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民国伶人（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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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弟程枫亲启：
你长大了。要独立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份。
从四岁到现在，你一直没离开我身边，但是现在没有选择了。敌军当前，唯有拼命一搏才能找到一条出路。我不愿带着你在他们手底下当牛做马，因为牲畜杀起来是毫无顾忌的。我要保住你，即使以命相换。
你从小就很乖。我们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多少次我觉得生活太累，都是你支撑着我。我不能倒下，不然幼小的你该怎么办呢？我亲爱的弟弟，要怎么活下去呢？
每当我看着其他人在父母面前撒娇，其实眼泪都要出来了，但我强撑着仰头装作不屑：切，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弟弟。
枫叶，我独自一人时经常会想，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呢？我从小学青衣，真的是我的喜好吗？不是啊。我努力地学、丝毫不敢懈怠，是因为我怕丢了这个容身之所，我们又会沦落到街头乞讨的境况。
我现在还记得，父母刚离开，我们两个小孩被地痞流氓欺负。攒了几天的乞讨钱被搜刮得一干二净，顺带要挨顿打，因为‘抢了生意’。我想护住你却护不住，甚至还要捂住你的嘴不让你哭。我看着我们身上斑驳的红痕渗出血，只掉眼泪不敢出声，因为哭声会招来更猛烈的殴打。那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唱戏，我讨厌台下间杂的油腻视线，我讨厌大热天厚重的戏服，我讨厌那么多忌口。但是我别无他法，只能尽全力做好，即使从十岁开始就没能吃几次想吃的、没穿过几次漂亮衣服。
每次想到，都觉得我活得真失败啊。我得不到真正想要的，甚至差点把你都弄丢了。我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想自己喜欢什么了，只是被生活推着走。到如今，我唯一的执念，大概就是你吧。
你是我仅存的血亲，是我保护了二十年的弟弟。在你身上我几乎倾注了全部热情，你是我漂泊不定的身心的唯一寄托。我希望你能活得快乐，希望你有条件去追寻本心。我做不到的，你达到，也是我心愿的一种实现了。我没用，就看你了。但是，不要有压力。
我托了人护住你的性命。不要执着于我了，按照自己的规划活下去。不要让我觉得自己的付出毫无价值呀。
姐姐永远与你同在。
樱桃，亲笔。”
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程枫看见了这封信。泪水掉了下来，打湿了薄薄的纸。他一语不发，只是走到了父母的埋骨之地，跪了下来。
“姐姐啊——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你们都走了，只留我一个人，我恨你们，我恨死你们了——”
程枫伏在碑前，崩溃地吼。他早早失去了父母，现在也失去了唯一的姐姐。以后的路，只有孤身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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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鬼子府上那阵动静，可真是吓人！我还以为他们要搞什么新型武器，结果第二天一看，嘿！全死光了！真是大快人心！”
“可不是，这下好了，有点分量的都死了，剩下的想出城通风报信也被拦下来了，咱们总算有段安生日子过了！”
被摧残的街道此时又开始恢复生机，行人多了起来，各个喜气洋洋。
依然在那个破败小院，只是聚集的人少了一个。
“封锁消息，日方尽全力拖，能骗多少武器骗多少。那些还活着的，都看好了，万不能有差错！”孟哥坐在上首，面色凝重。又叹了一声，似自言自语道：“不能让战友的血白流。”
班长的身形看上去又佝偻了些，默默地擦眼泪。他终生未婚，打算为了组织奉上全部，中途捡来、悉心教导的樱桃早已被视若亲女。他不想她陷入危险甚至丢了命，但他也为她骄傲。
“樱桃的弟弟，我们暗中护持，少让他卷进来吧。”班长哑着声开口。
没有人反驳。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民国伶人（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