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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崩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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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外面游荡的人很少,大多人趁着这短暂的休息时间解决饥饿问题,然后在自己的工位上小憩一会儿,有的甚至连休息时间都没有,趁着换气的时间往嘴里塞几口面包。
  医院凉亭外,零星可数的几个人中,秦潇冥和秦玄就在其中。
  秦玄看到周峰后,站起身向他们招手:“周队,这边。”
  不得不说他挑了一个好地方,凉亭直径一百米内都是草地花圃,连棵歪脖子树都没有,只要有人靠近就会注意到。虽说已经十一月快十二月份了,正午阳光下的温度还是温暖的。
  周峰看到桌子上摆了一个保温箱,放满的话少说有十来份,那两个人带着相同的微笑看着他们。
  果然是一家人。
  “介绍一下,”周峰把石空拉到身前,“这位是负责监视陈戍的警官,石空,石警官。”
  双方寒暄了一会儿后,进入了正题。
  秦潇冥打开了保温箱:“边吃边说吧,仓促间买的,选了一些口味,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
  说是仓促买的,种类可不少,还照顾了一下不吃荤腥的人员,有两份素菜盒饭。
  周峰和石空谢过后,各自拿了一份狼吞虎咽起来。
  “你们从何莉那边赶过来,情况怎么样?”周峰战斗般解决完了一份梅菜扣肉盖饭,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问道。
  秦潇冥擦拭了一下嘴唇,回答道:“很幸运,母女平安,黄警官也在那里,没有打电话通知你们吗?”
  周峰摇头:“有意外发生才会打给我,这种报喜的事打给董桐就行,我不擅长说恭喜庆贺的话。”
  说道这件事,四人都沉默了,特别是石空,头都快埋到饭盒里了。
  “既然你们从那里赶过来,还知道我在这里,应该已经知道陈戍出事了吧。”周峰打断沉默,开门见山说道,“非常感谢你们的慷慨以及对于人民警察的关怀,但你们过来不是特意来送餐的吧?”
  秦潇冥面色镇定,“当然不是,只是觉得有些人做得太绝了,我虽然希望罪犯绳之以法,得到法律的严惩,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陈戍就算犯下了足以判处死刑的罪名,也不应在别有用心之人的威胁下结束生命。
  他想过回头是岸,却在抵达之前被拉入更黑暗的深渊。
  “所以,你们是来提供帮助的?”周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看来董桐也明白了,才会让石空一起跟过来的吧。
  秦潇冥点头:“我们可以各自交流一下细节,就从程漠见到陈戍那天说起吧。”
  周峰看着旁边垂头丧气的石空,给了他一胳膊肘:“你说,你看得最仔细。”
  石空吓了一跳,见其余三人都盯着自己,连忙放下筷子,咳嗽几声,开始解释当天的情况。
  “那天像往常一样,我叫了外卖,下楼取餐回到病房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分钟,还和旁边的护士说了一声帮忙看一下,她们都习惯了。结果我上楼的时候就听到了陈戍哭喊的声音,询问得知有个人站在病房外看了一会,护士看他没有进去也没有伤害陈戍,就没有把他叫住,结果等那人一走,陈戍就从床上滚落下来,把闻声赶来的医生下了一跳。”
  “之后我问陈戍看到了什么,他满脸惊恐,看到我一句话都不说,只一个劲地摇头。我们调查了监控发现了程漠的身影,他举着手机给陈戍看了什么,第二天陈戍就以去卫生间为由离开了我们的视线,然后自杀了,我们认为是程漠用什么东西威胁他不要继续向警方提供情报导致的这场死亡。”
  周峰接话说道:“自陈戍倒戈之后,我们轮流安排人手保障何莉的安全,秦老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手下的人接近她并提供工作吧。”
  秦潇冥坦白承认了,“没错,多一重保障,陈戍越安心,吐的东西不就更多了,可结果好像并非如此。”
  秦玄在一旁插话道:“那就说明,程漠有办法越过这两重保障,对他的妻子构成威胁,要么他们能有本事越过你们,直接对何莉下手,要么就是这个人就算站在你们面前你们也不会怀疑,尤其是何莉。”
  周峰思忖道:“你的意思是……这人大概率是何莉认识且十分信赖的人?除了家人还会有谁?邻居吗?”
  “这人十分照顾她,在她处境窘迫、落魄之时给予了温暖和帮助,她对这个人的防备心会一降再降,”秦玄摸着下巴,“不是说程漠给他看了什么吗?他的手机里有没有查到线索?”
  周峰无奈摇头:“查不到,清理得一干二净,通过我们的技术也不能恢复。”
  秦潇冥:“查不到也没关系,最能给人迎头痛击的只有亲人的照片,可以先排查一下这段时间接触过何莉的人,她去过哪些地方,她允许哪些人进入了私人空间等等。”
  “嗯,我知道了,”周峰听完他的话,又想起在警局不吐露半个字的程漠,“关于程漠,我还有些事要问你弟弟。”
  秦潇冥皱眉,望向身旁的秦玄。
  秦玄表示不是很为难:“周警官请问吧。”
  “在赋穹街的一年时光里,程漠有没有不经意间向你透露些什么?”
  秦玄:“我……不是很记得,有没有透露给我我也不清楚。”
  周峰瞥了一眼石空,觉得此时越少人在旁边越好,“小石,你回去找老董。”
  石空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命令,“好的,周队。”
  临走前秦潇冥让他把保温箱带上去,箱子保温性还不错,拿上去还是热乎的。
  石空有些不知所措,看周峰没说什么,道了声谢连人带箱子一溜烟跑进了医院。
  时隔太久,且这段经历对本人来说是痛苦的、不愿回忆的,所以想要努力忘却,现在让秦玄想起来太过残忍,但他不得不问。
  周峰思考了半天,还是决定当个恶人,决定刺激一下秦玄。
  “除了在饮食上虐待你,程漠在这一年间对你做过什么?打骂?凌辱?”
