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南阳（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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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冯潼置办好行李从宿舍楼出来，打算去食堂吃饭。
路过学校的绿地，光秃秃的树杈上挂满了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只有绿地四周围着一圈松树还带着绿色。
冯潼看着树杈上亮晶晶的雪，心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问过老冯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流放”到这里来。
难道是公司破产倒闭交不起学费了？
怎么可能，就凭老冯那尿性，要是公司真破产了早就在自己面前哭爹喊娘了。
或者是找了个新老婆不想让我看见？他转念一想。
不至于吧。
冯潼心里颇不是滋味，我又没逼着他给我妈守寡，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儿子啊。
冯潼心里不由想起自己转学前半个多月，堂哥白斯禾曾来过家里。
他和老冯在书房里聊了两个多小时，自己出去喝水时偶然听见什么制药厂、龙泉市的字眼。
冯潼心里升起隐隐的不安，从没听过老冯的生意跟药品有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他双手抹了抹脸，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老冯不想让自己知道，何必去费那心神去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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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韩平时中午基本上都是去林如意家蹭饭的，结果这家伙今天很没义气地撇下自己跟着爹妈去亲戚家吃席了，恰巧孙吉祥和宁可原今天也无家可归，三人一拍即合决定在食堂凑合一顿。
“哎，那不是冯潼吗。”不远处孙吉祥看见了冯潼，对季韩和宁可原说。“走，打个招呼去。”
说着立马窜了出去，从后面一把搂住了冯潼肩膀，“同桌，去吃饭吗？”
奈何两人身高相差了有十多厘米，搂着着实有些费力，这样维持了两秒，孙吉祥悻悻地放开了他，展开了对冯潼身高的愤懑与怨怼。
冯潼瞟了一眼从后面跟上来的季韩，“嗯，去食堂。”
“啧。”季韩没想到这么一个公子哥的人还会去食堂吃饭，一般这样的人不都应该住着豪华公寓，吃着私人厨师做的饭菜吗？
只是他从不掩饰自己对感兴趣的事物的好感，“一起吧，我请。”
“哎哎哎，别了。”孙吉祥在一旁连连摆手，“我来请，韩韩给我个机会，让我在新同桌面前挣点面子。”
孙吉祥当然不是为了所谓的面子才这么做，面子在他眼里值几个钱，只是他知道季韩自己日子过得拮据，虽然学校有奖学金和补贴，而且给减免了学费，但吃饭得花钱，衣服得花钱，用水用电还是得花钱，因此他放假还得做家教送外卖才能勉强过活。
四人来到食堂，一路上还受到不少注目礼，毕竟一行人中两个大帅哥，另外两个长得也眉清目秀，再加上季韩学习好，本来在学校就小有名气。
以前都是季韩林如意他们四人混在一起，这乍一出现新面孔更加引人注目了。
孙吉祥同学表示这是他有史以来吃过的最有排面的一顿饭了。
不知是不是应和来了位新同学的喜庆气氛，今天食堂的菜色也比平时好了许多。
季韩四人端着餐盘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张四人餐桌坐下，桌面上赫然印着“拒绝浪费粮食，珍惜一汤一米”几个大字。
冯潼要了份红烧鱼头，一份干煸肺丝，一份蔬菜汤和米饭。他看着对面季韩餐盘里清一色的绿色蔬菜张了张嘴，不知道季韩是在省钱还是在减肥，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于是学着从前老冯给自己夹菜的样子从自己的餐盘里夹了块红烧鱼头到季韩餐盘里，“呐，吃肉。”
季韩近距离地看着眼前红彤彤的鱼头顿时一阵恶心，黏腻的汤汁滴在餐盘边缘，刚吞下去的几口饭顺着喉管就要往上反。酥麻的感觉从脚趾一路涌上头皮，突然眼前一片漆黑，世界突然像静止了一般安静。
“季韩？”冯潼见季韩神色不对唤了一声，伸手去触碰却发现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眼下一片惊疑。
季韩此时什么也听不见，他好像身处一个封闭狭小的空间，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额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鼻子嗅到了一丝铁锈味，耳边传来了呜呜的哭声，不知道是谁的。
