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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50章 奸细 ...

  •   天还没亮,刺史府后门外小街口边的小摊就已经踩着晨光叫卖了。热腾腾的烟越过府墙,飘香溢进了门里。
      范浚一大早就被面摊老板的吆喝声喊醒了,他披了件衣服,揣着几个铜钱绕到了后门。
      “官爷来一碗?”热情洋溢的老板招呼道。
      范浚呼出一口冷气,撩衣摆坐到了摊位上:“来一碗,多放葱。”
      “官爷您等着!”老板提声道。
      范浚搓了搓手,从竹笼里挑了双筷子。
      “范主簿吃早饭呢?”这时,一道身影从他的面前闪过,径自坐到了对面。
      范浚一愣,他放下筷子,抬起头,登时大吃一惊:“原,原将军?”
      原奉冲他一笑,转身招手道:“老板,再来一碗,别放葱。”
      一勺面下进了沸水里,五香佐料浇在了白汤上,香气远远传来,可此时范浚却一点都不饿了。
      “原将军,还真是凑巧,居然遇上您了。”范浚赔笑道。
      原奉伸了伸腿,在小摊上坐得有些憋屈。他接过老板递来的面,抬眉答道:“不是凑巧,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范浚呼吸一滞,顿时后背紧绷,他惶恐道:“原将军,您亲自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原奉低头吃饭:“一件小事,从许刺史那里打听到的,于是请主簿帮个忙。”
      范浚见原奉神色无异,稍稍放下了心,他搅了两下面汤,试探道:“小事?”
      原奉摆了摆手,没说话。他行军速度,吃饭快,一碗面见了底后边放下筷子,将碗推到一边,这才开口道:“范主簿,这广宁府的进出通关文牒都是你签发的吧?”
      范浚拿筷子的手一顿:“是,是我。”
      “有登记吗?”原奉问道。
      “有,无论是出塞外,还是往南去,都有登记。”范浚回答。
      “你回去之后整理一下这半年来的通关文牒登记,趁着天还早,府里没什么人的时候送到我营里。”说完,原奉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来了之后不要问别人,直接找何今,让他带你来见我,东西不要经手任何一个外人,清楚了吗?”
      范浚一脸迷茫,但他飞快点头道:“小的明白。”
      原奉起身,掸了掸衣袖,丢出几个铜板扔在了桌子上:“我请你,但请务必动作快点。”
      “是,是。”范浚捧着碗,诚惶诚恐道。
      面摊四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范浚对面又坐下了一个中年商人,没过一会,便又换成了两位早起赶工的木匠。人来人往,只有他还坐在原地,盯着那一碗早就凉透了的面。
      “官爷,官爷?”一个挑着扁担的卖炭老头儿操着方言叫道,“官爷,吃好了就给草民腾个地儿吧。”
      范浚这才匆忙起身,闷着头拐回刺史府。
      他不敢耽搁,当即整理了近半年来所有通关文牒凭证的出入登记,在许辑还没传他入前府的时候,亲自跑到了城中校尉营,将那一摞厚重的登记簿送到原奉的手边。
      出了校尉营,范浚没有回刺史府,他在城中绕了几个弯,转到了马帮商会的门下。

      “咱们得抓紧时间了,”范浚不安地在堂前踱步,“原奉莫名其妙地找上我,要查广宁府的通关文牒,我不敢搪塞他,只能全部送去。可是,万一他从中发现了什么,咱们一定会有危险。”
      坐在旁座的一位壮汉答道:“不会是因为前几日咱们劫持了一队往南去的商人吧?那事已经伪装成了山匪所做,原奉没有理由要查通关文牒。”
      “所以我才担心,我怕他已经知道些什么了。”范浚叹了口气,他问那壮汉道,“还是让你的额祈葛不要来广宁府了,不安全。”
      壮汉应道:“我会告知他。”
      “还有,你令我小侄去接近长鹰将军府一事有没有成功?查到殿下现在身处何地了吗?”范浚皱眉道,“难不成是原奉发现之后,把殿下软禁了起来,殿下为求自保,供出了你我,所以那原奉才会来找我查通关文牒?”
      “这……”壮汉摇了摇头,“这不好说。”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定然不能回刺史府了。”范浚忧心忡忡道,“原奉查通关文牒,既是试探我,又是要顺势排查入城的可疑者。你们都是光明正大进来的,他很容易就会发现。”
      “也或许就是因为山匪劫持商队一事呢?”那壮汉说道,“咱们本想以此试探长鹰军在与柘木儿鞑克苦战后,还剩余多少兵力,可没想到那原奉竟不追查。如今想来,他大概是换了种追查的方式。不过这也证明了一点,那就是长鹰军确实无法在短时间内集结大量兵力来对付外敌,这也是圆日会的机会。”
      范浚对此有了些许认可:“但愿如此。”
      就在这时,一只讯鸽落在了窗棱上,那壮汉抬眼一瞧,当即惊喜叫道:“是范五的来信!”
      范浚精神一振,赶忙拆开来看,只见那短短一条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小银山太清宫。”

