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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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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烟,含烟,有什麽委屈尽管同我说。我楚凌云虽说没什麽本事,但整治一个连脸都不敢给人看的小人,还是不费太大力气的。”
我临窗吹着河风,口中含着含烟刚刚切好的香梨,冷笑的看着他,“倒是知道自己没什麽本事,那还胡催什麽大气?”一口衔过小丫头手中的葡萄,顺势轻轻咬了下那白嫩的手指头,笑道,“含烟宝贝,你说是不是?”
“你们两个。”北庭风月皱紧了眉头,揉了揉脑袋,“无忧,你若是累了就去歇息吧。”
“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你把我当猪养啊?我的精神好着呢,再在这里坐上三天都不会累。”我冷冷的顶了回去。
含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没教养的野小子。”某人暗声嘀咕着。
“凌云,你都多大了,还同无忧一个小孩子计较。”
看来他还真是头痛到精神错乱了,居然连这种不入流的借口都抬得出来。本人玉树临风小狐狸一只,不算上曾经做四脚畜生的年月,今年刚好是我二百岁的大寿辰。大?这里谁能大得过我?
“凌云,不是说你要在龙都住到年底吗?怎麽忽然就回来了?”
楚凌云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才不情不愿回头去答北庭风月的问题,“本来是的,我爹还打算把我的终生大事一并解决了呢。不过,”他稍稍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引得我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我爹前几日给我来了密信,说是血皇复出,龙都恐危。不管是真是假,叫我快点回家就是了。”
血皇?是谁啊 ?听起来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呢!
北庭风月微微一楞。
“北庭兄,怎麽了?”
他的脸上渐渐浮起一抹忧色,“你爹说的没错,前几日我路经少林寺,空闻大师亲口告诉我,血皇,已经逃了。”
“什麽?”楚凌云一声大叫,差点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怎麽回是真的?我还以为是有人捕风捉影,认错了人了呢。”
“错不了的。”
听着怎麽这样熟悉?少林寺与一个从少林寺里跑出来的似乎很厉害的叫“血皇”的男人,就好象是,好象是……
天啊!我掩住嘴,挡住半声还没来得及出口的惊呼。不会这样巧吧?我记得我还教唆他杀人来着。老天,他不会就因为我那一堆乱七八糟,自己都不知所云的话跑下了少林寺吧?
“无忧,你怎麽了?”大概是听到了我的惊呼,北庭风月忙回过头来问。
我连连摇头,“没什麽,只不过是看到了一条很漂亮的鱼。”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曾经进过少林寺的禁林,还说过那样的话。否则,后果堪忧啊!
“大惊小怪。”楚凌云冷嗤了一句,回过身去了。
倒是身边的含烟一脸不解的看着我,公子明明一直都这样坐着,从没往外面看一眼,哪会看到什麽漂亮的鱼啊。
“说你们的。”我正听得起劲呢。
楚凌云那小子习惯性的横了我一眼,满脸写的全是“你是白痴”。“还有什麽好说的?”
我看着他那几分疯狂的模样,不由愕然。禁林中那个孤独得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的男人,会如此恐怖?我望着北庭风月一个劲的皱眉,“血皇,很可怕吗?”
“岂止可怕。”
是什麽样的人物,能让北庭风月露出如此形态?
“孤陋寡闻,连血皇都不知道,一看就是从乡下地方来的。”
又来了。我一咧嘴,捏着拳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楚凌云,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吗?
冷笑。冷笑。冷笑。
一阵阴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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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抗议,强烈抗议。你为什麽一个劲儿的往我脸上招呼?”楚凌云捧着一张严重变形的脸蛋,欲哭无泪(眼睛被我打得与一种叫熊猫的动物很相似,估计短时间之内会丧失其流泪的功能)。
“呜,我的帅脸,呜,我的美人啊!”
我嗑着瓜子,喝着香茶,闲闲的翘着二郎腿,冷冰冰的丢给他一句话:“抗议无效。”
“紫言忧,你的心是铁做的吗?面对我这样可爱的人你居然也下得了手?好痛!”
“对,我就是看你那张脸不爽,谁让你满脸都写着‘欠揍’两个字。更何况......”我皱着眉头揉了揉仍在隐隐做痛的额角,“你打我的时候,也没见着怎麽客气。”简直是把我当成了杀父仇人。
他瑟缩了一下,“你那时候不是还带着面纱呢吗?”
