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天开始》化雪掌

1、第 1 章

　　2007年春，高一文理分班之后的第一学期，祝永远的学习越发艰难。

　　南城偏僻，学子们伸着头想往外跑，重理轻文的概念非常严重，祝永远所在的三班六十个人，只有五个选择了文科，而后年级中有几个班级被设为文科班，原班中选了理科的便分流到理科班中。

　　三班走了五个人，来了九个，据说这九个人成绩都不错。

　　其中一个叫鹿鸣的女孩儿坐在了祝永远的旁边。

　　鹿鸣成绩虽然不算拔尖，但也占到班级前二十，祝永远跟她做了一个月的同桌，逐渐熟悉起来。

　　但两人都是安静恬淡的性子，不太合群，每天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偶尔说上几句话。

　　鹿鸣发现，祝永远爱看课外书，对书到了一种近乎痴迷的程度，一到自习课就忍不住偷偷看一会儿，当然，祝永远的那些书，鹿鸣都不是很有兴趣。

　　祝永远也有一本本子，里面写满了她的随想随感，甚至会填词，有一次鹿鸣不小心看到，祝永远的脸蛋都有些发红了。

　　兴许是为了缓解祝永远的尴尬，鹿鸣跟她聊起来班级里另外两个这学期才转来的男同学。

　　“林知行，卫斯年，他们两个之前都是跟我一个班的。林知行很帅但不是很爱说话，卫斯年性格更好，哎，他们两个成绩都比我好呢。”

　　说着，祝永远沿着鹿鸣的方向看过去，她们两个坐在第二排的最左边，林知行跟卫斯年则是坐在第三排的最右边。

　　一眼望去，便清清楚楚地瞧见林知行的确是肤色白皙气质清越，个儿也很高，坐着都能看出来最少有一米八，是那种实打实的班草系长相。

　　而卫斯年单眼皮，肤色稍黑，身高不如林知行，但他正与身边人不知道在说笑什么，一身的灿烂气息，让人莫名跟着莞尔。

　　不知道为何，卫斯年目光忽然回转，祝永远一愣，赶紧低头假装没看见。

　　后来毕业之后的很多年，祝永远想起来这一幕都还很好奇。

　　当时，她看到了林知行，林知行没有看到她。

　　而卫斯年，究竟是真的看到她了吗？

　　没等鹿鸣跟祝永远说更多，就到了上课时间。

　　这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一进教室脸上就透着莫名的兴奋，把一沓子试卷放在讲台上，拿走最上面的一张，让语文课代表把试卷发下去，祝永远便觉得奇怪。

　　因为语文课代表发下来的试卷，没有她的。

　　但很快，老师就高兴地看了她两眼，说道：“今天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班的祝永远同学语文作文是满分，全年级唯一的满分！我现在为大家读一下她的作文，大家也学习下！”

　　全班轰动，语文作文能拿到满分的实在是太少，一时间所有人目光都看向祝永远。

　　鹿鸣在旁边低声笑道：“你好厉害呀！”

　　卫斯年与林知行也沿着众人目光看过去，林知行笑道：“斯年，你碰上对手了。”

　　而卫斯年脸上是无所谓的淡笑，他遥遥看了那女孩微微低着头在座位上脸色白里透红的矜持模样，转了下手里的笔：“我作文才54分，跟人家比差远了。作文我是没办法提高了，倒是物理得跟你好好学学。啧啧，98，物理只扣了两分？试卷呢，再给我看看。”

　　两人低声说两句，随着语文老师开始读祝永远的范文，教室内安静起来。

　　祝永远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她知道教室里很多同学都在关注自己，喜悦与小小的自豪肯定也有。

　　但她更清楚，同学们的眼光并非是单纯的夸赞。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祝永远嗜书如命，偏科严重，除了语文跟英语，其他科目成绩都是一塌糊涂。

　　甚至，能到倒数的程度。

　　每次发物理试卷，祝永远都恨不得将试卷赶紧地藏到桌洞最深处，省的被人看见。

　　语文课过去，是连着两节英语课，祝永远英语成绩不错，考到了138分，惹得鹿鸣一阵惊叹。

　　可惜，第三节颗下课，月考物理试卷就发下来了，为了第四节课好做准备。

　　物理课代表尽力克制着同情，将试卷递给祝永远，而祝永远几乎是瞬间面红耳赤，刚要伸手接过来试卷，路过的一个女同学冯晨晨抓着试卷看了一眼，笑道：“祝永远物理考的真好，要我说，她适合当物理课代表。”

　　周围几个同学立马看过去，试卷上鲜红的“28”，衬得冯晨晨刚刚的笑意更为讽刺。

　　祝永远将试卷夺过来，压到书底下，脸上火辣辣的。

　　读书时期，没有人能为倒数的成绩而不羞耻。

　　尤其是当你踏踏实实地学，却怎么都考不好的时候。

　　有那么一刻，祝永远有些想哭。

　　偏生冯晨晨没有放过她，而是走上来笑道：“不好意思啊，祝永远，刚刚我是开玩笑呢。”

　　祝永远抬头，一张圆脸上白净温润，杏眼清澈中隐隐含着水光。

　　她知道冯晨晨为什么这样。

　　上学期学校演讲比赛，原本班主任定的是冯晨晨，结果语文老师说祝永远的演讲稿写的更好，建议派祝永远参加。

　　最终，祝永远参加了演讲比赛，与冯晨晨似乎也结下了梁子。

　　有眼前这么好的机会，冯晨晨自然要好好地嘲讽她一番。

　　旁边鹿鸣劝和：“冯晨晨，你说话太难听，这玩笑不能随便开。”