      作为早先的北境第一大道观,太清宫中曾陆续有过十三位仙道,有的问路东海,不知所踪;有的据说化成青烟,直接升仙。
      李司南对得道升仙没有兴趣,但却好奇那些传奇故事,先前央求数次,终于从玄冲那里得来了册编。
      可是如今,这厚厚的三十多卷册编却变得索然无味了。

      “玄冲道长为什么要教我那些有关治国理政的大道理?”李司南靠窗而坐,望着屋外的点点绿意出神。
      陆惠香正在桌边做女红,她随口答道:“因为您是郡主。”
      “我是郡主,又不是太子,学那一套有什么用?”李司南嘟囔道。
      陆惠香笑了:“说得是啊,只是郡主您喜欢,道长所以也乐意教授。”
      “我喜欢……”李司南喃喃自语道,“我确实喜欢。”
      李司南无从得知玄冲为什么要教授自己治国理政的大道理,自然,她也无从得知玄冲为什么会清楚自己并不是真郡主。
      在她的眼中,似乎玄冲道长无所不知。
      这时,陆惠香说道:“郡主您和我不一样,您将来能做巾帼,而我们只是待嫁的小女儿罢了。”
      “是吗?”李司南一扬眉,“你怎么知道我能做巾帼?”
      陆惠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笑着说道:“咱们大俞的皇家女子都是巾帼,高祖皇帝的御妹不就曾策马征战天下吗?”
      “你还知道这个?”李司南奇道。
      陆惠香有些不好意思:“家里有念书的表兄,从外地回来后,给我讲过那些故事。福新长公主是女中豪杰,我也仰慕呢。”
      听到陆惠香这么说,李司南笑了。
      陆惠香的脸上露出了神往之色:“福新长公主那么厉害,谁不仰慕呢?自古以来那些征战天下的女英雄都令人仰慕,昭王云靳、公孙大将军,对了,还有前齐公主陈广宁,之前玄冲道长不是说过吗?那广宁府就是取名自此。”
      “你也还记得。”李司南挑眉道。
      陆惠香的面色有些发红,她低头笑了笑:“可惜,我却没有那样的机会。”
      “谁说没……”
      “惠香。”突然,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李司南的话。
      陆惠香神色一变,她匆匆起身走到门边:“怎么了?”
      “你出来一下。”门外的人说道。
      李司南伸头看去:“是谁找你?”
      陆惠香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是我的表兄有些事情要问我,郡主,我去去就来。”
      李司南见她表情不对,心生疑惑,但还是点头道:“好,快些回来。”
      大门虚掩着,李司南侧目看去,正好能瞧见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他长得不算高大,眉宇阴鸷,目光竟越过了陆惠香的肩膀,在往屋里看。
      一瞬间,李司南对上了他那四处审视的双眼。
      “为什么突然说要回去?”陆惠香的声音从门外隐约传来,她有些纠结,但却不敢反驳。
      “有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她的表兄语气冷淡。
      剩下的话便更模糊了,李司南不好再偷听,赶紧移开了目光。
      等到陆惠香回屋,李司南装作不经意地样子问道:“有什么事吗?”
      陆惠香低着头,神色恹恹地答道:“我表兄和山后那些做杂活的道士们处不好关系,要下山去。”
      “下山?”李司南不觉这是什么大事,于是松快地答道,“那就回去吧,他既然已经在府里听差,那就还回到府里去,我身边也不缺人,他不必时时刻刻跟着。”
      陆惠香点了点头,沉默地拿起了针线,脸上却依旧是那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李司南只当她是担心表哥了,便劝道:“要不你和他一起回去,秋婆婆还在这山上呢,让你日日在这里陪着我,也不太好。”
      “这怎么行?”陆惠香突然急了,“我是郡主的人,这辈子都得跟着您,您不要我了吗?”
      李司南一愣:“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惠香的双眼闪烁了几下,她抿着嘴,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失态了。
      “听你的,你想回去就回,想留下就留。”李司南安慰道。
      陆惠香并无喜色,她小声问道:“郡主,这次您到底是为什么要来太清宫住一段日子?”
      李司南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我在犹豫,犹豫一件事该怎么做。所以我决定,在做出选择之前,先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是非之地?”陆惠香不解,“是广宁府吗?”
      “是,但也不是。”李司南笑了一下,“不过这次来太清宫还是有些收获的。”
      “收获?”陆惠香抬头看她。
      “不说了,你做了这么久的针线活,难道眼睛不发昏吗?咱们出去走走。”李司南拉起陆惠香。
      门外春色正好,这让陆惠香原本那紧张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缓和,两人走到院外,正巧遇上了一个看护门院的长鹰军士兵。
      “范五呢?”这士兵问道。
      “我表兄在后院。”陆惠香抢着答道。
      李司南回过头,正看见刚刚把陆惠香叫出门的那个青年男子从后院走了出来。他又看向了自己,目光无比锐利。

