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仙说》再我

4、厌食

　　白墨然算是在紫微殿住了下来，但是他自然不算是孩童了，所以原本就安静的紫微殿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喧闹起来，除了……午餐时间。按理说九重天上的人是不需要进食的，但是这大殿的主人非常向往人界的生活，于是紫微殿便有了午食的惯例，而且，小蛇的修为不够，还不能辟谷，所以每日的大事便是这位祖宗的饭食。
　　“不吃。”白墨然看着眼前被精心制作的饭食，胃中却不停地翻滚，他微微皱眉，把眼睛撇开。余深看着他这副模样，有点吃惊，轻笑一声，余深并不理会这条咋咋唬唬的蛇，安然地吃着饭。一时间无人说话，空气中只剩下筷子和玉碗碰撞的声音，和余深轻轻地咀嚼声。白墨然听着这些声音，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余深，余深的一举一动都很优雅，只见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白玉勺，左手托着右手的袖口，低垂着眉轻轻吹着勺子里的汤。白墨然突然觉得，那碗鹿肉汤似乎也没有那么不能下咽。余深察觉到他的目光，嘴角偷偷勾起，看来这条小蛇上钩了。“可要尝尝？”余深并未抬头，状似无意的问到。“好。”白墨然犹豫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
　　余深顺手把刚刚吹好的汤递到他嘴边，白墨然犹疑了下，最终还是就着勺子，把汤含到了嘴里，那一瞬间，肉香扑面而来，钻进了白墨然的五脏六腑里，也勾起了他最不愿回忆的记忆。
　　白墨然是靠着那个魔女尸体的余温孵化出来的。那个女人在他还在蛋里的时候便带着他东躲西藏，最后仍然在那样一个隐避的山中被找到，被杀害。喉管整个割裂，鲜血满地，却保护住了他。那些人其实是想杀他的——一个仙魔两界混种。她在此之前就是将他含在嘴里，才躲过一劫。那些人把那个女人的肚子都划开了，都没有找到他。而他，则是借着那个女人遗留的温度孵化出来，可是单单只是孵化，却不足以支撑他活下去。刚出生的他太过于孱弱，如果他不快速成长起来，山中的妖魔精怪便会吞噬他。于是，他只能一口一口，从那个女人身上撕扯下血肉，再吞进他的肚子里。
　　他并不傻，相反他很有灵性，他在壳里的时候就诞生了神志，他能感觉到那个女人最初的喜悦与慈爱，和到后来的惊恐与绝望。他都能感受到。可越是这样，口中的生肉就越难以下咽，胃里不断的翻滚，心里不断的自我谴责，不断的吞下又吐出再吞下吐出的残食再吐出，这样反复很多次，直到那一口血肉的能量与魔力被吸收殆尽，再继续下一口。直到他有能力保护自己了，他也没有停下吞食那个女人的身体，因为，他要变强大，他想……为她报仇。
　　回忆着这些，白墨然眼里变幻莫测，“唔……”他转过身，将口中的汤吐在痰盂里，这时，他感觉到一只手抚着他的背，那只手似乎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一般，让他的胃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他想抬起头向余深道谢，这时余深就递来帕子，轻轻擦拭他的嘴角。白墨然一下子就僵住了，怔怔地望着帕子的主人。他看见余深朝他微笑，“可还难受？”余深有点担忧，却见他傻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他也就用手抚着鼻尖，轻笑出来。
　　白墨然看他担忧的看着自己，忽而又笑话他，不禁觉得恼怒不已，却又想到他费心为自己熬的汤，又给他吹冷了喂他，便决定这口气实在是无法撒在这样的余深身上。于是白墨然拉下脸，白白嫩嫩小小的脸故作老成，嘴角耷拉着，眉毛跟眼睛眯成一条线，皱皱巴巴。“喂我！”某条小蛇大声命令着天上的上神，又觉得不够味一般，重重的用鼻子出了一口气，眼睛彻底的闭上了，用鼻孔对着余深。“噗嗤……呵呵……”余深忍不住轻笑出生，实在是觉得这个小家伙傲娇的样子可爱的不行。明明是个小孩儿，却总是故意板着脸，装大人，声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喑哑深沉，倒还真像返老还童的老妖精那么回事。
　　白墨然听见余深的笑声，更是恼怒，他掀开一只眼皮，抬起头，妄图营造居高临下的假象，“快点儿！”白墨然催促到。“好好好，我的蛇祖宗。你可要都吃完，没吃完看我不打你的小屁屁！”余深忙哄着这个祖宗吃饭，只要他肯吃饭，好好长大，将来为他买酒就成了。嘿嘿，余深可没忘记他的最终目的。余深把吹好的汤递到白墨然嘴边，白墨然张口喊住，用舌头抵到舌根，闭上眼睛，快速吞下，尽量不去尝它的味道。这样貌似好了很多，跟喝水差不多，所以白墨然一下子就喝完了一盅。他的嘴巴因为喝了汤的缘故异常光滑粉嫩，衬得本就白玉般的皮肤更加透亮。眉头却总是微微皱着，眼睛下垂，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颤动。
　　余深垂眼看着这样的白墨然，心中便觉得欢喜，他有种想把他搂在怀中的冲动，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从来都是随心而为的，不管是当初把他带到身边，还是如今花费心思照顾他，都是因为他想做，他便做了。他把白墨然搂在怀中，顿时觉得舒畅无比。他低头去看怀中的人儿，却见他乖乖的安静的呆在自己怀中，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带着白墨然自己都没有发掘的依赖与信任。他总是这样望着自己，余深想，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样的眼神到底有多么……呃……勾人？余深勾了勾嘴角，便将一吻亲在了白墨然有婴儿肥的白嫩脸蛋上。
　　白墨然感受到脸上冰凉的触感，知道对方又戏弄了自己，一瞬间的炸毛，张开嘴就朝着余深咬过去，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余深嘶的一声，疼得深吸了一口气，白墨然听到余深的痛吸声，不由得放松了牙齿的力度。余深感受到他的放松，又坏心眼的在他头上狠狠揉了一下。卷曲蓬松的黑发瞬间炸开，白墨然松开了咬着余深的嘴，从他怀中跳了下去，阴着一张脸便想转身离开，心里忿忿地想，等他长大了，一定要让余深哭着向他求饶。（虽然方式跟现在想得不一样，可是他长大后确实以另一种方式达到了当年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