　　冯晨晨笑得随意：“啊？那祝永远你下次考高点，我就不说了。”

　　班里其他人察觉到了古怪，林知行与卫斯年也远远看过去。

　　祝永远泪点很低，强行憋住眼泪，其实她肚子里不乏反击的语言，可一想到自己的分数，最大的感受还是伤心与失望。

　　她一字一句地说：“无论我考高考低，都跟你没有关系，而你说不说，只取决于你的人品。”

　　冯晨晨脸上的轻快笑意没了，正要发作，卫斯年忽然站起来走到讲台上开始擦黑板。

　　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擦个黑板乒乒乓乓的，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过去。

　　上课铃声瞬间响起来，冯晨晨不敢耽误，只能回自己座位去。

　　祝永远松了一口气，恰好卫斯年擦好黑板回座位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察觉卫斯年看了自己一眼。

　　兴许是刚刚太丢人了吧，祝永远低着头，眼睛还是一酸。

　　她比谁都知道，努力把成绩提高才是最难说服人的理由。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正难受着，鹿鸣递上来一个小纸条：“我晚自习帮你检查下试卷订正一下。”

　　这让祝永远的心瞬间暖了起来。

　　只可惜，没等到晚自习，下午的时候班主任就根据班级排名重新排了班级位置。

　　鹿鸣是第27名，算是比较靠前的。

　　等到祝永远的时候，教室里几乎没有几个位置了。

　　因为她这次的成绩很差，除了语文跟英语，物理化生都是低到没眼看的那种，直接考了个倒数第十。

　　还好，第二排最右边的位置因为视线不好，还没有人选择。

　　祝永远赶紧把书搬了过去。

　　等她安顿好，才发现卫斯年跟林知行坐在了自己后面。

　　这一次考试，林知行是班里第三，卫斯年第十二，两人成绩都很不错。

　　在他们南中以往的升学率来算，两人都稳上一本。

　　而根据祝永远的成绩来看，稳稳专科。

　　想到自己的物理成绩，祝永远就如坐针毡，也顾不上其他的，排好座位之后一直死磕物理化生的试卷。

　　她的错题实在是太多，每一道题光是靠自己弄明白艰难的很。

　　现在鹿鸣离她又远，右边是墙壁，左边是排名31的男同学赵前程。

　　祝永远第三次问赵前程题目的时候，赵前程终于无奈地笑了：“祝永远，我不是不想帮你，实在是我也没弄懂，你看我这错了几道大题，你问我前面的题目我可以给你讲，但这一道大题我也不会。”

　　“哦，那好吧，谢谢你了，我再看看。”

　　她圆圆的脸蛋上，眼睛微微一弯，声音柔得似小羊，肤色白净乌发柔顺，从头到脚看上去都是那种平静毫无侵略性的文静女孩子。

　　似一汪温柔春湖，让人心绪瞬间平静。

　　赵前程有些不忍心：“这样吧，咱们一起问问学霸。”

　　说完，他转头要问林知行。

　　可惜林知行不在，赵前程便转头问卫斯年：“你能给我们俩讲讲这道物理大题么？”

　　卫斯年也正在做物理题，他面色随和，冲赵前程跟祝永远都笑了下，而后看了一眼题目，用笔在草稿纸上画了起来：“我们先设减速过程中汽车的加速度为a……”

　　祝永远一开始是听得懂的，后来赵前程跟卫斯年一问一答讨论起来，她便逐渐开始迷糊。

　　一个步骤没有听懂，下一个步骤又开始了。

　　等到最后，赵前程已经听懂了，卫斯年问她：“你听懂了吗？”

　　祝永远与卫斯年不熟，觉得有些尴尬，脸上烧了起来，赶紧点头：“懂了。”

　　其实，她在问班里同学问题时，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不敢打扰别人太多次，不懂也会说懂了，回去再自己硬琢磨。

　　可卫斯年一眼便看了出来：“你听懂了那给我讲一遍。”

　　祝永远：……

　　她脸上愈发地红，原本皮肤就白，那红色就很是明显。

　　卫斯年觉得，她那脸蛋像个熟透了的苹果似的。

　　他拿起了笔，继续从最开始的步骤讲起来：“第一个步骤设减速过程中汽车的加速度为a，所用时间为t……”

　　他讲的很慢，每一个步骤都要看祝永远的反应，非要得到祝永远的应答。

　　祝永远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后来渐渐平静下来，也投入到了题目中。

　　在卫斯年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掰扯下，总算是帮祝永远搞懂了这个题目。

　　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而祝永远不懂的题目不止那一道。

　　卫斯年直接让她把试卷拿过来，一题一题地帮她订正。

　　因为卫斯年是这个学期才转过来的，祝永远几乎都没有跟他讲过话，因此很不好意思麻烦他。

　　“要不我……”

　　卫斯年打断她：“一鼓作气，不然你越拖越糊涂。”

　　但其实，这张试卷订正下来，两个人都很疲惫。

　　祝永远的基础太差，想要听懂非常费劲，而卫斯年的物理也并不是最擅长的科目，更不擅长给别人讲题。

　　他承认自己其实是个挺暴躁的人。

　　越是隐忍着，心中就越是暴躁。

　　最终还是上厕所回来观察了一会儿的林知行开口了：“我来讲吧，卫斯年你别把人吓哭了。”

　　卫斯年松了一口气：“好吧，你来。”

　　祝永远头皮都要发麻了，整个晚自习，被卫斯年跟林知行揪着，硬是把一整张物理试卷全部搞明白了。

　　那是她与林知行与卫斯年熟悉起来的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