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而安》金陵酒

29、第二十九章

　　从炎恨不得给安定一记耳光，可他哪里真的下得了手，“臭小孩，不许你说这种话，现在不能，以后更不能，听见没有。”

　　安定默不作声，从炎一把抱住他，“往后你要有什么肉麻情话，崇拜，倾慕我的话，都要大声告诉我，不许藏着掖着，听见没有？”

　　安定点了点头，于是向从炎坦白了自己心中所思所疑。

　　安定从未没想到两人是在这种情况下互相表达爱慕之意，他本想着是找个时机跟从炎坦白，只是，很多事情挂在心里头一直没弄清楚，例如他不知从炎究竟只是逢场作戏愚弄他，还是真心对待……还有的就是，之前同江任之之间的的事情，京中坊间仍有流传……再者，他更怕事情牵扯到父亲的仕途。如若这样，他还不如不表白，保守这个秘密一辈子。

　　从炎听罢，两眼直直地望着安定，他的胸口顿时像堵了一块巨石，安定的每一个字如同一根一根的针般扎在他心窝里，刺痛以及难受。

　　从炎以为安定不过是因为害羞而不愿意表露自己，然而没想到的是，安定背后居然承受了那么多的重负。安定要考虑的不止是单纯的儿女私情，还有家族的声誉，父亲的仕途……小小的肩膀要承受这一些超乎年纪的事情，安定一定很难受吧……

　　“对不住……安定，我……你真傻……”从炎一把抱住安定，将他拥入怀里，心疼地道：“以后有我，即便世人不爱你，我也绝不会离你而去的。”

　　云雨过后，从炎特意拿了一套新的衣裳给安定换下，安定死活不肯换在他面前更换，非要他出去不可。他知道，安定这是害羞了的缘故。从炎想了想，应当给予安定多一点的空间，这些事不宜过快，得慢慢来，毕竟来日方长嘛。

　　早饭过后，安定故意没去跟从炎打招呼，随着他爹和娘亲一同打道回府。看着安定一行人身影离去，从炎阴笑着，“狡猾的小孩，故意不找我是吧，还跟我来这么一招欲擒故纵？等回去后，看我不收拾收拾你。”

　　回到府里，安行钦马不停蹄地将儿子喊到书房里，然后吩咐其他人先行退下，屋内只剩下两父子相对而坐。

　　安行钦拂了拂衣袖，语重心长地说道：“定儿，你对丁姑娘印象如何？”

　　安定一顿，不明白爹是何意，“爹，您的意思是？”

　　安行钦捋了捋须根，“哦，丁姑娘是当朝丞相唯一的女儿，丞相老来得子，不容易，因此看得紧。他派人与我说，丁姑娘对你似乎有意。”他停了停，“不过，你似乎对人家无情。”

　　安定连忙解释，那日丁姑娘是要表达爱慕之情的事。

　　安行钦听罢，有些不悦，“你不该这么做的，虽说丁姑娘是主动了些，但好歹人家是姑娘家，而且是丞相之女，肯向你屈尊降贵已是最大的诚意……哎，难怪丞相如此恼怒。”安行钦长叹一声，手愤愤地拍着自己的膝盖，一副恨铁不成钢。

　　安定心中不禁疑惑，爹不是时常教他要真诚待人的吗？

　　安行钦继续说：“这样，爹同丞相商量，替你们俩约个时间一同出来谈谈。”

　　“谈什么？”

　　“自然是谈情，培养感情啊。”

　　安定蒙了，“爹，我对丁姑娘没有任何情意。她于我而言，不过是妹妹罢了。”

　　安行钦啧了一声，意思是安定不懂人情世故，“丞相向来与我不和，此番他为了他女儿肯同我一起聊上两句，那说明什么？那说明他有意要与我们安家喜结连理啊，傻孩子。”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听爹的话，你只管好好哄丁姑娘高兴即可，剩下的爹来替你办了。”

　　“办什么？”

　　安行钦又啧了一声，嫌弃安定脑子转不过弯来，“自然是办喜事啊。”

　　安定差点没晕过去，爹这番简直胡闹啊，怎么可以拿他的终身大事来开玩笑呢？这不是明摆着要‘强娶’不是？那，那从炎怎么办……他恨不得从炎此刻出现在这里，直接将他拉走或者劫走，不想再听爹这样‘胡闹’下去，“爹，我对丁姑娘无感情可言，这喜事从何而来？”

　　安行钦给了儿子一个白眼，“这成亲何须感情啊，成亲以后，日夜相对，感情不是自然而然的吗？你看看你娘亲和你爹我，成亲前连面也没见上一次，现在不也挺好的？”

