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柒悦己

3、远离

　　当年只有十五岁的黎青溪，拥有一颗比任何人都炙热而又纯白的赤子之心，然后以完全纯粹的情感去爱她。
　　心情平复后，明以砚看了看家里的陈设，可心中对黎青溪的心疼却减不下去，那可是她从年少到现在都喜欢的人啊，差点丧命于车祸。
　　不过，转念一想，如今黎青溪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对她做的那些事就都不记得了，那黎青溪就可以好好生活了，不用受她的影响。
　　“不记得好……不记得就对了……以后就不要去打扰她了……”想到这里，明以砚弯下腰，微微抱紧身体，轻轻颤抖。
　　她本来就是一个破坏美好的恶魔，但是唯独对于黎青溪，这个人那么美好，那么温柔，她不想破坏了这份纯粹的美好。
　　心越来越痛，想着以后就是真正的不能看见她了。一想到她以后可能会和某个男生恋爱，然后结婚生子，自己与她而言，不过一个过客。想到以后就要把她拱手让人，就如同心上被挖去一半的血肉，痛得让人发疯。
　　以前分手的时候不是没想过黎青溪以后会结婚的事，只是那会儿想着在她另一半之前，自己和她都有那份回忆就够了。可如今，知道黎青溪差点命丧车祸，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只有自己一个人抱着那份回忆，独自一人地拥有这些回忆，然后看着她离自己渐行渐远。心疼和独守回忆的孤独交织在一起，让人痛得无法呼吸。
　　她麻木地起身，拿出了一张照片。隔了三年多，这张照片却是像新照出来的那样，色彩明艳。里面的两个人，笑容灿烂，其中一个，神色温柔地看着另一个。
　　她的手轻轻抚上去，眼泪盈满眼眶，苦笑，对照片里的一个人低低道：“溪溪，以后就不会来打扰你了。你要好好的，带着我的那份，要好好的。”
　　她拿起剪刀，把自己的那一半剪去，扔进了那垃圾桶，独留下了黎青溪那一半的照片，出了神。
　　明以砚把半张照片小心放进一本书里，深吸一口气，仰着头把眼泪逼回去。
　　这次回国，本就是为了把自己的东西清理一下，然后该带走的带走。之后，应该就是长留在意大利吧。
　　“咚咚咚——”
　　有人敲门，明以砚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急忙把照片和书藏好。走过去，把门打开，怔住了。
　　站在门外的黎青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像是琢磨了一下，然后开口：“不好意思，明小姐，我可以进来和你聊聊吗？”随后她又立马摇头，如此喜剧化的动作，在她身上却是有着别样的可爱，“当然，在这里谈也可以。请问你方便吗？”
　　明以砚没想到自己正伤感的时候，这人就来了。她迅速平复心情，压下大堆心绪，微微点头，侧身让人进去。
　　黎青溪抱歉一笑，走了进来，看见了屋里的情景，愣了愣：“你这是要走吗？如果你的时间很急，我就不来打扰了。”
　　“没事，你说吧。”明以砚淡淡地说。
　　“是这样的……昨天下午你也知道，我弄这个电影剧本，关于法制方面的。有个配角，我们一直没有定下来。昨天夜里，我嫂子来的时候，看见了你。今天我们剧组说这个配角的时候，她就提议可以来找你。因为这个配角……”
　　“给我看看吧，”明以砚打断了她的话，对上黎青溪疑惑的眼神，再次说，“我看看那个配角吧。你是我弟弟朋友，我或许可以帮你。”
　　黎青溪微微惊讶，又赶紧从包里拿剧本。
　　看着她的动作，明以砚神色微暗，就做最后一次梦吧，让她贪婪一次，享受最后一次这个人的温柔。
　　明以砚接过剧本，她看书极快，逻辑性也强，没多久就把这个配角的个性及人物经历理清楚了。
　　等她抬头，就看见了黎青溪手微微握在一起。
　　她有点紧张。不知道为什么，明以砚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黎青溪手心微微出汗，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像是一种本能，害怕自己表现不好。刚才她看明以砚，不得不感叹，她就像是上帝雕刻的艺术品，五官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等自己回过神，发现盯着人家看了很久。这极不像她黎青溪的性格，虽然说明以砚没察觉到，但是一直盯着别人看实在太不礼貌了。
　　一个屋子里，两个人，心思各异。
　　明以砚开口道：“我想……试一试。你们应该会有试镜吧？”