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是恐惧，是厌恶，还是憎恨。
这时孙吉祥和宁可原也发现他脸色僵硬，看到他面前的鱼头顿时了然，焦急地拍打他的胳膊，“韩韩？季韩！季韩！”
“季韩。”
妈？季韩隐约听见了他并不熟悉但又牢牢驻扎在记忆里的声音。
“季韩！季韩！”耳边仿佛隔着一层层棉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噢，是今天新来的那个叫冯潼的转学生。
季韩缓缓睁开眼睛，狠狠地咳嗽了两声，伴着全身的颤抖，冷汗从额头和后颈一个劲儿往下流。
宁可原赶紧把刚买来的矿泉水递了过去，季韩喝了口水终于把喉间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你……怎么了？”冯潼小心翼翼地问，“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他看了眼刚刚自己夹过去的鱼头。
“没事，我胃不太好。”季韩朝他一笑，并没有过多解释。
冯潼自然听出来他没说实话，但到嘴边的话怎么也问不出口，毕竟身边的孙、宁二人什么都没说，自己一个才认识不到四个小时的人也没道理去过问。
“季韩不爱吃这些肉类，我喜欢吃。”宁可原呵呵一笑夹走了季韩盘里的鱼头，埋头苦吃，一句话也不说了。
闹了这么一通冯潼也食不知味了，草草趴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旁边桌子坐下两个男生，一回头看见他们就打了个招呼，是同班的艾龙和李飞驰。
艾龙身材高大乃是个拥有六块腹肌的壮汉，背地里却比女生还爱探讨别人的八卦，行动力和执行力堪比三个农村大妈。
“你们知道‘草坪’的老婆七年前跟人跑了吗？”艾龙压着嗓门往几人这边凑。
“你这都听谁说的。”孙吉祥太了解艾龙这人了，他能把有的说成没的，死的说成活的，七个人嘴里毫不相干的事情都能被他柯南般的推理能力串成一篇完整的故事。
“千真万确啊亲。”艾龙信誓旦旦地说，“我是从上一届毕业的学姐那听说的，早些年入职的老师和以前的学长学姐基本上都知道。”
“现在流传的他老婆跑了的原因有两个版本。”艾龙摇头晃脑，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众人围观讲故事的感觉，尽管身边这几位要么埋头吃饭，要么低头发呆，没人听他讲故事，他还是讲的津津有味。
“这其一是那老头子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他老婆实在受不了才走的，其二是‘草坪’喜欢男的，特别是年轻稚嫩的那种……”
“那个……冒昧地问一下，‘草坪’是谁啊？”冯潼适时地插了句嘴。
“咱班的物理老师，姓曹，叫曹平。”季韩抬了下眼皮。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好了，仿佛刚刚失态的和他不是一个人。
“哎哎哎，说曹操曹操到。”艾龙一拍大腿，朝前面的打饭窗口一指。
冯潼回过头，看到一个看起来将近五十岁的中年男性，是曾平。
事实上曾平今年才四十一，身材很结实，与他的年纪相匹配。头顶的发量略显稀疏，可以看出有些谢顶的趋势，倒是和‘草坪’这个称呼相得益彰。
只是……冯潼轻轻拧了下眉，这个人眉间郁结着一团死气，让人很不舒服。如果此时有位算命先生在这里，一定会抛出那句经典台词：
我见你印堂发黑，双目无神，此乃大凶之兆，你这几天可能会有血光之灾啊！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使得他看起来格外老气。
冯潼看着曾平走到最角落的桌子落座，收餐台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收回目光，听艾龙继续他的‘老龙故事汇’。
“之前有一个女的逛街时候把孩子丢了，求爷爷告奶奶的，幸好有家店的老板还有些印象……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啊。”艾龙故弄玄虚。
“找着了？”宁可原低头趴着饭。
“找着了，在阴沟旮旯的一家冰淇淋店找着了。”艾龙拿筷子敲了下盘子，“那孩子身边还跟着‘草坪’，说就是他把自己带过去的。”
“孩子妈当时就急了，你说捡到孩子不报警也就罢了，还把他领到这么个地方来，是何居心啊。”说着他往曹平的方向瞟了一眼，“本来如果早报警的话没准还能得个热心市民的锦旗，结果这事搞成这样，你说到底是谁的错。”
“警察都还没说什么你在这倒说的来劲。”季韩喝了口水说。
“这样的话这位曹老师风评应该不怎么样吧，还能留在这教书？”冯潼倒是提起了一丝兴趣，并没有理会季韩的话。
“害，谁知道了，曹平在这教了有十多年了，学生家长的礼没少收，私下还每年都办补习班，鼓动他教的学生都去，谁不去给谁穿小鞋，在班里拐弯抹角地讽刺。”
“学校不管吗？没有学生和家长举报吗？”