的确,面纱掉了之后,他就活像个傻子,盯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然后,我趁他还处于“石像”状态的时候,抓住他就是一顿没头没脸的拳头。但是,“难道戴着面纱的我就不叫紫言忧了吗?”
“呜,你强词夺理。”
我昂着头,得意洋洋,“谁叫你强不过我,活该。”
望着头上与脚下的大洞一直发呆的北梃风月不知什麽时候回归神来。
“凌云。”
咦,明明是面无表情还能发出那样温柔的声音,好诡异。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理智与本能都在提醒我,现在的北庭风月招惹不得。恩,我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干嘛?”楚凌云哼哼唧唧的抬起头来。
“雍和年间雪梨木雕花桌椅一套,三万两;天康年间八宝琉璃瓶一对,五万两;道清年间紫玉金砂壶杯一套,十万两......”
楚凌云目瞪口呆。老实说,我还真的担心他的下巴会一不小心就掉下来,到时候接不回去可怎麽办?
“你是说,下船之后,我要赔给你整整三十七万两银子?”
“不,”北庭风月看着慢慢被水漫过的脚面,面无表情,“再加上嘉乾年间三层楼船一只,七万两。”
他的下巴好象真的要掉下来了。
“欺负人啊,你为什麽不让言忧赔?”
“因为他没钱。”
“可那些东西又不全是我一个人打坏的。”
“可是你有钱啊。”
“四十四万两啊,你杀了我吧。”
“不行,杀了你向谁要钱去?你也不用急。我算你一年一分的利息,一辈子怎样都还得完的。”
“北庭风月,为什麽以前我会认不出你的真的面目来?”
“因为以前你没有欠我这麽多年的钱。”
“天啊,你简直就是魔鬼。”
“多谢夸奖。但是这句话实在很没新意。如果你想骂我,请换一句还没让我烦到受不了的再来好了。”
我很是郁闷的看着那条才乘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大船消失在滔滔江水之中。然后超级不爽的拧着楚凌云的耳朵再一次坐进了那个该死的木头箱子。
“唉”我第一百零一次的重重叹了一口气。“烦啊烦死了。”
“你有我烦吗?”倒霉鬼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四十四万两银子啊,为什麽我要连你的份额一起赔,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公理了?”
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去找北庭风月,这不在我的关心范围之内。”
楚凌云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别同我提他,我现在想起他就全身发冷。”
“他会比血皇还可怕吗?”
“我又没见过血皇,但我却是事事在在领教到他的厉害了。”
“血皇。”我喃喃自语,对于这个人,我是真的很好奇呢!回身一把抓住楚凌云的衣摆,“喂,给我讲讲血皇的事情。”
他的眼睛瞪得可比鸡蛋,“不会吧,你居然不知道?”
“我干嘛非得知道他?”
“天啊。”他一拍额头,“你是从什麽与世隔绝的地方走出来的?”
血皇,本名独孤绝,是现任天朝皇帝独孤远的亲弟弟。据说其人天资聪颖,武功高强,但性情阴戾。又因为母亲只是一个他国进贡的舞姬,身份低微,所以颇不得他老爹的欢心。虽然立过战功无数,老皇帝最终还是将皇位传给了三子独孤成。数位皇子不服,起兵造反。于是天下大乱,于是血流成河,于是生灵涂炭。皇位之争最终以独孤远的胜出为结局,毫无悬念。而独孤绝,据说是被高僧点化,自感杀孽无数,就入了少林修行去了。然往者已逝,独孤绝那惊人的血腥形象却已深入人心,血皇之号,俨然成了天下人的梦魇。
俗套的故事。
“就这样简单?”我冷冷一笑,那个皇帝,还不是杀人无数,踩着成山的尸骨登上的王位,却说他的兄弟杀孽太重,骗他去做什麽狗屁修行。人类,真是虚伪。
帘子猛的一掀,北庭风月的脑袋伸了进来。
“无忧,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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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忧,忧忧。”
无力啊。我把手中的笔随意一丢。狠狠的瞪了一边偷笑的含烟一眼。
“忧忧。”门“哐”的一声被踢开。
忍住,忍住,我长长的出了一 口气,看着面前比含烟大不了多少的丫头,很是无奈的按了按额头,“清音,我同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忧忧。还有,那门是你自家的,我是不会赔的。”忧忧,忧忧,怎麽听怎麽像个宠物。
北庭清音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无忧不是我大哥专用的称呼吗,你没见我一叫你无忧他就拼命瞪我?叫忧忧不是也很好吗,一听就知道你有多可爱。”
可是我不喜欢。
“这是我大哥吗?画得好象啊!”那边,清音已经大呼小叫起来。
“简直像真人一样哎。忧忧,你好厉害。”清音边看边赞道,“武功好,文采好,画画居然也这样好。”
“对了,”她好象想起什麽似的一声大叫,神秘兮兮的凑到我耳朵边上,“怎麽会想起给我大哥画像,说,是不是......”