　　这话要是让娘亲听见了，估计得气个半死，安定心里想着，嘴巴上却什么也没说，爹现在是已经被丞相洗了脑子，什么话也听不见，只有权势才是他最倚重的，于爹而言，那些儿女情长大概也就是武侠小说里坑蒙拐骗才有的。

　　见儿子不再有意义，安行钦敲了敲桌子，“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安定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现在事情刚上心头，一时半会，爹肯定不愿有改变想法。

　　随后，安行钦问起从炎，安定心里咯噔了一下，身体不由地绷紧，小心翼翼但又假装不在意地问：“从炎他怎么了？”

　　谈及从炎，安行钦摸着须根呵呵笑了起来，“他好像是盐商行代表，对吧？”

　　“嗯……”

　　“你跟他很熟？”

　　安定怔了怔，脑袋嗡了一下，心道，难道今天早上之事爹已经知道了？！他僵硬地点头，“算是吧……爹，您问他作甚？”

　　“此人深得皇帝的赞赏，而且骁勇善战，骑马之术更是一流，如果他能成为朝廷之才，必定能造福百姓，既然你同他相熟，那就再好不过了。”

　　安定侧着脑袋问，“爹难道要——”

　　“没错，”安行钦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将他纳入门下，这样可以增强爹在朝中地位，从炎也可以获得一个精忠报国的机会，简直是一举两得。”

　　不知怎的，安定觉得狩猎以后的爹，似乎变得与以往有些不同，可到底是哪里不同，他一时说不清楚，只是他这次麻烦大了，既要应付丁姑娘，还要替爹招纳从炎。爹嘴上说得轻巧，可当事人不是他，自然不会理解此刻他的心情是多么复杂。

　　自古以来，儿女婚嫁，媒妁之言。安定想起爹早前提心吊胆地跟他提及朝廷地位不保的事，此番丁姑娘算是一个转机，如果真成了亲家，那爹就无需再惧怕地位不保，更是强强联合，无人能动摇。可爹不知的是，不管他儿子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对好男风一事是已成定局，旁人也无法左右。

　　试想一下，一个好男风的人，怎么可以娶一位姑娘做自己的妻子？这岂不是毁了人家姑娘清白不止，还断送了一生前途，这让姑娘以后如何出来见人？

　　哎……

　　想到此，安定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叹。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不过不知道行不行得通，这万一行不通的话，岂不是将爹气死……转念一想，安定只好放弃。

　　三天后，安定被爹安排到河边一艘长七丈，宽五丈的船，与丁姑娘一同外游。

　　尽管安定千般拒绝，但最终在爹的强势要求下，他不得不只身前往，连小福子也不能带，以免阻扰两人谈情，小福子自然是喊冤枉。

　　上了船，丁音早已坐在船中位置，正优雅地洗净茶杯茶具，一个影子恍忽而过，她抬头瞧见来人是自己日思夜想已久的安定，连忙站了起来，两手轻放在腰间，向安定行礼。

　　安定见状，双手作揖以示回敬。

　　两人相对而坐，丁音露出一个十分温馨的笑容，嘴角里充满了甜意，乌黑眼瞳里满是情意绵绵，“安公子，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小女子很开心。”

　　当爹爹告诉她，安公子约了她三日后湖畔上一同游船时，她还不太相信，直至安定的父亲安行钦亲自上门来了一趟以后，她才欣喜若狂，她以为安公子自狩猎那日拒绝了她以后，便不想再见到她。现在看来，想必安公子对她也有了爱慕之情吧。

　　掩盖不住心情的喜悦，丁音一边倒茶一边偷偷看着安定，每看一次，就感觉安公子对她的爱慕多一点。

　　“丁姑娘？”

　　丁音回神，问道：“怎么了，安公子？”

　　安定指了指桌面上，丁音低头一看，哎呀一声，用手捂住半个嘴巴。方才一直胡思乱想，连茶杯里的水漫溢了也不知道，眼下整个桌子都是茶水，丁音惊觉失礼，连忙拿了一条布擦拭干净。她心想，太丢了人……

　　丁音看见安定外袍湿了一片，连忙让他先行脱下。

　　安定说无碍，男子汉大丈夫，此等小事无需过于担心。

　　安定怀疑丁音是故意的，他的衣裳前面湿了一大片，即便有衣裳可以换，但除了船夫以外，便是一男一女共渡一船，若是传了出去，被从炎听见了那怎么可好。没办法，为了各自声誉，安定只好忍辱负重。

　　丁音擅长琴棋书画，她便以作诗为由，拿出一本诗书与安定同坐一边，以此更加亲切。

　　河水自上而下流，由窄变宽，到了中游段时，已有几艘同等大小的船只在四处飘荡着，有些船上坐着的是歌女，擅长以歌引人，有些船上则是做买卖，专门渡人的。到了中下游，更大的船出现了，其中一艘约莫长二十丈，宽十丈的大船自远而近地靠向安定他们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