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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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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恒允在王府里无事可做,想寻个熟人来解解闷儿,闲逛穿迹于各庭各院,摸摸王府壁石,赏赏藏阁字画。
忒,这些玩意儿他已摸赏好几遍,摸得手快起茧子了都,赫连钟霓连他一起囚禁,根本不说何时放他走。
信步至库房院外,裴少爷眼睛一亮,折扇一合,咂声一乐,可总算让他逮住个熟人。
岁末将至,清莲今日清点库房药材,种类繁多,个个要分门别类置放好,她通晓些药理,干此类活很是称手,老王爷也正是看中她这拙能,才选她当郡主贴身侍女。
“你说他们怎就不带本少爷!是不是排挤本少爷!”
裴恒允坐在清莲身旁的矮脚椅上,挥着扇柄“激情”的诉着不公,连菊夕都带上,偏偏落下他!
清莲利落清点好手中的药册,与理出来的其他几摞一并扎好,交与专门保管的婆子,命她务必存收好,千万别乱了顺序。随后头也没抬,手也不间断地又去理对下一册。
一个上午,清莲忙的水都没喝上两口。
“出去玩不叫上本少爷!”
“楚逍行也是叛徒,他女人说什么是什么!”
“你看咱俩就是劳碌看家命,凑活着过吧,寂寞一生——”
许是终于受不住裴恒允在耳朵边像蚊子般嗡嗡作响,樟木绿冠阴庇之下,清莲誊写完一段,得出空儿,笔顶敲点榆木台面,特意与他纠正道:“哎,楚公子是我家郡主的男人,而非郡主是他女人。”
“一回事一回事!”裴恒允乐呵呵道。
清莲听此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回事个棒槌!
裴恒允见清莲歇了空,还接了他话,遂拉近椅子欲跟她再深入声讨那两人待他的“不公”,谁知他一靠近,清莲随即撩裙起身,冷哼轻嗤之,俯视他道:“裴少爷,你这么絮絮叨叨或许正是他们不带你的原因。”
清莲自是不会告诉他,真正原因是郡主要保证留一个人在府中当人质。说罢,无视脑袋随她转动的“呆头鹅”裴恒允,拿着册子进内房核对。
没了清莲,裴恒允不絮叨,院子里也没落得清净,院墙角落里两个抖晒药材的婆子不知为着什么开始辩驳。
裴恒允凑近,听清楚原来她们是在讨论命相,有点意思。
花头巾婆子认真分析说清莲头圆额满,凤眼朱唇,鼻挺厚耳,臀满腰细,富贵宜家,颇有母仪天下之相。
木簪子婆子却说她看的太糙,不准,漏了痣相,清莲面相整体看上去富贵,但鬓边生痣,实则多祸多灾、劳累颠沛一生。
两人争论之间,裴恒允强插言道:“这母仪天下未必是福幸,漂泊流浪许是另一种安宁。”
两婆子咯咯地笑,手上动作不停歇,为赶着日头晒药,竟腾不出空来擦汗。
花头巾婆子说那还是做富贵人好,就算折寿也想享受回被百八十个人前拥后簇的阵势。
木簪子婆子附和说她也搞不懂贵人们喜欢追求的那些自由自在,荣华富贵不好吗,两人这时观点倒出奇一致。
裴恒允觉得这俩婆子言语虽有意思,但还是跟清莲说话舒服,哪怕清莲不爱搭理他。
内房外人不方便进,可算甩开裴恒允这个“跟腿子”,药味浓郁,瞬时冲解了清莲一上午的头昏脑涨。
药库房管事向清莲报对剩下药材的余量,在点对药材君兰芝时,清莲皱起眉头。
“只剩三株?确定没再多余的了?”
“清莲姑娘,真没再多余的了。这东西珍贵,又是郡主救命用的,重中之重,哪敢有差错。”
“这量少的,怎早不来报!”
“报了啊,采办的说一直在盯催贺兰家,贺兰家给的回复一直是‘他们也无余存,至少得等个小半年’。”
没余存?哼,她不信贺兰家后山上挖不出一株来!还等几个月,等她郡主人没了吗?
清莲叫采办的人过来,吩咐道:“直接向那边的人施压,君兰芝这事,耽误不得。”
“姑娘,小的话里话外恩威并施,好话歹话说尽了。那边说就是没有,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把库房存册都摆给咱看了。小的就说实在不行,咱自个儿带人上山挖,那边说山是贺兰家私山,外人进不得,还说今年风雨不顺,不适合后山药材生长。”
清莲眉头揪的更紧,贺兰家私山的确不能随便进入,看来这事还是等郡主回来拿主意吧。
“不过,清莲姑娘。”采办的突然想到一法子,征求她道:“小的听说那贺兰家掌门的大公子近日在汴州,不如直接与他通洽?”
“啪!”
笔掉落。
清莲瞳仁深聚,声音微颤道:“你说………谁来了?”