“是不是什麽啊。”我急忙跳开,“我是闲得无聊了,画像来做消遣的,你没看见那边已经挂了一堆了?”
清音顺着我的手看过去,墙边的画架上正挂了一排画好的人像,有老混蛋的,含烟的,我自己的,甚至还有她的。
“我还以为你开窍了呢!”她闷闷的说。
开窍?开什麽窍?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情?急得都踢坏了一扇门。”
“对哦!”我她一拍脑瓜,“你不说我倒忘了。快同我走。”一把拉起我便往外面跑。
“清音,到底是什麽事情?”
“有好玩的啦!”
好玩的?我眼睛一亮,反拉住清音,施展轻功便飞了出去。
“这是什麽?”我看着面前这只病恹恹的鸟儿,好奇的问道。
“这是下面的一个弟子偶然间得到的,知道我喜欢新奇漂亮的东西,便送来讨我开心了。”清音在一边解释道。
真的是......好漂亮啊!不过鹦鹉一般大小,全身上下尽是金黄的羽毛,长长的,像一件华贵至极的羽披,头上一个高高的羽冠,七根长翎,竟为七色,最奇的却是那眼睛,仿佛一块绝世的宝石,似真似幻,似迷似梦,赤橙黄绿,金银蓝紫,那双小小的眼睛,简直像是盛了千百种颜色,溢彩流光,妙不可言。
“无忧,别看它的眼睛。”北庭风月一把拉住我,弄得正专心看鸟的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干什麽?”我不悦的拂开他的手,莫名其妙发什麽疯。
“你的头不晕吗?”
头晕?我没事干嘛头晕?正待训他一番,却看见清音与楚凌云那同样惊奇的模样。我倒是迷糊起来。怎麽,不头晕就很伟大吗?
“忧忧,你不知道,这鸟有古怪。”
古怪?我低头将那小家伙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又打量一遍,除了它漂亮的出奇,我没看出什麽古怪。
“它的眼睛好象是能勾人魂魄。”清音拍了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模样。“我刚刚看到它的眼睛,就觉得实在是漂亮,越看便越是着迷,只想着哪怕是看上一辈子,我也不会嫌烦。谁知道看到后来,竟只想沉迷其中,觉着这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如这一双眼睛吸引人。渐渐的便没了知觉,要不是大哥看出不对,推了我一把,也不知道现在我会是什麽样子。”
“献鸟那家伙,临走时看了一眼,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楚凌云添道,“都快瘦成皮包骨了。”
这样奇怪?我顿时来了兴致,随便寻了张椅子坐下,歪着头便想了起来。金羽彩翎,惑人妖瞳,我肯定在哪里见过的。
想想想,这该死的脑袋到了用着它的时候怎麽反倒不好使了。想得烦躁,忍不住拿了拳头往脑后狠狠的砸了一下。
“无忧。”
“想起来了。”我猛的跳了起来,“这是龙雀。”
“龙雀?”好整齐的异口同声。
“对。”我得意的点了点头。“《太古异志》有载:龙雀,太古神禽,亦称飞廉。古即有‘龙雀蟠蜿’之说。其羽金黄,如披,彩翎七色。眸幻化无方,凡生物望即失魂。掌世间水火,怒则天下大灾,或成泽国或化赤地。”
我看着面前发呆的三个人,“简单一些说,它是以人的魂魄为食的。”
“以魂魄为食?”又是异口同声。
“所以它的眼睛才看不得。”
“那倒怪了。”清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倒像是又看到了一只龙雀一样,“你怎麽就不怕他看它的眼睛。”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哩!
