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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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吃点东西吧。”史聿修十分客气的劝Irving，毕竟他再傲娇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一天只吃一顿饭身体肯定吃不消。
早些年Irving因为精神压力过大导致了非常严重的反流性食管炎，自那以后饮食不得不强行规律起来，随行秘书会在他饭点无法进食的情况下提前准备好坚果、蜂蜜面包之类的食物垫一垫，所以今夜在等待的时候，Irving已经吃了一小碗‘特制’的牛奶麦片——那是他的大助理担心他会在与儿子的第N次对峙中因为胃痛败下阵来，特意往牛奶里多加了几勺花生粉，吃的Irving一直有点隐隐的反胃，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Irving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拿起汤匙捞起一颗小馄饨吃了。
叶宸三两口吃完小碗盅里的汤面，又夹了几块精致小炒，便放下了筷子。饿了一天，这几口对他来说顶多三分饱，饭菜的香气时不时窜进肺腑里馋的人还想动筷，可他始终是忍住了。
自从那晚在云顶碰到Bruce，叶宸一直在有意识的专项训练加控制饮食，现在已经小有成效了。
Davis家的父子俩渐次停止进餐，相顾无言，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还在专心吃饭的史聿修。史聿修做事向来专注，况且这家酒店的招牌夜宵确实很对他胃口，两道虎视眈眈的目光倒也没打扰到他。
当叶宸把视线从史聿修被汤面浸的红润润的嘴唇上拽出来，就看到Irving正靠着椅背看美人进餐。
叶宸面色不悦地突然发问：“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知道他们…到底长得有多相像？”
Irving姿势未变，只是抬眼看叶宸，他似是在认真的思考叶宸的要求，却又像是想到叶宸此番问题的原因，眼中露出点了然的笑。
而无知无觉的史聿修乍一听到这个无理要求，全身都紧绷起来——刚刚和平一点，怎么又要找事！
面对Irving刀锋般的直视，叶宸正面迎击了几秒就败下阵来，他想说不给看就算了，你也别老盯着我的人看。
这时Irving直起身拿过桌上的手机解锁，打开图库，点开就递给了叶宸。
叶宸犹疑地接过来，他其实对这位多方认证和史老师长相相似的故人没有多少好奇，他也没觉得Irving会同意，只是想借此委婉地告诫Irving管好自己的眼睛，可没想到Irving的心思真是一般人拿捏不准的，他连个问号都没打，直接就把照片推了过来。
叶宸想推辞都没办法，只得去看，待他仔细看了两眼，那张照片上的人的轮廓熟悉的令叶宸头皮发麻。
那是张老式的黑白照，当时的洗印技术远没有现在这么高清，但依旧遮不住照片上年轻人的神韵，特别是他长身玉立在石礁上，对着镜头微笑的神态，就连眉梢眼角上那一点点不为人知的病态都与身边的人极为相似。
史聿修见叶宸像被吸走魂魄一般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禁不住好奇心也凑过去看，一看之下他就明白了Irving为什么会独独对他毫无原则的偏爱，叶骅茵乍一见到他为什么会露出那种震惊却又厌恶的表情。
———简直像是电视剧里转世投胎一般，一人饰演二角。
叶史二人从照片里回过神，看向Irving，对方眼中带着对庄先生缱绻的思念还未散去，看到两个年轻人震惊的目光，柔声道：“其实他们还是有些差异的，只是这张照片仿佛有灵魂般，把庄最引人的神态都拍摄了出来。”
作为还活着的当事人其一，一想到那张相似的面容、相似的病情以及悲惨的结局，史聿修后脊背有点发凉，他不信鬼神，但却怕这相似的命运早晚会出现在他和叶宸身上。
这种消极的命运观刚出现在史聿修脑海中，叶宸就替他刨根问底起来：“当时庄先生是因为医疗技术不够还是他消极就医才造成这个结局的？”
三个人都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Irving一听就知道叶宸在担心什么。
“都有吧，”Irving不愿提起庄的死亡原因，但今晚父亲和长辈这双重的身份带来的责任感，让他不得不撕开伤疤从新审视淋漓的血肉。
“他本人并不像照片中那么温柔可亲，相反他这个人性情很冷淡。虽然当时他在学院里是机械工程讲师，但是他的学术能力已经可以和教授比肩，在我认识他之前他已经独立开设了两门基础课程，后来我们熟悉之后，他又开始带博士生。那个时候他经常让我翘课跟他去开学术交流会，有时市政厅邀请他他也会带我去旁听，跟他在一起的两年我见识过了永生都难以企及的学术高度。”
Irving例数庄的荣誉和过往，那崇拜激赏的神情仿若又回到了那些年少岁月，“但是他心脏一直不好，工作强度陡然加大之后他的病情就随之恶化了，恶化之快打的我们都措手不及。当时绝大部分医院的医疗水平只能药物保守治疗，我问遍了欧美最顶尖的医疗团队，他们能给出的最佳治疗方法就是双肺移植，但这个手术在当时来说就是一场赢面仅为1%的豪赌，我不敢让他冒这个险，可他本人却很倾向这个手术。”
