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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七天七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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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明禅师向来知道徒弟很蠢,可也没想到他会蠢到这份上,他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还要更直白些么?
到底是一手带大的徒儿,慧明禅师无法不承担传道受业解惑的重任,他望着悟能好奇的双眼,漠然一点头。
悟能顿时喜不自胜,没想到林选侍居然真的有身子了,这可是个好消息,至于师傅是通过天文历法还是蓍草卜卦推演出来的,这些都不重要——反正他问了师傅也不会说。
当下要紧的是要将喜讯告诉林主子……悟能急急欲走,岂料慧明却拽住他,“你做什么?”
“当然得让林主子知道呀!”悟能天真的道,难道不应该么?
到底是在佛寺里待久了,不晓得宫中多么险恶……慧明轻轻皱眉,沉声道:“用不着你自作聪明,你以为林选侍会感激你么?细想想,这个孩子的消息若叫旁人得知,又会如何?”
悟能可算醒悟,如今皇帝昏迷未醒生死不知,满宫里嫔妃的眼睛都盯着昭明殿,若在这时候令她们知道林选侍有了孕像……倘陛下真有不测,这便是唯一遗留下的血脉,岂有不争个你死我活的?
想到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悟能滴溜溜打了个寒噤,不敢鲁莽行事了,老实地去将酸梅汁倒来,一路上紧紧闭着嘴,活像谁欠了他几百贯似的。
柳儿打趣道:“小师父今儿怎恁般沉闷寡言,莫不是被方丈骂了?”
悟能嘿嘿笑着,不好答腔,只看着林欢将那盅酸梅汁仰脖灌下去,一滴不剩。
悟能忍不住问道:“不酸么?”
方才他偷偷尝了点,几乎倒胃——慧明禅师一向偏爱原汁原味的食物,那梅汤未加蜂蜜白糖调味,可想而知一定很难下咽。
林欢倒是不觉得,“挺好喝的呀。”
又酸又凉,正好解解这殿里的热气——昭明殿地龙烧得极旺,那些宫婢说病人不宜吹风,连窗户都不许打开透气,她待着都快闷死了。
悟能心道孕妇的口味果然不一般,悄悄嘀咕两句,就见林主子命人去将描金鸟笼里的那只鹦鹉抱来。
悟能笑道:“主子还惦记着它。”
林欢爱怜的抚着鹦鹉皮毛,“经历御花园那一出,它定是吓坏了。”
本来小呆就对张倩薇那只波斯猫甚是忌惮,谁知主人比宠物还凶,似它这样通人性的鸟儿岂有不畏惧的。
难怪小呆这会儿比平时还呆,眼皮也耷拉着毫无精神,若非林欢还能感触到它的体温,恐怕以为这鸟儿已经吓死了。
悟能虽知鹦鹉的一反常态多半是因皇帝神魂未能归位——师傅告诉他,皇帝此番离魄,多半还会再找寻原来的宿主——可这种话,当然不好对林主子直说。
林欢也觉得怀中鹦鹉的异样来,往常她顺毛捋上一会儿,小呆就会精神百倍的起来,再亲热的啄啄她的手背,怎么今日却半天都没动静?
林欢就疑心小呆是中暑了,虽说如今还是冬春之交,可寝殿里这样闷热,她一个大活人都受不住,更别说鸟了。也没听说鸟类有发汗解热的机能。
林欢因让柳儿将喝剩的酸梅汁取些过来,若还不管用,再去找岑松柏要薄荷清心丸。
悟能见她当真要给鹦鹉喂那酸溜溜的东西,一颗心不由提到嗓子眼,“主子……这不太好吧?”
那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鹦鹉,是皇帝的附身哪!尽管不知者不罪,可是在悟能看来,仍然有冒犯圣驾的嫌疑。
然则不待他想出有效的解决办法,鹦鹉陛下已惨遭毒手。但听一阵轻微的呛声,鹦鹉慢悠悠地睁开眼。
众人都欢喜道:“小呆醒了!”
悟能则炯炯有神的看去,真是皇帝吗?可师傅他老人家也未必事事都能料准,也许陛下这会子正在满宫飘荡呢,那也说不定。
及至见鹦鹉扭头往林选侍怀中蹭了蹭,悟能方不再怀疑,好吧,看来真是皇帝不错了——想不到皇帝做鸟的时候是这副德性。
没眼再看下去,悟能起身决定去向师傅报告这个好消息,最好快点将陛下变回原样,不然这副腻歪劲看着真是愁人。
林欢轻轻抚摸小呆的鸟头,眼中的喜悦藏都藏不住,“你可真吓坏我了!”