“那......”北庭风月沉吟着,“被它吃下去的魂魄,还有救吗?”
我哭笑不得看着他,真是,怎麽第一次发现他这样单纯。“你说呢?你说那些被你吃到肚子里的鸡鸭鱼肉还能不能再活过来?”
白痴都知道。
“所以那个倒霉的家伙只有自认倒霉了。”我一句话就判了那献鸟人的死刑,“被龙雀吃掉的魂魄,会永远的消失在天地之间,连投胎转世的机会也没有。就是所谓的神灭。”
清音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还能怎麽办啊。大哥,你叫帐房多给他们家里人补些银子吧!谁叫他临走的时候非得看那一眼了。”
楚凌云咧着嘴,“听得全身上下冷飕飕的。这样邪门的东西,还是趁早宰了吧。”
我冷兮兮的一笑,略带嘲讽的望向他,“宰了,你说的倒是够轻巧的。可知道有一句话叫做‘祸从口出’”。
他大概是被我笑得全身发了毛,又叫我的话吓了一下,倒是马上安静了下来。
“凡神禽神兽,或禀天地灵气而生或由神人而造,地位个个堪比仙人,脱去了兽形,便可直接晋为灵神。偏生性情都乖戾得很,动辄便引来天下大灾。若是放在太古时候,莫说杀了它,单你这一句话,它就能让你死得比那献鸟人惨上千百倍。”
我倒是真的没唬他,要真是在那个时候,我保他立时尸骨无存。
清音听得一个劲的吐舌头,“好可怕啊!”
我俯身看着那小东西。它是神禽,而我是修成了精的灵兽,按理说,我本该怕它,却不知道为何,只觉得同它亲近得紧。
自太古那场大劫之后,太古异种死的死,亡的亡。神禽神兽,大都上了天,入了仙佛之界。这小家伙大概是这人间的最后一只龙雀了吧!竟落魄得落入了凡人之手,被当做珍禽拿来邀宠。倒也真是可怜。
我一把将它拢进怀里,顺手摸了摸它那华贵至极的金羽。它倒是像很喜欢我。扭着身子便往里钻,痒得我咯咯直笑,一时竟想起了当年初遇老混蛋时的情景。
“北庭,这东西杀不得,放不得,你们又没人养得了,索性送与我吧!”我一边逗弄着它一边说道。
“可......”北庭风月隐隐露出几分难色。
“它不会勾我的魂,你们也都看见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怎麽一回事。按理说,龙雀是生冷不忌的,人魂兽魂一样吃,尤其是我这种修炼有成的灵兽,魂魄本就高人一等。哪知道它竟舍我不食。嗨,不管了,它不吃我的狐狸魂就好,想那麽多干嘛?
“这本就是寻来哄你开心的,可我大哥他不是担心吗!”清音插嘴道。“本以为是一只异种鹦哥儿,谁知道竟有如此大的来头。我以后可是不敢乱玩鸟了。”
“那,你拿去吧!”看他的样子倒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话音还未落地,又慌慌忙忙的添上了一句,“你可千万小心些。”
“龙雀。”我趴在桌子上,拿双手垫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桌上把安安静静的小东西。在风潋山庄的厨房贡献了二十头猪,五十只鸡之后,这小家伙显得略略精神了些,不再是以前那蔫得要死的模样。倒是便宜了这里的下人,估计得来上三天的全肉大餐了。
含烟笑得比我都开心,“公子,它真的好可爱啊!尤其是这双眼睛,就好象宝石一样。”
小家伙大概是饱了,倒是没打含烟的主意。我却恶意的盘算着,要是把它这双宝石一样的眼睛的用处说出来,含烟这丫头会有什麽反映呢?
“公子,它叫什麽名字啊?”
名字。我猛的一楞。对了,我怎麽能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呢!总不能就叫它“龙雀”吧?那多俗气。我紫言忧的宠物,可是要起一个绝对与众不同的名字呢。就像它的主人这样。
名字啊,给它起个什麽样的名字好呢?
一只手心不在焉的抚过它的金羽,脑际忽然灵光一闪。
“碎羽。”
我似乎看到它那双绝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芒。
“好。”我一拍桌子,“从此以后,你就叫碎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