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迷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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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摇晃，水潭边掠过微风，将沈逐黑靴上沾着水珠的白玉吊坠拨动，滚滚雷光将整个黑夜照亮，在他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柔和而无辜的阴影。
立在门口许久，沈逐才抬起冻得快要青紫的手，轻轻扣了扣门环。
明日便是中秋，钺王府里早没了人。但他却固执的，一次一次扣着门环。
“谁？”
今日守门的十六抱着剑自墙头跳了下来，看清来人的长相后立刻变了脸色，拎起人的黑色帽檐便将人提起来，正打算丢远点。
沈逐习的武也算是半斤八两，却仍旧挣不过专业训练的玄甲军，没过几招就被狠狠甩在了地上，门口石阶硌在他的腰间，痛得他低声骂了一句。
正当十六再次提起他打算丢出去时，沉木大门忽而缓缓打开，缝隙间立着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就快要淹入夜幕里。
“十六。”
十六闻言转身单膝跪下，低着头回道：“属下在。”
“请他进来。”
严靳出声沉稳，咬字清晰，却特意加重了“请”字，想来是听到了门外的声响，出来看看的。
十六将沈逐安顿在会客厅后，忧心忡忡的走进书房。
搁在笔托上的紫豪尖上墨水未干，严靳一只手托着头揉着太阳穴，疲惫的阖着眼。
“本王是不是说过，若是沈逐来访，无论本王在不在府上，都该将人请进来。”
“……是。”
“那你方才在府外对他做了什么？”
“可是……可是！”十六有些心虚的低着头，又慌乱的抬起了头，直直对上那双深幽的黑眸，“恕属下逾越，沈逐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无论是您，还是景王，谁都……”
话没说完，严靳抬手掌心向下压了压，十六立刻闭了嘴。
“你只需要记住，如果明日萧晋齐来访，让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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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逐双手紧紧攥着柔顺的绸缎布料，有些坐立不安。
他也只是第三次见严靳，准确来说，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第一次，是在严靳的封爵仪式上，那日也非常不巧的下了雨，本该走上玉阶给严靳奉上长剑的十六突然不见了，于是混乱中他被人推上红毯，在萧晋齐的许可下，为他完成了最后一项仪式。
军功封爵最后一项当是被封者最为信任之人为他奉上他的常用兵器，往往代表着“同生共死”之意。
那次是他与严靳的第一次见面，他记不太清其他细节了，但那双濛濛雨幕中镇静而深幽的眸子却让他记住了这个人。
他的眼睛很好看，不是闻统领的那种不经意间勾人心魄的漂亮，也不是皇后的那种大胆妖孽的漂亮。
里面泛着的丝丝温柔和沉静冷冽，明明该是互相矛盾的两种情绪，却在他的眸子里糅合到了最好。
第二次见面，萧晋齐在和朋友喝酒。沈逐并没特别注意坐在一旁的严靳，径直走过去，将喝得烂醉的萧晋齐扶走了。
然而当他出现时，严靳有些慌乱的将自己杯子里上好的桃花酿随手倒在了地上，差点把才开花的白兰浇死。
“久等了。”
严靳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将沈逐渐渐远去的思绪拉回，抬眸便见人坐在了他身旁的沉木椅上。
“冒昧拜访，抱歉……”
“无妨。为了公事还是私事？”
沈逐脸皮薄，被这么直接一问，想起自己是来找他为了什么，很快把一张脸憋的通红。
严靳抬手示意十六将香点上，颇有耐心的等着沈逐回应。
“私事。”
沈逐深呼吸一口气，正想将话说出口，却见严靳接过十六递来的暖炉，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沈逐一下把话全噎了回去，有些疑惑，“怎么了？”
“既是私事，那便不必拘谨。”严靳还抬手试了试温度，点了点头，“天气冷，注意保暖。”
他注意到沈逐掩在袖下的手指已经冻得快要紫红，方才来时将不知道哪年赏赐的东西里翻出一个小巧的暖炉。
“……谢谢。”沈逐将手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伸了出来，严靳看着他纤细白皙得能看到血管的手，皱了皱眉。
“我记得，那日典礼过后，你曾对我许诺，若是有难事，可以与你求助。”沈逐垂着眸子，慢吞吞的说着，“是吗？”
“嗯，是。”严靳点了点头。
“我要和萧晋齐和离。”
“嗯……啊？”严靳一开始还应了声，突然反应过来，半愣半清的疑惑了一下。
“和离。如果没有人帮我，我很难从他手上拿到签名状。”
严靳下意识的看向他，却撞进了一双异常认真的眸子。
沈逐因为把话说出来了脸上的潮红又慢慢褪去，却因为手上不断传来的暖意脸上渐渐开始泛着粉，鼻尖一点红。
后面沈逐说的话他都听不进去了。
脑子里盘旋着当初萧晋齐对他炫耀的话语。
“别看我后宫就一个啊，那也是很长脸的，沈逐那脸真不愧是京城第一舞姬生的，自小在丞相府养的……又白又嫩，看着都下饭。”萧晋齐一边笑着说一边指着他们骂：“你们这些粗汉也就只能看着了！”
当时严靳没说什么，闷着头喝了几杯酒，明明是成色极佳的百年好酒，却忽而变得索然无味。
他面上无异，没说话，始终沉默，心里却在想这酒他妈是假的吧。
“嗯……严将军？严将军？你怎么了？”沈逐说了会话发现人好像没吭声，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一时慌乱将手上的暖炉又塞回了陆持怀里，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指尖，却发觉温度滚烫。
“冷，冷吗？还给你吧，你暖会手，我没事了。”沈逐磕磕绊绊的说着，局促的重新把手缩回了袖子。
严靳这才回神。
“与他和离？为什么？”
沈逐沉默许久才开口，“你应当已经知道，玥国公主和亲的事情。”
严靳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我与他私下有过一个约定，他困我于后宫，不让我入仕，让我试着喜欢他，这些我都同意。但我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丞相抬我母亲为侧室，一个是太子府后宫唯我一人。
“如今，他要毁约。我的母亲死在了逐龙卫的刀下，成为平定局势的一枚弃棋，很快，我也会是下一个。
“我不爱萧晋齐，更不肯为了他而放弃自己。我需要你的帮助，钺王爷。”
在说到自己的母亲时，沈逐的眼里是闪着光的，却又很快黯淡下去。
“嗯，我可以帮你。”严靳沉默着听完，将手上的暖炉又递了回去，微微倾身靠近沈逐，“可你也该明白，本王从不做亏本买卖。”
“可……可那是你应了我的！”
沈逐急得脱口而出，脸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急了。
严靳轻笑一声，“可我没说过无条件。”
“嗯……那你提，如果真的能让我和他和离，我都尽力办到。”
沈逐重新换上了那副认真脸。
男人勾了勾嘴角道：“那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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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直到小雨停歇，星星落幕，月圆挂梢头，沈逐还是没睡着，睁着眼楞楞的瞪着天花板。
他抬手胡乱的抹了下脸，心绪繁乱，嘴角仿佛仍存留着那温热的触感。
严靳那带着些诱惑的低音不停在他耳边环绕。
“我和他换，你试着喜欢喜欢我，我准你入仕，帮你母亲报仇。如何？”
月光倾斜而下，洒在二人交叠的身影上，显得极为暧昧不明。
严靳将他圈在椅子里，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让沈逐真正迷失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也许是严靳开出的条件过于诱人，也许是鼻尖充斥的松香味蛊惑了他。
纵使日后流年变迁，物是人非，沈逐再也没能忘记今日，夜色沉如水。
星盏明灭，郎独艳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迷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