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探病（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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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季韩一行人拿着众筹来的钱买的东西出现在南阳市人民医院的门口时竟受到了不少关注。
季韩手里拎着三大袋水果，纤细的手腕露出紧绷的青筋，隐晦却富有爆发力，冯潼因为手伤只捧了一大束康乃馨，大步流星地走在季韩身侧，浑身都显露着意气风发，很容易让人自动忽略他右手的伤处，误以为这两人不是来探病的，而是来炸街或走秀的。
反观其他三人，画风就相对来说比较符合医院的氛围，宁可原、孙吉祥和林如意苦哈哈地跟在后面提着牛奶和其他吃食，还有另外一束康乃馨。
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有很多，他们步履匆匆，在医院的挂号处来回穿梭，或者就等电梯的空档低头玩会儿手机，看到季韩一行人忍不住露出惊艳的目光。
更有坐在轮椅上被推进电梯的老人找他们搭话，询问他们是来看什么人的。
“是我们的老师和同学。”季韩笑着回答。
“你说什么？”老人倾斜着身子，大声问道。
“不好意思啊，我爸他年纪大了，耳朵听不太清了。”老人身后的中年女人说。
季韩摇摇头，微微弯下身子，靠近老人的耳边，“爷爷，我们是来看老师和同学的。”
“哦——老师啊，老师好啊，你们有心啊。”老人有些口齿不清，但还是尽力地说出口。
“我爸他以前也是名教师，教书教了有四五十年了。”中年女人看着季韩一行人，不禁有些感慨，“年轻时候跟自己的学生斗智斗勇，不知道抓了多少翻墙的、早恋的，我小时候经常放学以后被他接到他教书的地方，等着他给学生补完课再回家。”
“那爷爷一定是个德高望重的好教师。”冯潼的语气中带着尊崇。
中年女人笑着摇了摇头，“他性子好强，平时对学生特别严厉，有一回还因为放学后扣下学生补作业被学生家长给举报了，老爷子自己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说完又叹了口气，“他退休以后就没几个学生跟他走动了，现在生病住院了，更是没人来看他，原先好歹还有一个学生一直跟他联系，这几年也没消息了，哎——偏偏老爷子还是个好热闹的……”
人走茶凉，亘古不变。
几个人唏嘘不已。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经过时间和人心的洗礼，不管是任何关系都有可能变淡，甚至变质，更何况是区区的师生情谊。”季韩轻轻地抚上了老人花白的头发，注视着电梯门上映射出的每个人复杂的表情，老人浑浊而湿润的眼睛，微微颤抖着地干瘪的嘴唇无不透露出他已将季韩的话听进心里。
林如意担忧地悄悄拽了下季韩的袖口，孙吉祥一脸诧异和疑惑，就连宁可原也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不过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教学生做人的道理、传授学生应学的知识、为学生答疑解惑，做到这三点，就已经可以称之为是一位好教师了，所以啊——”
冯潼在轮椅旁蹲下|身子，“老爷子，你不要杞人忧天，身为一名教师，你无愧于自己，也坦荡于他人，就算没有学生来看你又能怎么样？有心的人自然惦记着你这老教师，你不是被人遗忘了，而是被人藏在心底了。”
“啊啊对——”老人反应迟缓，但头脑依旧活泛，终究能够领会他的意思，他用力地点着头，大声地回应，冯潼的一番话无疑使他的情绪掀起了剧烈地波动。
“要是您不嫌弃的话，以后我们在没事的时候来看您。”
“对，我们放学或下课得空就过来。”林如意说道。
“哎哎，行！好孩子，都是好孩子……”老人欣喜答应，脸上的皱纹攒到了一处。
这时，电梯旁跳动着的数字在十四楼停驻，冯潼在下电梯前要了老人的电话，几人向其道了别，转身向外科住院部走去。
“年轻真好啊……”中年女人看着几人的背影，她也曾年轻过、也曾叛逆过，只是生活一点一点地磨平了她的棱角，使她屈服，在生老病死、柴米油盐面前俯首称臣。
电梯门在老人面前缓缓闭合，倒映出的不再是那垂垂老矣的身躯，而是三十年前正值壮年的他和站在他面前那群风光恣意的少年。
*
“季小韩，你刚刚话说得太重了吧。”孙吉祥追上季韩，有些难以理解。
“我也觉着……说得不大合适。”林如意迟疑道。
“我说的不对吗？”季韩轻笑。
“听起来好像也没错……但是那毕竟是个老人嘛。”
季韩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作出任何解释。
“冯潼刚刚说的那番话是真的有道理，简直人生导师啊。”林如意见众人有些沉默，活跃气氛道。
“就是，简直比某学霸说的可好听多了——”孙吉祥冲季韩撅了噘嘴，张扬地扭了扭屁股，在其他四人一人给他一脚前疯狂向前奔去。
“你刚刚话没说完。”冯潼偏头看向季韩。
“你怎么知道？”季韩挑眉。
“直觉。”冯潼同学灰常骄傲，“所以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季韩轻笑，“没什么，想说的话都被你说了。”
他看着冯潼竖起的衣领出了神，有的人，第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生活在阳光里，浑身散发着被精心呵护灌溉的气息。
不同于平庸而又碌碌无为的人，也不同于适应于快节奏生活，急躁而又麻木的人，即使不带有任何关于优秀、卓越之类的标签，也永远无法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就像生长在水泥地裂缝的草籽，有一天探出了地面，发现旁边的花园里矗立着一棵香樟。
“哎，想什么呢？”冯潼的手在季韩眼前晃了晃。
“啊，没什么。”季韩回过神来，“怎么了？”
“也不知道那几个人抓到没有。”冯潼眉头拧成了‘川’字，“如果任由他们放肆恐怕会有更多的人遭殃，而且没法保证他们不会继续找我们的麻烦。”
