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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情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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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衍长身玉立,清俊的脸上似是笼了层寒气,逆着光,瞧不真切。一身的沉稳内敛,浸淫着官威,竟是唬的周遭男子都默默散了。
他今日下了早朝,便见张申在宫外候了,禀道媚生去了东坊市摆摊,末了,又期期艾艾道:“似是围了颇多男子。”
这许多年,裴衍早练就了波澜不惊的心境,只这一刻,他心里压着的怒意竟翻涌起来,再不能平静,转头让轿夫来了坊市。
此刻他拿了帕子,正将手上沾染的花露一点点擦拭干净。
不急不徐的样子让媚生坐立不安,只盼着他赶紧收拾妥当了走人。却不妨这尊大佛放下帕子,又一撩袍角,在旁边卖豆花的摊子前坐了,要了一碗豆花,慢条斯理吃起来。
一旁跟来的差役便往媚生摊前一站,一副拱卫的姿势。
好巧不巧,将她的口脂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人都被挡严实了。
这一出,便无人再敢靠近,眼瞧着几个想要上前看口脂的女子,张望了几眼,又无奈走了,急的啊雾直跺脚。
媚生也心忧,等了半天,也不见那人吃完豆花,反而又给一旁的张申也要了一碗。
“裴大人!”一声高呼打破了这沉寂,年过半百的京兆尹赶的满脸是汗,笑呵呵朝裴衍作揖。
对裴太傅,他有事要禀,今日下了朝远远见了他的轿子,本想上前,可这圣上身边的红人,身边早已围了一圈溜须拍马的同僚,一时挤不进去。眨眼便见他轿子飞快,朝东坊市而来,赶了好一程,才赶上。
他擦擦额上的汗,刚想开口,却听裴太傅道:“赵大人,你来的也巧。”
裴衍将面前的豆花碗推了,语气里没了刚才的和善,笑里藏刀:“京中对访市管理颇严,从商者须得官府备了案,方可入市设摊。赵大人是不是对这些细枝末节未有上心?本官瞧着,这访市浑水摸鱼的倒是不少。”
京兆尹大人赵有得脸色大变,在那洞察人心的目光里沁出了冷汗,这访市人员混杂,不好管理,往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刻心虚异常,当即对手下道:“查,明日便彻查,一个也不能混进来。”
裴衍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颔首道:“这访市虽小,却对京中治安影响颇大,依本官看,赵大人也无需候到明日,午后便派人来才是。”
赵有得腰弯的更低了,连连称是。
媚生却打了个冷战,她与啊雾对望一眼,佯装镇静。这官府备案也需得上下打点,她仅有的银钱是要留着盘个铺子的,也未曾想过这一层。
裴衍又坐了一会,付了钱,与赵有得一块进了轿子。
背影挺括的很,进轿前忽而回首,瞥了媚生一眼,那眸光里的冷寒,唬的媚生倒退了几步。
见人走了,媚生与啊雾急急收了摊,怕是收晚了,要被那巡访市的官差抓个正着。
待回了宅子,她将剩下的花露口脂细细收好,有些丧气,这摊子是不能出了,只能尽快寻个铺子。
因着手中银钱有限,媚生连着转了小半个月,终于在靠近主路的地方寻了个小铺。
这铺子不在闹市,也不在贵人常去的康市街,那些地角太贵,她租不起。
只一点,女眷出城上香,却要经过此处。
媚生在铺子前搭了花架,设了秋千,小巧的竹编桌椅,专供女客休憩,取名花间铺。
考虑到那身份尊贵的,还另搭了棚架,用布帛遮挡,这布帛也有讲究,茜色罗纱,半透不透,露出女儿家的神秘娟秀。
女眷们路上乏了,看见这样一处雅致去处,多会驻足歇脚。
媚生便趁机拿了口脂花露,展示一番。
起初,女眷们只因白歇在此处,有些过意不去,拿点小玩意试试。
只没想到,这口脂色泽鲜润,又纯净,花露也是香气淡雅,持久不散,竟比那久负盛名的红颜坊中的货品还要好些,一时也多了慕名来寻口脂的。
媚生干劲十足,尝试用不同的花色,相继又推出了陌花海棠脂,玉兰花露,芙蓉粉......