　　“啊？对。”黎青溪突然回神，微愣了一下，而后很快回应，“你想要试试？”
　　“嗯，没错。这个人设我比较喜欢，我想试一下。”
　　“可以可以，太谢谢你的帮忙了。”黎青溪感激道。
　　明以砚摆手，轻笑了一下：“不至于。我也不是天生的演员，或许有人会比我完成的更好呢？你说呢？”
　　黎青溪那双漂亮的凤眸眨了眨，而后弯唇一笑，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面前这人说：“对不起。”
　　她睁大眼睛，眼里充满疑惑，温和地说：“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
　　明以砚淡淡瞥了她一眼，眼帘微垂，语气里带着几份抱歉与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今天听唐渊说了，关于你的一些事。我们以前有些不愉快，所以有些事只有我们俩知道……”
　　没等她说完，黎青溪轻轻一笑，发出柔和的笑声，听起来很舒服。
　　明以砚不满她打断自己的话，强烈的自尊心让她改了自己的语气：“我这可是第一次给人道歉，黎小姐还是给我一点面子吧。”
　　“没有没有，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她眼里带有点点星光，温和而又明亮。
　　“我只是在想，你和以成说的性格不一样啊。嗯……”黎青溪思考了一会儿，脑中似是闪过什么，笑了笑，“像猫。对，像猫咪。有点傲娇啊。”她眉眼弯弯，眼中带有笑意。
　　明以砚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人果然啊，还是一如当年那么温柔又美好。
　　平日里有人若是这么说她，她早就反讽回去了。可是这一次，看着欢喜之人眼里的笑意，她没有出声反驳回去，而是在这一刻，享受这一份时隔很久的温暖。
　　“其实我后来想了想，我们以前肯定是有过什么矛盾，所以你的态度才会那样。我这么一想，就没有生气啦，”黎青溪孩子气地笑了笑，“所以你也不用太在意。你看你都来给我道歉了，那我们肯定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做朋友？小朋友，你怕是不知道眼前这人可是你前女友才这么开口。要知道，我可是觊觎你了好久，和我这个les做朋友……明以砚干笑着扯了扯嘴角。
　　黎青溪低头看着自己的剧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态，自顾自地说：“时间就是在这周六的上午9:30，地点在星城国际大厦。你进去后，会有工作人员带你的，”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工作证递给明以砚，“谢谢小姐姐了。”
　　黎青溪走后，明以砚拿起剧本和工作证看了看，低低一笑，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周六上午，明以砚刚到大厦门口，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转身就看见了一脸惊喜的唐渊和撇嘴的明以成。
　　明以砚眉头一挑，贱贱一笑：“哟，看来这风挺大的，把我们成渊公司的明董都吹过来了。啧啧啧，这一身西装啊，果然衬得你人模人样的啊。”
　　明以成瞬间黑脸，唐渊瞬间头疼。这两人，就不能好好相处嘛。
　　他急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青溪邀请过来的，就不要吵了。”
　　“嘁，谁稀罕和她吵？”明以成对着明以砚翻了个白眼。
　　明以砚轻笑，不予理会。转身那一刹那，她又愣住了。
　　黎青溪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短款羊毛羔大衣，下面配的黑色的九分修身裤。脸上戴了一幅金丝圆框平面眼镜，让原本就惊艳立体的五官显得极其禁欲。
　　明以砚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随后感觉脸有些微微发烫，立刻移开视线。
　　然而强烈的心跳声却没有停下，她感觉她再待下去怕是要出事，匆匆找个借口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站在洗手台前，用水不停拍打脸，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低低地骂了一句：“妖精……”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几人已经不在了。