***
茶舍雅间,等奴仆点报完物什,客座上的男子点点头,挥手命奴仆去客栈收拾行李。
奴仆撩起珠帘离身,茶倌趁机探头朝里瞅了瞅,尽管他见客无数,但这位客人的气质风华还是惊羡了他。
那一身蓝色蝠纹长袍垂感极好,领口袖口束腰都镶着金丝,头冠款式一般,可用的乌金材质和嵌合的岫玉彰显着他的非一般,坐姿端挺,指节分明,素指修长,虽迎着光看不清面容,但方才倒茶时那匆匆一瞥,可是见了星辉明灿似的人物,惊得他差点倒溢出茶水。
珠帘幕落前,茶倌仔细看那客人从云锦宽袖中取出一枚白玉菡萏发簪,轻挲着鎏金瓣纹,估摸他必是想送给哪位心爱的姑娘吧。
雅间内,陈傅淮掀开账册,翻了翻,欣喜地对贺兰容章道:“公子,咱们此次可收回来不少大小姐的遗物!”
贺兰容章长睫轻动,平淡道:“流通在黑市上的都收归回来了,只不过——”
还差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到底是哪个窃贼!如此胆大妄为!先皇后的东西也敢偷!”陈傅淮越想越气,气的拍桌,拍的桌颤,颤的贺兰容章瞟了他一眼,他们为找遗物下落不知经受多少颠簸。
贺兰容章收回视线,专注抚摸着发簪,陈傅淮未能看到他低眸时眼里闪过的一道冷光,窃贼?迟早会抓住的。
“公子,前日天芳楼里,那阳朱郡主唱的也太难听了些。”
陈傅淮自从那日听了赫连钟霓唱的戏,严重怀疑是不是她自己雇的观众,这几日睡觉梦里都是她在耳边捏声尖啼,每晚都被吓醒好几回。
相比之下,他家大公子丝毫不为“魔音”所动,佩服佩服,陈傅淮向贺兰容章求解道:“竟然那么多人鼓掌,还有叫好的,我就不懂,她那水准还值得您赞赏千金呐!”
“捧她场不是因为她唱的多好。”贺兰容章雅目轻抬,缓缓开口:“她是皇帝最宠信的人,而且据说郁儿生前也与她交好。”
陈傅淮瞬间明了,既与先皇后有关,怪不得公子在意之。
经陈傅淮一提,贺兰容章方回想起那日台上大方不丢怯的丽人,这个阳朱郡主,蛮有意思,看来之后和她深入打交道不会太乏味。
不过陈傅淮不解公子为何一副期待之色,总之他是断不愿再听到那灌耳魔音了。
稍静片晌,陈傅淮望着外面突然向贺兰容章道:“公子,你瞧,那群人是不是不太像我们大昭国人。”
贺兰容章顺他视线向窗外看,复又望向敬王府的方向,眸色深沉,低声道:“等老顾收拾好行李,我们即刻回昌州。”
***
汴州郊外,华丽的马车穿过傲挺松林驶向蜿蜒山道。
晨间山道,雾冷霜凉,寒气重,车内添置了暖炉,铺设鹅绒雪毯,小几案上配放着几碟瓜果点心,车上还挂着几只风铎,迎风行进,叮铃作响,若有路人碰巧偶遇,必然会猜测车主是哪家俏皮娇憨的富贵小姐。
菊夕直勾勾地盯着困得头一点一点打盹的钟霓,无语至极。
一大早,这人非要拉着他们去城外寺庙求解姻缘,去就去呗,她非得在人家窗前吊嗓子勾喊。
“楚~郎~,你~快些起来,速速与我前去庙里,求解天~命~姻~缘~”
惊起整个竹云馆的鸟飞鱼跃!
楚先生脾气是真好,当然也可能是习惯了,早已穿戴整齐,姿如月华,慵懒靠在窗边,戏谑她道:“你还用得着求解姻缘?不是看上谁就能从月老手中抢红线绑回来吗?”
人在窗外,她听完还能一个旋踢飞脚,直接打面招呼,幸好楚先生反应奇快,侧身错开,否则刚养好的脸又得破了青相。
要说这赫连钟霓的武功,裴少爷曾悉说她内力是真的弱,几乎没有,但她拳脚功夫还行,底盘很稳,招式到位,技巧灵活,像是从小受军营里教练出的基本功,可惜短板太明显,力量跟不上,只能练成个耍耍花招子的三脚猫功夫,对付普通人,足以凑合着傍身用;可要对付稍微有些实力的人,她还是躺倒认栽吧。
楚先生:“求姻缘作甚?”
赫连钟霓:“合下你我八字,择良辰吉日成亲。”
楚先生大惊言:“这事昨日你怎么不提?”
赫连钟霓无辜曰:“汴州全城皆知,岂料你不知。”
“皆知?!”
菊夕同楚逍行异口惊呼。
“皆知本郡主今日将携‘弱不禁风’地未过门郎君——”赫连钟霓停住,菊夕见她瞥了一眼自己,继续道:“和‘柔弱不堪’地寡言小婢女上山中寺庙求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