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萧菱岄

9、第九集〖一轮明月离舟头〗之一〖风华寒宫〗

　　天月山。
　　几年了，缘衣怀中那个笑不去静的孩子，如今已过龆年时分。他的名字，一如那山间清露、湖中涟层。
　　东乡脚下，有纸一张，皎如月华、薄过鸾纱，唤名雪纸。这雪纸，要千年青檀，外加柔月寒露、镜宛冰粒、溪妆缤月瓣子、殇雪宫殇雪冰花，经九道熏炙、浸泡、蜡制，中间任一道工序有一丝瑕疵，结果都会不如人意。
　　不知是多久以前，曾有人寻得这些良材，却因火候不及，最终功亏一篑，成千古一憾。
　　因为这样的一场梦，缘衣便许下誓愿，要让那雪纸重现世间。
　　梦中的天，蓝的透彻，蓝的纯粹；梦中有女一人，吟歌山月间，莞尔小湖旁。
　　歌是明月珠，珠珠任风冽；笑是青玉盘，盘盘驻月华。
　　那个梦，她是记不明了。只是她知道，要用今生来寻那雪纸。只是她不会知道，在她离去一刻，都没有了完这厢心愿。
　　“溪儿，等溪儿长大了，姐姐带溪儿下山去。”缘衣把涟溪拥在怀里，眼睛的远方，在无穷烟霭处。
　　“山下很好玩吗。那里有没有美丽云霞飞，有没有我们月风洞里的那些漂亮的花呢？”
　　“有的，溪儿。山下可好玩了，有美丽的屋舍嫣然，有热闹的集市、还有漂亮的山水。”
　　“溪儿哪也不去。”涟溪靠在缘衣怀中，其实他，已然把怀抱着自己的女子，当作自己的娘亲依恋着了。
　　有时候，缘衣会一个人下山去，十天半月回一次天月山。
　　涟溪一人待在山上，百无聊赖，就时时在天月山转悠着。
　　一日的风轻云淡，这可是天月山难得的好天气。涟溪坐在小树旁，一个人看着远处的天，这个时候的涟溪，已过垂髻之年，待得束发之时，他便可以一见山下风光了，想到这里涟溪就一阵窃喜。
　　风扬起他的发，已是青丝齐肩过。那张脸，也渐渐出落得轮廓分明，一双眼、容有几方小潭水，让人陷入其中。鼻尖微翘，还有几分童味，面如凝雪，唇有朱砂。青衣带绕云转，小絮衫随风舞。青色夹絮镶绒衫，淡灰连带长袖衣。风一吹过，鼓鼓如盖。
　　远处天边有七彩霞辉。在天月山，虽然每天都可以看到那一抹霞光，涟溪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着，并且乐此不疲。
　　远处又是一脉彩霞贴在了云层之间，涟溪眼波横黛，久久注视那落山一刻的美好。
　　不一刻，有声从远处响起，柔似天外流水。那声音绵延着过了天月山，落在了涟溪的耳畔。
　　小小涟溪也不由脱口赞赏：“好美好美。”
　　涟溪起了身，顺着声音的来处，一路寻去。最终在山水相绕、云霭漫涌的小湖旁，涟溪看到了天月山另一层的美。
　　迢迢水波乱、绝尘风华翩。
　　涟溪立在湖畔，呆望着有景美如这般，有湖澈似水晶。这湖，就是天月山的至寒之境，天月寒潭。因那寒潭底下的天月寒宫一番凉刺骨，天月潭才得有寒潭之名。
　　可是涟溪心中想着的，却是自己一直闪烁的那一个梦，如这寒潭一般，美如世外、并有几分绝代风华。
　　小小涟溪，他却没有感受到丝毫寒意。
　　声音再次响起，在涟溪闭眼的那一刻。而这时，寒潭冻成了冰湖，一分为二。潭分开的时候，冰墙底处，竟是另一番的光景。
　　有殿俨然呈现。涟溪已然睁开了眼，见了此景，也是一惊，却也不多想，只身步入寒宫。
　　寒宫门上刻有“水月相忘”四字。
　　“水月相忘。”涟溪默叨了几遍，不解其意，也不愿深究。便进了宫内。宫内辉光万丈、如七色琉璃透过衣衫。一脉的青壁蓝殿，宫顶浮有金色雕花龙纹，壁上绣有莲花瓣影。全然的幽蓝古调。
　　宫殿深处，有一个宫台。那声音就是从这宫台传来。涟溪步上宫台，恍然间若有蓝光。蓝光是从一个水晶长匣飘出来的。
　　那是青龙珠，蓝月珠。
　　青龙珠，色青能发音，音纯意扬；蓝月珠，色蓝有清光，是地宫深处织莲湖畔的月华织就而成。很久以前，织莲湖的青、蓝、白三颗月珠不翼而飞。几经辗转，不知怎么落在了天月山寒宫。
　　涟溪看着两颗异常美妙的珠子，静静的躺在匣子里，如梦如幻，不自禁往前抚着。
　　不一刻，蓝光大盛，涟溪慌不跌缩回小指。青蓝二珠同时也悬上半空。
　　涟溪惊讶着双手捂住了唇，话是一句也说不上来了。青蓝二珠在半空盘旋数圈过后，一左一右迫向涟溪。
　　涟溪又惊又怕，撒身就往寒宫外奔。二珠已然绕住了涟溪，一瞬间就渗入他体内。
　　那一刻他，脚心已软，意识也变得模糊，只觉有风托着自己起身。最后在云雾缭绕间，他睡着了，伴着嘴角微扬的挣扎。
　　寒潭又如最初那般，水波连连，云雾潺潺，风过有涟起。只有涟溪，不省人事躺在潭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