　　一位女生走来，微笑道：“请问是明小姐吗？”
　　“是。”
　　“方才黎小姐说，等你来了，让我带你去试镜地点。”
　　“好的，谢谢。”
　　明以砚跟着前台走，等到了地点，看见了某位影后坐在一处沙发上。
　　苏锦偏头就看见了她，扬起笑：“Hello，小姐姐。”
　　明以砚轻轻一笑，点头：“你好，苏影后。”
　　“哎呀，不用这么拘谨，快来坐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位置给她让开，“没想到啊，明家的颜值都这么高啊，你比小成都还好看呢。”
　　“这不就是典型的天使面孔，蛇蝎心肠嘛。”
　　明以成拿着一杯水从茶水间走出来，没好气地说。
　　“啧啧啧，小成啊。你还是给你锦姐留点面子吧，这个小姐姐可是我让青溪帮我找来的。就算不给我面子，你也要给我们家小青溪一个面子好吧。而且啊，我还听说……”
　　眼瞧着苏锦又开始她那絮絮叨叨的模式，明以成急忙岔开话题：“对了，渊渊呢？”
　　“渊渊？哦，”苏锦反应过来，揶揄一笑，“唉……妻奴啊妻奴啊。哈哈哈，不逗你了，在隔壁呢。喏，这不就出来了。”
　　唐渊从一旁的房间出来，温和地笑：“阿成，阿砚，锦姐。”
　　他扬了扬手中的剧本，有点惊讶：“我是没想到以砚是来试镜这个角色的。”
　　“哪个？”明以成吃惊。
　　“李允初。”
　　一直不出声的明以砚开口，她端起桌上的水，小喝一口。
　　明以成看了看她，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这么想着，李允初这个角色，你好像确实可以。但也只是你这张脸看起来可以好吧。”
　　明以砚冷眼看着他，微微抬起下巴，冷哼：“你姐姐我可是有本事的，待会儿让你好好瞧瞧。”
　　“好啊，瞧就瞧。到时候，你可别给青溪和锦姐丢脸。”
　　苏锦八卦地看着两人，随后看向一脸无奈的唐渊。
　　出于人类的八卦本性，她两眼发光地看着唐渊，后者只好无奈道：“这两人一碰在一起就要吵。”
　　“吵？呵，老娘不屑。”
　　“她？她还不配。”
　　两人异口同声道。
　　唐渊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这会儿走来一个女生。
　　“先生，小姐，你们好。黎小姐和梁导让你们过去一趟。”
　　走进试镜房间，里面的两人双双抬头。
　　黎青溪眼前一亮，起身走过去，拉着明以砚，对梁辰道：“梁导，你别急。你看看她的气质。”
　　梁导抬眼看了看，不苟言笑的脸露出点点笑意，不住点头：“这个气质，像啊。这是哪家公司……”
　　“梁导，她不是演员，”苏锦开口打断，“这是小成的姐姐，叫明以砚。我听小成说，她是位画家。”
　　“哦？画家？”梁导好奇地看了一眼明以砚，笑了一下，“你好，明小姐。我是梁辰，之前就听小锦和小溪这两个孩子说起你，因为你的气质和剧中的李允初吻合。所以，她们想请你过来试一下。所以……请问我可以信任你吗？”
　　明以砚看了一眼黎青溪，后者有点不好意思，冲她抱歉一笑，眼神里充满着歉意。她移回目光，看向梁辰，启唇：“打扰梁导的时间，为以砚指点一二。”
　　说完，她看向黎青溪，递给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
　　明以砚走出房间，拿起剧本翻开。其实之前她也看过，但是还不是很有把握。她不想给黎青溪丢脸，那个人这么信她，她也不能给她丢脸。此时她自动略过了苏锦说的“我让青溪帮我找来的”这句话。所以她让梁辰再给她五分钟准备。
　　她粗略地看了一眼，李允初可以说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看似是一个女三号的存在，但是在整个剧本里，每处都可以瞧见她的影子，相当于是这个剧本的线索人物，以她作为对比人物。
　　然而，想要让梁导对她刮目相看……她翻到一处，目光暗了暗。
　　五分钟过去，明以砚关上剧本，眼中有情绪波动。
　　推开门，梁辰好奇地看她。
　　明以砚毫不畏惧地看向他，而后放出毫无威胁的笑容：“梁导，我可以请一个人做我的对手吗？”
　　“当然可以，你想请谁？”梁导心中的好奇更浓厚了。
　　“她，”她指向了黎青溪，“毕竟是你邀请我过来的，这个帮忙愿意吧？”
　　黎青溪微怔，随后点头：“可以，你想要试哪个镜头？”
　　“我嘛……”明以砚微微一笑，眼里是势在必得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