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苏辞也

1、第 1 章

　　我是叶伦晚，一个平平无奇甚至略显于平庸的人，放在人群里，就自动归属于甲乙丙丁了。我长得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才能，非要说有点什么特殊的，喜欢吃还吃不胖可以算是一个。但这点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我以前一直觉得十七八岁的年纪，能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发生，每天不是读书，就是学习成绩，像只埋头在沙漠里奔走的骆驼，周围有什么全然无知。
　　我的家庭和中国万千家庭一样，也没什么特别的。一家三口，爸妈一个阵线，我自己独立成团。父母偶尔争执，而这种时候我就会被局限在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里。而当父母需要我长大时，又会自动默认我是个大人。他们会说你都这么大人了，要懂事了。害得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大还是小。
　　我有时候会想，爸妈是什么时候成为大人的。这个问题，我没有问过，估计爸妈也不知道确切的时间点。可能就这样长着长着就成为了吧。
　　从高一到高二，过渡得很快，我都不记得我的高一发生了些什么，就莫名其妙地进入了高二。父母想要我选理，可我坚定地选了文。化学是我用尽逻辑依然没有办法解释得通的学科，自知之明告诉我就不要去自取其辱了。
　　今天是高二的第一次市统测，我昨晚复习到了十二点半，今天早上六点多就醒了。说来也奇怪，平常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只要一到考试前夕，我总会莫名其妙睡不着觉。我也就干脆坐起来看会书，等困了再去睡，省得睡下了又翻来覆去、心绪不宁。
　　我在文科班，客观的说成绩还算不错，总在年级前二十徘徊。我对这个成绩说实话，很满意。没有太往前的紧张感，也没有在尾巴上的焦躁感，处于中间，不会太被老师和同学注意。我没有想成为第一二名的野心，倒不是因为其他，只是觉得处在最顶峰的位置压力太大了。我想自己的人生稍微自如一些，不要那么辛苦。
　　昨晚睡得晚了点，今早起床又早，再加上是我最不喜欢的语文，考着考着差点就睡着了。我使劲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猛甩了头，接着编那绞尽脑汁还是写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作文。
　　我总觉得语文试卷特别不合理，第一是古诗鉴赏。鬼知道诗人在想些什么，搞不好连诗人自己都不清楚，怎么能要求一千多年后的我们写出来。第二是作文，我的创造力在高考作文面前就是个叛军。连老师都告诉我们，高考作文压根就不需要发挥才能，你只要记住模板和格式，再背上几个名言警句，你的高考作文基本就及格了。
　　因此，我宁愿做一张数学试卷也不愿意写一个作文。从小学老师让写最难忘的一件事开始，写作文就变成了我学语文最难忘的事，毕竟每次考试都要真情实感地抓耳挠腮痛苦一次。
　　我好不容易憋完了作文，涂完答题卡，时间也就差不多到了。我把试卷翻过来翻过去检查一下还有没有空白的地方，看见没有了，就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等待铃声响起。
　　三月份的南方天气阴晴不定，前天热得穿短袖，昨天来场大雨又瞬间折回裹大衣。今天难得的云彩比较多，把太阳遮了一下，不冷不热，温度刚刚适宜。我穿了件薄绒卫衣，坐在教室里，居然觉得有点冷。我搓了搓手，抬头看钟，心里跟着秒钟一动一动。
　　等到翘首以盼的铃声终于响起，监考老师收了试卷，发出可以离场的声音，我就赶紧冲上去拿过自己的包奔向食堂。
　　没有一场考试不会让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如果有那就一定是题目不够难。我早就在语文试卷的胡搅蛮缠里饿得打鸣了，需要赶紧补充体力振奋灵魂。
　　我下楼梯的时候看见班里有几个同学往教室走去，抬手打了个招呼就赶着填饱肚子去了。
　　那几个同学平日里考完试最爱对答案，这会去教室无非就是争论一下哪个题的选项选的人多，大概估一下自己的分。
　　我不热衷于提前给自己找不痛快，考过就过，反正都已经考完了。假若考的不好，那知道的时间晚一点，那开心的时间就多一点。
　　食堂里已经挤满了人，我挑了一队看起来比较短的队伍，伸长了头，想看看有什么菜。可惜身高不给力，也就只好轻易地放弃，默默地跟在了队伍后面。也不知道是这边的人比较能吃，打的菜多花费时间还是怎么样，旁边那一排的队伍原本比较长，之前和我并排的人现在都已经更靠近窗口了。
　　这种事情上，我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好运气，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念叨，失算失算。
　　在徐徐前进中，我打完了饭菜，还没吃，只是看到实物，就已经感到五脏六腑因饥饿造成的莽荒被安抚得顺毛了一些。食堂里真的人太多了，我赶紧四处张望寻个位置坐下，赶紧解决了我的饭菜。

