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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旧事 ...
唐武德三年
裴寂觉得自己最近犯太岁,他早年随陛下征战,也打过败仗,但鲜少有像现在这般狼狈的。
身后敌军的马蹄声已经越逼越近,他一身泥污,发髻也已经散了,湿答答的贴在额上,但最糟糕的是缰绳并不在他手里。身后的小兵握着缰绳死死夹着马鞍,和他。
实在有失体统,裴寂想,但好歹保住了命。
如果不是这小兵眼疾手快在他被马甩下的时候拽住了他,此刻他怕是早已命丧马蹄之下了。
不远处就是晋阳城门,后面的追兵也暂时止步。裴寂清了清嗓子,转过头来问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小兵:“你叫什么名字,进城之后我与齐王必定重重有赏。”
没听见回答,裴寂只当是小兵年轻才刚脱险,吓着了,便用肩膀撞了撞他,不想那小兵被轻轻一撞居然轱辘着摔下了马。裴寂定神一看,才发现那小兵身后透着几只箭尾,已然气绝了。
城门有守卫来接应,扶着裴寂下了马。裴寂让人去备热水沐浴,又让人查那死了的小兵籍贯赏银还乡,另请齐王军帐议事。
听到最后一句,听命的侍卫猛然抬头,面色古怪,吱唔了一句。
裴寂只觉脑子隐隐传来晕眩感,闭上眼又问了句:“你说什么?”
“小人...”侍卫顿了顿,说到:“小人说,昨日收到您战败的消息,齐王,齐王殿下已经连夜奔还长安了。”
裴寂听了个清楚,整个人向后一倒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夜已尽深了。裴寂想,齐王弃城而逃,自己这样惨败地回去面对一个帝王的愤怒,下场会不会比昨日死在敌军马蹄下的要好。
长安城靠近皇权中心,百姓生活富足,各地商贩往来消息互通,便是妇孺也多少知道些天下势力割据。天子家事更是茶余饭后的头等谈资,不过三日,全长安城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案上都有了齐王李元吉不战而逃的本子。
除此之外,还牵扯出了件六年前的旧事。
平日里吵嚷的茶馆此刻算是安静,隐隐能听见门外街上传来的小贩叫卖声,座下客人皆被堂中新来的说书先生所吸引。
“话说当日,突厥人狼子野心,挥师南下直指雁门关外。当时天子御驾亲征,率数万大军与突厥厮杀,接连三日狼烟不绝血流成河啊!”说书先生一拍惊木,堪堪饮了口茶。
座下有心急的茶客忙问:“赢了输了?”
“天子出征,自然是赢了。”有熟客吐了口瓜子皮打趣到:“这说书嘛,自然是凶险万分,又侥幸险胜,最后夸这天子是真龙庇佑呗!”
茶客噓声,问说书先生讲的可否是这么个落入俗套的故事。
“非也,非也”这说书先生摸了把胡子,高深道:“这仗啊,打输了!突厥人凶悍狡诈,夜间偷袭攻入城中放火杀人,所到之处是刀光剑影哀声连连。不仅百姓深受其害,这突厥首领还下令将天子给堵在了雁门城内!听闻天子受困,各方守备急忙调军前都往雁门关救驾。且说这离雁门城最近的,便属当时的屯卫云定兴了,可云定兴此人不熟军务,专善些奇淫巧技,仗着是太子姻亲作威作福又贪生怕死。圣上遭难,若他前去救驾,胜了自然前程大好,可失败便是小命不保,倘或不去,事后追究起来也是难逃一死。就在云定兴两难之即,下属来报,有一小兵说有计可退突厥。”
“三日之后,突厥的探子突然禀报头目,五十里外发现隋军压境,旌旗相继数里,篝火是彻夜不绝,鼓声争鸣如雷竟像是有百万大军前来支援!突厥的头目一听,立时慌了,虽说突厥骁勇好战,但以游牧为生,兵力有限,区区万人与百万大军相抗岂不以卵击石,于是忙撤军而去。”
“之后天子召见救驾之人论功行赏,这面圣之人便是那云定兴!”
“云定兴不过是个屯卫,岂能调动百万大军”有个些许见识的茶客问,“不是你瞎编的吧!”
“云定兴自然没这个本事,”说书人摇摇头道:“且说云定兴面圣后,回来便重赏一人,此人正是当日献计的小兵。原来云定兴手下不过数千人,此行凶险万分且未必成功。这小兵便献计,行军路上沿途插上旌旗,夜间篝火不灭,且每隔几里便安排鼓手,日夜敲锣鼓声不绝以张军容。突厥探子为防暴露自然不敢靠大军,远远一看视线所及处都插着隋军军旗,便以为大军压境,连忙撤退。可谓是昔有诸葛空城妙计吓退司马懿,今日李郎雁门造势智退突厥军!”说书人惊木一拍,便有跑堂去拿着盘子去收客人的打赏钱。
“李郎?莫非这献计的小兵姓李?”有茶客问。
“兄台有所不知,”一旁有客人应道“当日给云定兴献计的小兵,正是当今秦王李世民啊!”
“秦王?这秦王少时便有领军之才,怎么齐王是他亲弟弟近日却失守晋阳,还逃回来了。”
“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有人笑道。
“这么说当年雁门关救天子,真龙庇佑可不就是这位秦王殿下了,不然隋帝怎么当时被秦王救下,之后还是亡国?”
“得真龙庇佑不是天子就是太子,这你也敢乱说,不要命了!”
“我不就随口一说。”这人往暗处望了一眼,见说书先生已经离去,放下茶钱匆匆从后门离去了。
此时裴寂刚踏进齐王书房,脚下齐王刚摔的茶杯,还冒着热气。还好齐王府是陛下新赐,陈设还不多,不然此刻怕是地上还得多几个碎瓷瓶,家里娘子生气时常砸的那种。
“殿下怎么发这么大火?”裴寂走了进来,“太子殿下让我来看看殿下刚入长安,可都一切安好。”
“有劳大哥挂心,大哥和玄真可知近日长安城的流言?”李元吉冷笑道:“夸我那好二哥英勇善战,本王却是个不战而逃的草包!实在放肆!”李元吉重重往茶几上锤了一拳:“此事一定是他干的!用心奸险,败坏本王名声!”
“殿下息怒,不过是市井流言。”
“息怒?本王如何能息怒,他李世民今日敢往本王身上泼脏水,日后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害我!”李元吉上前握住裴寂的手,“还望玄真替我向太子殿下陈情,让大哥为我做主才好。”
“这是自然。”裴寂安抚住李元吉,随即告辞,说去面见太子。
“大人可往太子府去?”一旁的侍从扶裴寂上了马问。
“回府吧。”
“可大人不是答应齐王......”
裴寂扫了他一眼,侍从连忙住嘴,随裴寂先往太子府方向去,再半路绕道回府。
裴寂骑在马上不禁叹了口气,齐王年近二十却胸无城府小孩心性,在外吃了亏回家想着找人做主。谁还没个太子哥哥和皇帝老子呢,何况秦王执掌军权多年,陛下未必会因此责怪。此次齐王又分毫未损,不过是败坏些名声罢了。加之也无证据咬定就是秦王所为。齐王再有权势,此次也难堵百姓悠悠众口。
此计下流却好用,这秦王果然一肚子坏水,和那人如出一辙。
水军在手,天下我有——李世民
裴寂字玄真;大哥太子李建,二哥秦王李世民,三弟齐王李元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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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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