季韩笑着摇摇头，嘴唇轻启，“抓不到的。”
“什么？”冯潼愣了一下。
“老城区的人口相对较少，所以政府对这边的治安管理相对松散，特别是卧龙街那一片，鱼龙混杂，虽说最近新来了个市长，做事雷厉风行，在地方声望颇高，对这方面的打击和防控抓得很严，但要想彻底解决掉这些地头蛇，恐怕还要多一些时间。
况且那些混混在这片地头混迹多年，早就对这里非常熟悉，哪里有监控探头、哪里是警力集中的地方，他们都摸得门儿清。那个混混的头儿我以前见过一次，好像姓邓，进局子已经是家常便饭，基层的民警也都是混口饭吃的，多少也有些不想招惹他们，因为一旦被这些人找上麻烦，只会惹得一身腥，一来二去的，这些混混也不拿警方当一回事儿了，最多象征性地被抓进去，在里面呆几天就会被放出来。”
“这些你都是从哪知道的？”冯潼十分惊诧，按理说任何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对这些事都避之不及，唯恐哪天横祸找上自己。
季韩看了眼路过的病房号，还没到。
“我之前在派出所做过一阵子志愿者。”
“志愿者？志愿什么？”
季韩回想起来忍不住轻笑，“也没什么，就是帮民警查查监控、修修电脑，有时候还会帮丢狗的老太太画一下小偷的肖像画。”
“肖像画？你会画画？”
“嗯哼——”
“画得怎么样？有时间给我也画一幅。”
季韩打量了一下冯潼的全身，“人家都是恨不得把脸蒙得连妈都不认识，你怎么还上赶子找不痛快？”
冯潼嘿嘿一笑，“这不是还没见识过您季大画家真正的实力嘛。”
“得了吧，我也就会把王宝强画成潘长江，却没法把你画成彭于晏。”
“那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说一定不会抓到他们吧，况且现场还有我们两个目击证人。”冯潼的话题转得飞快，快到季韩一时没反应过来。
“呃……哦。”季韩笑了一下，“一般的混混就算再怎么猖狂，在刚刚走出警察局的那几天还是会消停一段时间，但是据我所知，那个邓虎三天前才因为打架斗殴被放出来，这么快就出来勒索附近的学生，甚至还敢……”季韩眉头一拧，“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所以要么是因为他脑子进水了，要么是有所倚仗。”冯潼面色凝重。
季韩赞同他的观点，“但是要说他有什么强硬的背景倒也不大可能，要不然按照他的个性尾巴早就翘上了天，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天他们的穿着。”
“穿着？”冯潼摸了摸下巴，“很正常吧。”
季韩低声笑道，“那是因为你不经常接触这样的人，他们常年在暗处摸爬滚打，衣服经常要多脏有多脏，像是那天晚上干净整洁的样子简直是破天荒，而且我还发现其中一人的衣服连吊牌都忘了摘，所以他们打扮得这么体面要么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要么……”
“要么是要跑路。”冯潼恍然大悟，暗叹季韩在那么昏暗、紧迫的环境下还能拥有如此敏锐地观察力。
“没错，如果是他们那天晚上本身便是要离开南阳，在离开前最后进行一次勒索暴力事件，那么不管我们当时报警或者是事后报警也都是一个结果。”
冯潼面色凝重，“他们一旦离开了南阳，警方不管是追捕的积极性还是力度都会远远下降，这便更方便他们逃出生天，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匆忙的离开呢？”
“这些都与我无关。”季韩垂眸冷笑，幽深的瞳孔看不出任何色彩，“我要做的，就是让这些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冯潼抿着嘴唇，看了季韩半晌，忽的启唇轻笑，“你可不是个热衷于使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季韩耸了下肩膀，“我当然不喜欢暴力，以暴制暴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它的效果往往立竿见影，况且我又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会直接冲出去和他们硬刚的。”
“你有办法了？”冯潼歪头问。
“我是没那个能力去追，但是有人能。”季韩朝他挑了下眉，“到了。”
说着推门进入了病房，孙吉祥、宁可原、林如意三人早已到了，站在赵忻婷的病房前嘘寒问暖。
赵忻婷看见两人进来眼睛一亮，忙向给她陪床的老爸和隔壁床的病友介绍，“这俩也是我的亲学生，怎么样？帅吧！”
旁边床上吊着一条腿的中年大姐连连赞叹，“小伙子长得真精神——学习成绩怎么样啊？”
冯潼既尴尬又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在季韩身后，季韩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也就一般。”
一般一般，也就南波湾。
所有清楚真相的人深以为耻，觉得自己被深深地打了脸。
“没事没事，继续努力嘛，没有几个人是长得这么好看成绩还特别优秀的。”大姐安慰道。
嗯，你眼前就有一个。
赵忻婷显摆完了自己的学生，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接着又装模作样地还是训斥他们，“你看你们，来看我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赵老师，这是我们全班学生为您献上的一点儿心意，他们本来都想来看您来着，但是人太多，就我们几个代替他们来了。”冯潼一句话让赵忻婷的心情飘上了云端，乐的她合不拢嘴，一个人笑眯眯给旁边的老爸发消息：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看我教出来的亲学生，是不是比老家那个王翠花的学生强多了！
赵爸爸一脸无奈加宠溺地看着得意到飞起的女儿，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探病（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