　　成绩下来的那天，很不幸的，我的成绩第一次掉出了年纪前二十，滑落到第三十六名。我自己倒没多大感觉，倒是老耿和父母反应比较激烈，找我进行了深刻的谈话。说是谈话，其实我是没有说的资格的，我就一直在听。
　　谈话的内容从生活到情感，从同学到未来，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听得我恨不得挤出几滴眼泪来表示对这次考试失误的严重反省。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试卷，还是老模样，依旧是语文在拖分，这次拖得比较严重是因为自己作文写偏题了。其实我考试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我使劲把主题给调整回来，可惜偏的快侧翻了，再努力也还是杯水车薪。
　　我看着自己的语文试卷叹了口气，什么仇什么怨，语文为啥就是要和自己过不去！翻到作文那一面的时候，恶狠狠地在心里说到，这个该死的作文！
　　说来也奇怪，我平常很喜欢阅读和写作，可我的语文偏偏不好，连语文老师都吐槽，问我是不是文学细胞一到考试就离场了。我可真是太冤了，高考作文那可是难度系数五颗星的挑战，金庸都搞不定的，我一个小小高中生搞定了那像话嘛。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讲解作文的时候，还特意点了一下我的名，用一种无奈又夹杂着可惜还有点好笑的语气说“叶伦晚，你的作文下次写的时候不要自由发挥，你就谨记三段式，开头，三段排比的正文，结尾。你下次再能写偏题，那老师不得不夸你是个小天才。”说完还冲我竖起了个大拇指比了一下。我也是被老师的调皮逗得哭笑不得，只好频频点头，脸上挂着讨饶的表情，以示自己知道错了，以及下次会好好写作文的。
　　下课的时候，语文老师叫课代表去了办公室一趟，要他把复印好的全年级作文50分以上的卷子拿过来粘贴在教室外面的墙上，方便同学们互相借鉴学习。
　　我这天吃过晚饭，拿着英语单词本站在走廊上背单词，背累了就站在作文前开始看。我可不想下次作文再偏题，再被轮番谈话。
　　我不得不承认，能把作文写到50分以上的都是高手，一样的素材人家写起来就透露着一种应用自如高大上充满了文学素养，自己写起来为啥就像套了件不合适的衣服，不伦不类。我百思不得其解。就算他们是为了应付考试，人家也应付得很完美呀。我呢，连应付都不合格。
　　我抱着对自己的严重怀疑，欣赏着人家的作文。看到第六个的时候，我放慢了速度，这个人的字写得真好看。作文依旧是三段式，但描述的方式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自然，文风是洋洋洒洒的舒爽。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清晨起床的雾气，很缥缈灵动，你走在田野里有风吹过来，前面是片洒满阳光的麦田，让人心里莫名就有种感动。
　　时间会划破青春的华美精致，会把平行线刻上美人的额角，没有什么会抵得上他横扫的镰刀。这是他作文开头的话。这个人读莎士比亚。
　　我抬头看了看，作文标题的旁边，语文老师用黑色铅笔写的班级和名字：理科一班，沈泽珝。
　　连名字都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