      广宁府,长鹰军校尉营中。
      蔡昇坐在矮几旁,昏昏欲睡地支着脑袋,他的左手还握着一支笔,墨水却搞得满脸都是。
      “记。”原奉放下一卷名册,敲了敲桌案。
      蔡昇一个激灵醒来,接过原奉手中的册子,对照着他划横线的名字,有样描样地抄录下来。
      “将军啊,”蔡昇委屈道,“属下又不识字,您非要属下来做这种活。”
      原奉的目光寸尺不离名册:“就是因为你不识字,所以才找你。”
      “什么?”蔡昇攥着笔,一脸绝望。
      “记。”原奉又甩给他一册,上面足足有十几个划线的名字。
      蔡昇苦不堪言,奋笔疾书。
      原奉扫了一眼那纸上的字,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头有空了,给我识字念书,听到了吗?”
      “啊?”蔡昇顶着一脸墨水,快要哭出声了。
      “你大小是个亲卫营的统领,连个兵书都看不懂,将来有大战了怎么办?”原奉说道。
      蔡昇腆着笑脸:“我跟着将军您不就行了吗?将军您让我打哪里,属下就打哪里。属下就是个只会上马打仗的粗人,哪里看得懂兵书?”
      原奉挑眉,偏头看他:“那你大字不识的怎么娶老婆?”
      蔡昇那张布满了疤痕的脸顿时一红,这种玩笑以前没人对他开过,蔡昇也没想过,他支支吾吾道:“我,我是长鹰军的统领,我还愁,愁找不着媳妇?”
      原奉笑了,他把名册扔向蔡昇:“我还是长鹰军的将军呢,你看我找着媳妇了吗?”
      蔡昇捧着书,一下子笑出了声。
      原奉又敲了敲桌案:“别光顾着乐,赶紧记。”
      “是,是。”蔡昇憋笑道。

      范浚送来的登记名册足足有十来卷,密密麻麻地记了上万个名字,有鞑克人,也有中原人。
      原奉和蔡昇忙活了一上午,将其中以走马商贩为由入城的中原人和通关入境的鞑克人一一罗列,重新誊抄,又共有百八十号。而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把那座距长鹰将军府不远的马帮商会作为暂居点。
      这也并不稀奇,毕竟早先广宁府与白凉城走马贸易频繁,在州府的支持下,成立了登记在册的商会。而那座离长鹰将军府不远的会馆,又是在原傅隋的帮助下建成的,在原奉儿时离开广宁府那会便有了。
      可因有了那日玄冲的提醒,此时原奉再看到这些走马商贩同住一地后,瞬间就有了奇怪的预感,更何况,住在其中的还有不少随行的鞑克人。

      “将军,您看出来什么了吗?”蔡昇对自己都写了什么东西一窍不通,他好奇地探着头,看原奉比对名录。
      “你去换身衣服,跟我去个地方。”原奉说道。
      “我?”蔡昇摸了摸自己的脸,“将军,之前您不是嘱咐过我吗?没别的事不要去城里乱逛,容易吓着人。”
      原奉瞥了他一眼:“我就是让你去吓人的。”
      蔡昇一顿,当即挺直了腰板:“是。”
      两人在营中卸了甲,原奉又找来一辆马车,趁着午时街上人多,赶着马车去了那马帮商会。
      坐在商会馆门下的依旧是那个童子,小孩一抬头,见到蔡昇的那张脸,当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扭头就跑,不多时,领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蔡统领?”这老人一眼便认出了长鹰军的“鬼见愁”。
      蔡昇被原奉教育了一路该如何知礼懂礼,于是赶忙抱拳道:“正是,正是。”
      老人目光扫过原奉,眼神瞬间一变:“这位是……”
      “蔡统领的朋友,想借蔡统领的光,来会馆中做点买卖。”原奉在蔡昇说漏嘴前开了口。
      那老人将信将疑,他虽没见过原奉,但因认识蔡昇,不由怀疑起他这位朋友的身份。
      可眼下,原奉不点破,他也只能顺着说道:“草民姓范,是这家会馆的老板,两位先请进,不知你们是要做什么买卖?”
      原奉跟着这位范老板走进会馆,又在一雅间中落了座,这才说道:“我手上有一批货,想请范老板找些人,替我送往白凉城。”
      “这样啊。”范老板一笑,“简单,明日上午,便有一队前往白凉城的走马商贩,到时候,可以把二位官爷的货带上。”
      “有劳范老板了。”原奉笑道。
      蔡昇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但也不敢多言语。
      此时,原奉又道:“不知我是否能随行?”
      听到这话,范老板一下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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