“学生也都无所谓，咱们都知道，无非是换个地方继续快活嘛，家长们当然都认为补课学习是好事了，而且每次的费用都不是太高，大多数人都负担得起。至于学校嘛，对一个教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只要没惹出什么乱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呼……冯潼重重呼出一口气，这里尽管没有以前那些资本家的明争暗斗，真实的生活也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祥和。
“走吧。”季韩见孙吉祥和宁可原吃完了饭率先站了起来。
四人跟艾龙二人道了别。
“去哪，教室吗？”孙吉祥问。
去外面网吧太吵，歌厅又贵，回教室没准还能睡一会。季韩思索片刻，“回教室。”
“不如去我寝室吧，就我一个人。”冯潼说，其实个中缘由只有自己知道。
“行啊，在这上了一年多学还没去过学校的寝室呢，不知道能不能碰上隔壁班班花。”孙吉祥兴奋异常。
冯潼用眼神征求季韩意见，只见季韩眯了眯眼，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算是默许了。
走到食堂门口的台阶时，季韩一脚没落到实处，身形一晃，眼看就要栽向地面，冯潼从后面一把扶住了他。
手指从校服衣摆下面伸进去，划过季韩腰间的皮肤。
等季韩站稳，冯潼触电般缩回了手，掩饰般问了句没事吧。得到了一个安慰的笑和‘没事’两个字。
季韩没穿棉衣，只在校服里面套了件羊毛衫，虽然天气还没冷到极致，但不穿棉衣的话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不过这腰……啧，冯潼细细品着指尖残
留的细腻的触感。
几人爬了六层的楼梯来到冯潼的寝室，里面已经被冯潼简单地打扫过了，阳光透过窗户进入房间，显得干净又敞亮。
“我去！这得是南高最好的一间宿舍了吧！”孙吉祥长大了嘴巴，宁可原也是一脸惊讶，只有季韩非常淡定，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长腿一迈，一头栽倒在冯潼铺好的床上，然后抬起埋在被子里的头，“不介意我躺会儿你的床吧。”
你这不是已经躺下了吗，冯潼笑了笑，“没事，本人无洁癖，无强迫症，无不良嗜好，你们随意就行。”说着坐上了另一张铺了一个毛毯的床。
冯潼看着对面的季韩，发现他嘴唇仍然有些发白，刚刚季韩绝计不是胃病犯了，只是他并不想告诉我实情，想着想着冯潼就有些郁闷了。
“你们说刚艾龙说的是真的嘛。”孙吉祥躺在宁可原腿上打着手游。
“这些东西啊，你相信就是真的，不信就是假的呗。”宁可原也盯着手机屏幕，“哎，你别去那，那有人！我艹！”手机里传来几声枪声。
季韩仰躺在床上，一只胳膊横在眼睛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回想着艾龙说过的话，“一般的冷饮店都开在市中心，次一点的也挑人稍微多点儿的地方，我倒想知道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还开得起冰淇淋店。”
“嗯？”孙吉祥一下子坐起来，“小韩韩，你竟然信了，你不是从来不听艾龙妖言惑众的嘛。”
“不知道，就想相信了。”季韩一动不动地说。
季韩不是个轻易被他人的情感或语言影响的人，他八年的独居生活让他养成了从不关心别人闲事的习惯，在他的大脑里自有一套判断是非、斟酌轻重的体系。
但今天艾龙的话以前多少听说过一些，曹平这个人给人的感觉确实怪怪的，吃饭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冯潼一直盯着曹平的视线。
季韩相信冯潼和他有一样的感觉。
他终于把胳膊放了下来，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冯潼。
冯潼感受到季韩的视线，那一刻，他竟然仿佛看到了季韩心里在想些什么。
“冯潼，下周末有什么安排吗？”虽然冯潼才刚来，但吉祥同学本着团结同学，构建美好同窗情的原则想要多亲近亲近这位不露富的同桌。
“没有啊，怎么了？”冯潼预感到自己即将就要受到某某活动或者是聚会的邀请了。
果然，“你真是太幸运了，刚到咱学校就赶上给隔壁学校腾考场，周五到周日三天。”
孙吉祥咕咚一声喝了一口冯潼放在桌子上的果汁，抹了抹嘴，“这次学校允许我们办集体活动，我们前两天还跟婷姐商量来着，打算去林江市泡温泉。”
“怎么样，去不去？”
听着好像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但好像又没给自己拒绝的余地，冯潼伸了个懒腰，眼睛瞥向了一旁的季韩，“你去吗”
季韩差点笑出声来，“去。”
仅仅半天的时间季韩和冯潼关系就这么好了吗？孙吉祥百思不得其解。
“合着只有季韩跟我们一块儿去你才去啊！”宁可原问出了孙吉祥想问的。
“去你的吧。”冯潼一个枕头飞过来，季韩笑意更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南阳（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