  秦玄明白他的用意,纵使万般不愿,他还是强迫自己想起来。
  “除了打,其他都有。”
  周峰瞅了一眼秦潇冥,试探性说道:“那几根带血的钢钉……”
  那是最初确定秦玄被关在那里的证据,以及一个徽章。
  秦潇冥双手抱胸,默不作声,内心却是翻江倒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亲眼验证了秦玄脚底伤势那一刻的怒火中烧和悲痛欲绝。
  秦玄料到他要问这个,当那天秦潇冥一反常态,半夜趁他熟睡掀开被子的时候就明白秦潇冥从周峰这里知道了什么。
  “那些钢钉……是有一次,我……没有听他的话,他很生气,没有给我食物,直到第二天……”秦玄捏着手指,活动了几个关节,“我那个时候手上有镣铐,他把锁链另一头从床头取下来捏在手上,在周围洒满了钢钉,放了几块钉板,有大有小,看起来挺新的,真难为他连夜做出来。”
  周峰说着惊悚的话:“他让你走上去了是吗?”
  秦玄轻声说道:“嗯……没有办法,当时对于食物极度的渴望使我不得不走上去。程漠像牵着一只小狗似的捏着绳索,我看着他手里那份比以往诱人百倍的佳肴,心中百般煎熬,最终忍痛走了上去,后来扎入他同伙的钢钉就是这次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藏起来的。”
  没想到此人如此狠毒,但就是这样的人,因为不能拿同样的手段对待他,所以他们才会一筹莫展。
  周峰压低了声音,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些:“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折磨你吗?”
  秦玄定了定,问道:“周队做了很久的刑警了吧,破过无数次的案,解救过许许多多的受害人,有没有遇到过拥有人质情结的人?”
  被害者对犯罪者产生依恋、同情的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这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加害人,就叫做人质情节。
  周峰见过,那是一个小姑娘,在被解救出来后不仅不对加害人控诉,还和自己的父母说自己是自愿的,加害人对她很好之类的疯话,还祈求自己的父母把那人救出来,她的父母差点当场被她气死,硬拉着她去进行心理治疗,整整一年多,在治疗赫尔父母的陪伴下,小姑娘才恢复正常。
  就因为那人长得有点帅,把小姑娘绑起来后没有对她进行虐待,除了自由受到限制,生活方面照顾的很好,甚至让受害人感受到了被呵护的感觉,加害人还在受害人面前假装自己内心的脆弱,是受害人对他产生同情心理。
  “见过,不止一个,受害人把将其解救出来的我们当成敌人,很是头疼,不过……”周峰话锋一转,提出不解,“我没有从你的表述上听出来他对你有什么好的地方,完完全全就是施虐啊。”
  “哦,刚开始他是按照培养人质情节的方式做的,只不过我不领情而已,然后他就出离愤怒了。”秦玄耸耸肩,颇有些无奈的意味,“愤怒使人变态,他开始采取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方式,就我说过的走钢钉,走完后他就非常细心温柔地处理我的伤口,还跟我说都是因为我不乖所以才惩罚我,他是想对我好之类的话。”
  秦潇冥想像着那个场景,周身寒气四溢,眼中乌云密布,恨不得把程漠的头拧下来放在钢板上滚一滚。
  话说出来后也没自己想的那么艰难,有些事情在心里埋久了,积压成疾,此时一吐为快,倒是轻松了些,便放开了话匣子。
  “其实除了这一次外,程漠就没再用过这个法子了,他想到了另一个‘好办法‘——精神折磨。”
  周峰:“精神折磨?”
  “你们在搜查那栋楼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型显示屏?没有的话应该是在我逃跑后挪走了。”秦玄伸了个懒腰,左手自然地搭在秦潇冥的大腿上,被秦潇冥一把握住,“那个显示器可以插U盘,刚开始他每天晚上给我放一些早已经被禁播的恐怖片,初有成效,我是真的很害怕。”
  “然后,他会播放一些用鞭子和刑具虐待受害人的视频,大多都是国外的,因为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但恐惧不需要语言来传递,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一有风吹草动我就瑟缩不止,但我的嘴巴还是很硬。”
  “最后,为了彻底击溃我的心理防线,他放了一个大招。”秦玄皱着眉毛,表情有些不忍,抿了下嘴,“不知他从哪里弄了一段极端血腥的视频,场景是一个手术台,上面躺着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小孩,涕泪横流地求叔叔放过他,一个医生模样的人给那孩子打了一针像是麻药的东西,那孩子的眼睛逐渐失去了光泽,声音也慢慢消失。”
  秦玄握着秦潇冥的手劲突然加大,力道之大让秦潇冥感觉到了疼痛,秦潇冥有些紧张地分辨着他的情绪。
  周峰听的心惊胆颤,心脏怦怦直跳,直觉告诉他这个视频的内容并不会是简简单单的虐待。
  下一刻,秦玄的话语证实了他的猜想。
  “全是血……整个手术台全是血……铺天盖地的血,”秦玄有些哽咽,声音沙哑,感觉连呼吸都带着锋利的刀尖,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快要哭出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打开那孩子的胸腔……那人将心脏摘了下来,捧在手心,欣赏着它的跳动……我当时已经疯了,程漠看着我不顾一切地嘶吼着、挣扎着,却始终没有暂停下来,并且用力地固定住我的头顶,强迫我看完全程。”
  “他成功了,我崩溃了。当晚我就失去了意识,之后直到我逃跑地那段时间里,我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一个字都没有说,也没有反应。”
  “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以为制住了我,才会放松下来,让我有机会逃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