她每日数着银钱,醉心技艺,整个人都开阔起来,竟将裴衍抛至了脑后。
这日黄昏,一辆寒山寺上香归来的马车,停在了铺子外。
一名十几岁的少女雀跃着跳了下来,马上的男子英挺高大,不耐道:“买什么胭脂水粉,早日归家才是正事......”
他拧了眉,抬眼瞧见铺子前正采蔷薇的姑娘,忽而噤了声。
女子一身素雅衣裙,却难掩姣好身形,正踮了脚,采高处的那朵最艳的蔷薇,杏眼桃腮,在黄昏盛大的光晕里,夺人心魄。
男子喉结微动,利落下了马,将那朵蔷薇摘下,愣愣递了过去。
媚生接过,笑着道了谢。荡漾开的眉眼,春色无边,看的男子又是好一阵愣怔。
他挠挠头,忽而伸手攥住了女子的手臂,没头没脑道:“我乃金吾卫统领王尧,现年二十有六,尚未娶妻,里面那位是我的胞妹,家里还有个老娘,是个和善的。”
媚生听的一头雾水,下意识“啊?”了一声。
王尧急忙撒了手,晓得自己唐突了,摩挲着腰间佩剑,有些不晓得说什么好。
他是个武将,向来直白,哪会什么弯弯绕绕。
正头疼,见家妹已买了水粉出来,催着他走,只好转了身,临行前丢下一句:“我......我明日再来。”
第二日一早,媚生刚开门,果然见昨日那男子步了进来。
这人五官端正,带了一身战场上磨砺出来的凌厉,身板也挺直,往那一站,挡住了大半个门面。
他将沉颠颠一个袋子往案桌上一放,道:“这店里的脂粉我都要了。”
媚生错愕的瞧他一眼,打开那锦袋,见里面竟是光灿灿的金叶子,一时有些愣住。
王尧瞧着那双细嫩的手儿在眼前摆动,偶尔锦袖一动,露出一截皓雪般的腕子,脸上便是一红。
媚生瞧他模样,心里咯噔一声,将钱袋子往前推了推,福礼道:“大人还是请回吧,我这里只做女子生意。”
王尧瞧她一眼,也不恼,挠了挠头,往店里一坐,赖着不走了。
媚生无法,并不理会他,自顾去忙。
王尧目光黏在她身上,总觉得越看越合心,哪里都合心,说话走路甚至额前那几丝碎发,都让他心头颤颤。
他赖到中午,直到有下属来禀,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又次日,门还没开,便候在了铺子前,这次带了整套点翠头面,并金银饰品,林林总总铺了一桌面。
媚生无奈,好言劝道:“大人明日无须再来,妾乃一介下堂妇,不适合再伺候大人。”
王尧愣了一瞬,倒是没想到她竟跟过旁人,一时脸色有些暗,待了会便走了。
他归了家,媚生那张明媚中带了娇憨的脸一再在面前晃,一会是她蔷薇下的身影,一会又是她那句:“妾乃一介下堂妇”,一颗心忽而甜蜜,忽而失落,竟是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他忽而将面前的杯盏一推,站了起来,直接去了后院主屋。
主屋里他的母亲王夫人正吃晚食,见了这个不着家的儿子微拧了眉,还未说话,听他道:“母亲,儿子看中个姑娘,想要迎娶进门,就是门第低了些。”
王夫人手中的瓷勺叮咚一声落入了汤碗,愣了一瞬,连连道好。
她这个儿子少年英雄,眼高于顶,拖到现在都没个合心的,王夫人愁白了头,现下他终于点了头,如何不应,便是门第也管不得了。
到了第四日,媚生将将起床,忽听门前喧嚣,一个体丰的妇人挤了进来,进了门便贺喜:“林姑娘大喜啊,真真是大喜事,金吾卫统领啊,那可是了不得的官,家里也简单,这次托了我来说媒,是要娶姑娘为正妻。姑娘真是天大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