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河不渡我自架桥》甲象

2、初见红梅

　　上官婉儿着一身男装与穿着常服的太子李贤一前一后地在人群中游走。只是一个寻常的庙会就已经是士女云集，万头攒动，人声鼎沸。上官婉儿喜静，对于这种热闹的场合颇不习惯，然而身旁的李贤却表现得十分融入这番繁荣的景象一般，到处摸摸看看，左瞅西瞅。

　　庙会主要是依托佛、道教的寺院宫观而逐渐形成的，同时伴随着民间信仰活动的开展而发展、完善和普及起来的。不仅吸引了善男信女也吸引了不少喜欢凑热闹的百姓，许多商贩和卖艺者也纷纷从四方汇集到这里，交易货物，表演节目。

　　上官婉儿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太子，心里不停地揣测李贤的想法，她不是不知道李贤为太子的这段期间，与武后关系十分紧张。自己作为武后亲自选拔提点的人才，可谓是武后培养的一把利刃，上官婉儿相信李贤也明白这一点——他们是两个阵营的人。两个阵营的人一同出来逛庙会，上官婉儿无法拒绝当朝太子的要求，但她想不通太子为何要这么做。

　　一个人脑子飞快运转，另一个人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悠然自得地闲庭信步在人群中。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的空地被人们围成一圈，水泄不通。上官婉儿本打算绕路而行，然而李贤却更加来了精神，拽着极度避免与他人接触的她挤到人群的前排。
　　当然，挤到前排的全部功劳应该归于李贤带出来的十几名护卫。上官婉儿整理了一下幞头，还未来得及观察面前的情况，一声动人的啼啭让她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去——彩楼殿阁之中，一女子蒙着缀着闪着奇异光彩的面纱缓缓走出，上官婉儿从她只露出来两只深邃的眼睛可以猜测到眼前舞姬的胡人身份。

　　眼前之人一声婉转至极的开嗓后走到舞台中央静止，人群开始发出躁动，正当上官婉儿疑惑她将要做什么时。节奏极强的鼓点响起，舞姬以鼓伴之开始起舞，身姿矫健婀娜，目光流波送盼。鼓催残拍腰身软，汗透罗衣雨点花。

　　刚还在大声嚷嚷不满的百姓已经被这场面镇住了，四下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强烈的鼓声和舞姬脚尖点地的声音。直到舞姬面纱脱落甩了出去，露出自己具有异域特色的脸，安静的人潮发出久久不歇的欢呼和叫好声，其中不乏有男子的口哨和调戏声。

　　丝竹飘颻入青天，面前人的面容被江水的水汽氤氲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出来一丝清俊的轮廓，但这人穿着的一袭白袍显得手里的火红色面纱越发的像一团火一样，红梅挂上妩媚的笑，做好了被揩油的准备，伸出手，“这位小郎君，可否将面纱还给妾？”

　　上官婉儿上前一步，周身的水汽渐渐散去一些，月光从乌云里淅淅沥沥的洒下少许，给她周身镀上了银色的光。红梅没想到面纱这么容易就回到了自己手里，而且归还之人似乎十分不想与自己接触一般，几乎是将面纱扔回她的怀里。

　　“谢谢小郎君了。”

　　上官婉儿没有反应，李贤含着笑咳嗽了两声，“不用谢她，本就该物归原主。”上官婉儿跟着点了点头，红梅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眼里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尽管这样，妾还是想感谢一下两位郎君，”说着将自己的耳环解下来一只递给上官婉儿，“小郎君如果还想看我的歌舞，可拿着这个去瑞丹楼找我。”

　　见上官婉儿没有结果耳环的想法，李贤赶忙上前接过来，周围有不少眼红的男子盯着李贤手中的耳环跃跃欲试，但是都被护卫带有杀气的眼神劝退了。红梅也没多说，深深地看了上官一眼，扭动着纤细的腰肢离开了。

　　回宫的路上，上官婉儿一言不发地走在李贤身后，李贤停她就跟着停，李贤走她就跟着走，两人的身后还跟着整整齐齐的护卫队，场景既浩大又好笑。

　　“哎，是太子哥哥吗？”对面迎着走过来一个跟上官婉儿年岁差不多的少年，“真的是太子哥哥，你也来看庙会啦？”李贤看清来人是自己的弟弟李旦，李旦冲进李贤的怀里。上官婉儿行礼，“臣参见相王。”李旦从李贤怀中伸出半个脑袋眨眨眼睛看着上官婉儿，一时想不起眼前之人是谁。

　　李贤拍了拍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弟弟的肩膀，“好了，已经束发了，过几年就要行冠礼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李旦兴奋地说：“哥哥，老师说我书法大有长进，回去你给我看看好吗？”“好好好，你先松手。”李贤摸摸弟弟的脑袋。

　　上官婉儿跟在蹦蹦跳跳的李旦身后，自己的身后又多了十几个护卫，但她的脑海里还是那团舞动的火。“庙会，似乎还有点趣。”展开手掌，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只纯金打造的小巧耳环，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上官婉儿将它收在自己随身佩戴的鎏金银香囊中。

　　回到自己的住所，仆人跟上官婉儿禀告说公主白天来过。

　　公主变成了太平公主，太平是她的道号。虽然号称出家，她却仍然还在宫中居住。后来吐蕃派使者前来求婚，点名要娶走太平公主。李治和武则天不想让爱女嫁到远方去，又不好直接拒绝，便修建了太平观让她入住，借口公主已经出家来避免和亲。

　　太平公主自从去掖幽庭找过一次上官婉儿后，就常常来找她。似乎因为自己的“最受宠爱的公主的朋友”身份，婉儿被放任到后宫内文学馆学习。“天性韶警，善文章”，让她很快变成了内廷文学馆老师的得意门生。

　　那是上官婉儿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依附权贵，掌握力量的滋味。

　　至于太平公主？
　　那只不过是她的踏脚石，用来利用的对象罢了，只有那个傻乎乎的公主天真地以为自己拥有了深宫里的第一个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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