皇帝已然遭逢不测,若连小呆都离开她,林欢真不知下半辈子该找谁作伴为好。
楚南神采奕奕地看着她,此番做鸟就比先前熟练多了。先前在御花园晕倒之后,他感觉整个人好似飘在空里,虚虚落不到实处,如今能重获鸟身,他反而感到一种由衷的踏实感。
况且,他很清楚,有林欢在,她定会将自己照料好的——无须问他为什么,信任是不需要理由的。
柳儿看着一人一鸟的亲热模样,原本因皇帝病倒生出的恐惧感亦渐渐消退。一切与原来并无不同,大不了,仍旧回碧玉阁关起门过日子去,荣华富贵这东西,原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倒也罢了。
这话若让悟能听见,定会直指这丫头眼光短浅:傻姑娘,你家主子的福气在后头呢。
柳儿揩了揩泪,道:“婢子去打水来为您洗漱。”
林欢颔首,“去吧。”
承蒙慧明禅师那席话,使她们不必被张太后责难,反而能服侍皇帝左右,那么,林欢自会尽忠职守将这位病弱的天子照顾好,直至他再度苏醒。
一夜过去。
众人虽都睡得不怎么安稳,却还是挣扎着早起——皇帝还病着,她们怎好意思赖床?
林欢因见眼圈底下有两团乌青,便让柳儿为她打些胭粉,好稍稍遮挡。
柳儿叹道:“陛下神智昏迷,主子您打扮得再好,又能给谁看呢?”
林欢却不这么认为,一个人在何时何地都不应放弃希望,就算皇帝真的不再醒来,难道她就终日以泪洗面过日子?何况,慧明禅师那样笃定,她也应相信这位老师傅才是。
她打扮倒也不单是为了孤芳自赏,还为了等会子与张太后的见面——张太后为了表现自己对皇帝病情的重视,是日日都要过来昭明殿的,她若是见自己衣裳素裹、脂粉不施,肯定得疑心林欢咒皇帝早死。
当然,若装束太艳丽同样会招骂,所以只需稍稍扑些铅粉,使气色不那么难看即可。
林欢梳洗完毕,就听到外头张来顺大声唱喏,“太后娘娘驾到。”
张太后今日来得倒早。
林欢小小的惊讶一阵,正要出去迎接,随即又是一声吆喝,“睿王殿下驾到!”
林欢的惊讶更上一层楼,怎么连睿王也来了?她可不记得这位殿下有多敬爱他的王兄。
不管怎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欢只得和张来顺等齐齐站到门边,待那溜人影过来时,便整齐地屈膝下去,“太后万安。”
若非慧明禅师那番话,张太后绝不肯留她在昭明殿中,见了她只当隐形人,不肯假以辞色。
林欢安之若素,索性不再施礼。人家不把她当回事,她还处处逢迎做什么。
侧首时,林欢注意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面上,只得平淡的唤了声“睿王”。
这人长得倒也俊俏,就是气质格外流俗,一双桃花眼似眯非眯,俨然是古代霸总的气概。
林欢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女人揽镜自照还可说是悦己,一个男人处处耍帅就只能叫自恋了。难怪人都说龙生九子各个不同,这睿王跟他兄长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和他比起来,林欢总算发现皇帝的宝贵之处。
睿王睨她片刻,总算将目光移开,轻轻笑道:“皇兄不是一向不喜欢标致丫头伺候么?怎么昭明殿却有如此绝色?”
林欢面无表情,只在袖里悄悄攥紧拳头,这人也太讨厌了,别说她名份上总归是皇帝的妻妾,哪怕只是一个寻常丫头,哪有在兄长重病期间还有空调戏的?
感知到鹦鹉的翎毛亦有些竖起,林欢悄悄抚了抚它的身躯——小呆亦在为她抱不平么?
张来顺都有些笑不下去了,正色道:“殿下,这位是碧玉阁的林选侍。”
睿王勉强露出一个抱歉的笑,“那是小王看错人了,不好意思。”
张太后在榻边不耐烦的道:“理她做什么,快来看看你皇兄!”
睿王答应着,脚步轻快地走上前来。
张来顺朝林欢投来安抚的眼色,示意她暂且忍耐,林欢则轻轻点头——她不会逞一时意气的,谁叫皇帝如今起不来,可不只有叫小人得意么?
小不忍则乱大谋,林欢深吸一口气。
正欲上前奉茶,冷不防却听睿王用探询的语气问道:“听闻皇兄月前曾召林选侍伴驾,七天七夜不许离开,有这回事么?莫非便是那时埋下的病根?”
这回连张太后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她是不喜欢林欢,可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找茬呀。何况这等宫闱秘事从一个王爷口中出来,这不明摆着是她告诉的么?这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张太后遂轻咳了咳,正要注意儿子留心言辞,忽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继而便听睿王哎哟一声,抱着头惊呼起来。
张太后忙上前查看,拨开那几根手指,只见睿王头上有两道重重划痕,从额角延伸到眼皮,血糊糊的甚是吓人,难怪儿子频频喊痛。
“这是怎么回事?”张太后愤怒地瞪向肇事者——那扁毛畜生又飞回它主子肩膀上,睥睨一般望着众人,这东西简直成精了!
林欢摸着鹦鹉的脚爪,坦然道:“娘娘,小呆很通人性的。谁是好,谁是坏,它一眼就能分出来。”
张太后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你逗我玩呢?
林欢诚恳地将鹦鹉奉上,又望着张太后那张保养得宜的精致面庞,“真的,您也不妨试一试。”
张太后下意识后退两步,警惕的拿手挡在额前,她可不想脸上多出两个莫名其妙的血窟窿,留疤更不行。
神经病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