“为什么？”叶宸立刻反问，史聿修沉默在一旁，他大概率明白庄先生的选择。
回忆开始往最黑暗无助的方向驶去，Irving撑着额头垂眼看着地面上的某个点，神色黯然。叶宸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忍再问，略微压一压焦躁，起身开了窗，又给他倒了杯温水。
史聿修说：“我曾经服用过全套治疗肺高压的药物，吃了不到十天，全身水肿，皮疹，各种过敏反应让我连基本生活都应付不了，更遑论高强度的日常工作，所以自那之后我把核心药物都停了，只吃点基础药和止疼药。如果那个时候有人说有治愈手术，我根本不会在乎有多大的风险，反正都要死，我一定会选择那种更体面更简洁的死法。”
有些英文专业名词他说的磕磕巴巴，也有些词不达意，但听着的两人都完全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Irving长叹一声，他苦笑道：“你说他做出这种决断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我吗？”
“我这么说可能很残忍，但是遭受痛苦是他，再深厚的情感也阻挡不了死亡的来临，他除了选择痛快的死去别无他法。”
话题越聊越沉重，每个人都被压的喘不上气，尤其是Irving，他一向苍白的脸色已经泛出了点不适的潮红，可叶宸想要的答案还没出来，他在沉默的氛围里踌躇了半晌还是问了出来：“那他最后是怎么选择的？”
“……我们因为手术的选择僵持了近半年，这半年中他受不了每天大把大把的吃药，也受不了药物的副作用，自己停药悄悄回了国，等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他弥留之际了……”
Irving说到这里，突然起身去了卫生间。
接着就听到他呕吐的声音，两个人飞快的跟过去，只见Irving背对着他们扶着墙壁在痛苦的干呕。
还没等他们二人走近，Irving背手对他们做了个退出去的手势，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Irving高傲讲究了一辈子，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失态的样子。
叶宸默默的端来一杯温水站在卫生间门口，手臂上还搭了一条白毛巾，像是餐厅里等待客人召唤的侍应生。
Irving还未出来，门铃响了，叶宸前去开门，是Irving的助理charles。
他进来连个招呼都没打，急匆匆的走进卫生间，轻轻敲了几下，对里面的人低声道：“是我。”
门应声而开，叶宸立时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叫住Charles，Charles回头，叶宸把手里的杯子递过去，示意他可以用这个漱口，Charles瞪了他一眼，接了过去。
不多时，里面隐隐约约传来Charles对Irving说话的声音，史聿修发觉他说的不是英语，可能是法语亦或是意大利语，史聿修当即避开，出了卧室。
五分钟后，Charles和Irving一前一后出来，Irving发梢鬓角被水浸湿了，脸色依旧苍白。
“该说的都说清楚了，我走了。”
经过史聿修的时候，Irving特意站定，稳了两秒才开口：“关于骅茵对你的胡乱揣测，我深表歉意，找时间我会和她好好谈一谈，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们关系。”
史聿修乍一下没听懂他说的你们是指谁，只为了让他宽心满口答应：“不会的，您放心。”
他们人走后，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史聿修往沙发上一坐眼睛就要睁不开了。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情绪上大起大落，叶宸本想替他把衣服脱了抱到床上去的，结果一挨上柔软的沙发皮子，全身撑起的最后一点劲也散了。
“史老师，”叶宸用肩拱拱他，“别在这儿睡。”
史聿修根本不管他说什么，身子往叶宸那边一倒就放空了自己，叶宸下意识地双臂一伸，把他抱住。“这里不行，你背上还有伤。”
“…先眯一会，撑不住了。”
叶宸在自己腿上放了个靠枕，然后让人慢慢躺下去。
“对了，”史聿修闭着眼说，“有句话想跟你说，一天了，总找不到合适的时间。”
叶宸问：“什么话？”
“你早晨说你追了我一年半才追到手，其实没有那么久。”
一听这个，叶宸又来了点精神，他笑问：“没多久是多久？你不会对我也是一见钟情吧？”
“没那么快，但也差不多了。”闭着眼都能看出来史聿修在笑，他又补充了一句：“真的，不骗你。”
叶宸说：“我信。”
史聿修勉强表达完就彻底睡过去了，叶宸恍恍惚惚的抱着他，手臂中沉甸甸的，温暖又瘦削的触感，让他觉得踏实又满足。
叶宸亲了亲他的额头，那颗一直颠簸在半空的心终于沉沉的落回胸腔里，他拥着独属于他的新未来也一同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第 7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