。
闫湫的内心忽然有点触动,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当年被同学窥探到家丑时的另一个自己。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没事。”
“还有,我没不高兴。”
“唔。”段鹤青应了一声。
闫湫冷着脸走进了休息间。
“这回是真生气了。”段鹤青看着闫湫的背影低语。
他回眸看见桌上的录取通知书,拆了开来。
里面东西不算多,他快速看了一眼就把东西塞进了自己随身背的包里。
那包是前几年的款式,接线处的破口被人补了又补,破旧不堪。
许是因为今天被他父亲闹了一通,段鹤青难得回忆起了往事。
初一时有个人和段鹤青不对付,他看着这包又不值几个钱,就把接线处的线给剪了,还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段鹤青知道后当晚就在男厕蹲守那人,把他揍了一顿。事后段鹤青受到了处罚,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个举动不明智,但段鹤青不认为,因为那个包是他爷爷给他买的最后一个东西。
他妈在生他的时候大出血死了,他爹段义也因此变得阴晴不定,把他当做一个情绪垃圾桶,有什么不顺心的就打他骂他,只有他爷爷疼他,在他被段义揍的时候护着他,还会给他买糖吃。
后来段义酗酒,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整日在外边厮混,他爷爷觉得把遗产给段义也是白干,索性全给了段鹤青。他爷爷临终前把段鹤青叫到床边把那包给了段鹤青,嘱咐他一定要避着段义打开来。
段鹤青后来打开了那个包,里面放着一张遗产转让书,他这才知道他爷爷把遗产留给了他自己。
遗产转让书后面还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鹤,这个遗产转让书和包就当做爷爷留给你的最后一个礼物吧。
下面是一行极小的字,又被笔划掉了,段鹤青废了好大功夫才看清。上面写着:是爷爷害苦了你,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爹妈结婚。
——
一个小时过去了,休息间里还是没有动静。
虽说闫湫以前也经常待在休息间里一个小时没点动静,但不知怎的,段鹤青就是觉得今天闫湫是生气了,而且可能气重了。
凭着这种直觉,他去轻轻敲了敲休息间的门。
“说事。”闫湫说。
“那个……湫哥,今天的事还是不好意思,我请你吃晚饭。”段鹤青捏着手指。
闫湫冷哼一声:“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损失的营业额从我工资里扣。”段鹤青说。
其实闫湫以前一个人干的时候像这种想出去就关店不管的事还真没少干,他刚刚对段鹤青说的话都是在气头上说出来的,扣工资什么的也是不存在的。
“你工资才多少?扣完了没钱用别找我。”闫湫一想到那种情景就闹心。
段鹤青见闫湫态度缓和了点就知道他气已经消了大半 ,于是他赶紧应道:“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湫哥我们走?”
“嗯。”闫湫起身拉开门,走了出来。
小鱼烧烤。
闫湫找到一处偏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段鹤青偏头朝老板喊了一声:“老板!老样子。”
“呦小段啊,好嘞。”老板拿着两瓶啤酒放到了他们二人桌上,朝着他二人亲切地笑了笑,“烧烤在烤了。”
“好,谢谢。”段鹤青答。
“不用谢,跟我还客气啥啊。”老板笑着走远了。
闫湫听着两人的对话,下意识地想问段鹤青以前是不是经常来这里,但出于某种不知名原因,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于是他看着桌上的啤酒皱了下眉,说:“我不喝酒。”
段鹤青闻言把闫湫那边的啤酒拨到了自己这:“抱歉。”
“没事。”闫湫说。
不一会儿他们的烧烤好了,服务员端着烧烤走到他们桌边放下烧烤:“你们的烧烤,请慢用。”
“谢谢。”闫湫低低地说了一声,朝服务员端上来的烧烤看了眼。
段鹤青所谓的“老样子”东西不算多,但足够让两个人吃饱,牛羊肉各15串,剩下的烤馒头和烤年糕之类的各5串。
段鹤青打开啤酒喝了一口,拿了串牛肉串吃,顺带也给了闫湫一串。
两个人开始自顾自地吃烧烤,气氛逐渐变得有些怪异,他们这桌似乎有点太安静了,与喧闹的烧烤摊格格不入。
两个当事人却像没发现一样仍在安静地消灭烧烤。
段鹤青的一瓶啤酒很快就见底了,他又开了另一瓶。
不知为何,他居然感到了些许醉意。
平常他连灌5瓶啤酒都丝毫不醉,今天不过是喝了一瓶多就有点醉了,这情况段鹤青从来没遇到过。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喝的缘故了吧。段鹤青这样想着。
对面的闫湫似乎觉察到了段鹤青的醉意,随口一说:“酒量差还帮别人喝。”
“没醉。”段鹤青反驳。
“唔。”闫湫应了一声。
段鹤青感觉这对话有点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却发现这就是下午他对闫湫说的话。
他低头笑了笑,摇摇头又喝了口啤酒。
等到烧烤吃完时,段鹤青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他起身去老板那结账,却被告知闫湫已经结好了。
他问了老板一共多少钱,拿出手机给闫湫转了过去。
闫湫没注意到手机的震动,跟段鹤青说“先回家了”就离开了。
段鹤青看着闫湫的背影,低声说了句什么,转身往家走去。
——
闫湫回到家打开手机才发现段鹤青的消息孤零零地躺在首页上,点开才发现是段鹤青给他转的烧烤钱。
闫湫本来想发点什么,写写删删好一会儿都没写好,索性就什么也不发,只收了那钱。
他收完钱后把手机丢到了沙发上,自己也跟着瘫了上去。
他望着天花板出神,脑子却开始自动播放着有关段鹤青的各种画面,朝他笑的,收银的,打架的等等等等。
也正是这些画面,才让迟钝了许久的闫湫发现,他究竟为段鹤青破了多少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