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醉》窗外绿了芭蕉树

1、青云城

　　十年前，天下首屈一指的朝歌派出了名奇才少年，年仅十七便傲视群雄无敌手，自创双剑流剑法绛花映雪，剑法风卷长空，如狂风卷落叶，疾雨溅嫩花，行云流水间，招招致命，剑气煞人却带有周旋回转的余地，收放自如。
　　十八岁屠斩赤炎金猊兽，夺其金丹。
　　十九岁破例前往忘仙台拔得九霄凌云剑。
　　二十岁毁坏锁妖塔，致使灭世之力破出，重伤数十名弟子，害死同门师妹，幸得总掌门及时补救，而后被挫骨鞭抽打七七四十九鞭，废除所有修为，发配鬼谷。
　　一代天骄就此陨落，落得一世骂名。
　　润雨停落，河畔青柳轻雾缭绕，比之前还要平淡偏僻的青云镇稀奇的来了一群身着道袍的仙门弟子，一处不起眼的酒馆里，门口挂着一幅陈旧的牌匾，匾上写着几个模糊的大字，只能依稀的看见客栈两字，不太明亮的客栈里摆着寥寥无几的发潮桌椅，空气夹杂着阴暗湿漉的霉味，生意好不冷清，店小二正蔫蔫的趴在前柜记帐。
　　忽然门口传来“咿呀”一声，小二抬头一看，一青衫的男子推开沉湿的木门，耍了耍沾了湿气的袖子。
　　见有来客，小二立即把桌上的帕子搭上肩，殷勤道，“诶呦！夫子，这边请，来这么早？”小二拿帕子仔细擦着桌椅，“夫子，这次还是？”
　　“嗯，老样子。”夫子应道。
　　“好嘞！”小二收起帕子，便去后厨拿了坛酒来。
　　夫子拦下小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问道，“问个事。”
　　小二收起银子，攥好，弓着腰笑得更殷勤道，“夫子，这你问我就问对人了，你想问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夫子低头轻笑，“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最近青云镇是出了什么事？”见他轻笑，眼尾捎情，小二愣了一下，店小二在青云镇呆了许多年，实话说还没见过这么俊俏的教书先生。
　　这夫子是店里的常客，七年前便在青云书院做教书先生，青云镇虽偏僻，却也是有家书院的，说来奇怪，像这样风度翩翩的人怎么会来青云镇这一个偏僻的穷地方。
　　小二朝外边看了眼，见没人，就坐在一旁的长椅，压低了声音道，“夫子，这你是有所不知了，听闻青云城外有一户田庄，叫李庄，庄里一户佃农家的姑娘自尽了，那家姑娘长得如花似玉的，谁知是个荡的，和地主的独子滚上了，大了肚子，但那地主家嫌弃她出身低贱，那姑娘没脸见人，就跳崖自尽了。”
　　“那外头怎么来了怎么多仙门弟子？”夫子倒了杯酒问道。
　　“是那地主家就出了事，那姑娘死了没多久，那地主就得了怪病，肚子越来越大，肚皮变得越来越薄，找来的郎中也没一个能治好的，到后来完完全全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模样，那地主夫人急的没法，不知从哪听说那断背山有秘方，便亲自去寻药，这一去就没回来了，那地主儿子就去寻人，谁知寻了一晚，就一身破烂疯疯癫癫的跑回家，嘴里还喊着什么着火了，有瘟疫，胡言乱语的，刚到家门口就断了气，当晚就有一群身上有一些奇怪符文的歧尸涌进地主家去，那地主也死了，肚子活生生爆开来，里面全是些黑糊糊的浆，内脏都被吃了，小的光是听人说都发束。”
　　小二说着就搓了搓胸口，又接着道，“现在镇上人都不敢出门了，这店里生意也差了，生意差倒没什么，主要是能保命，这还要多谢夫子您教的何公子了，连夜派人将青云镇护住。”
　　夫子闻言，拿着酒杯的手顿了下，“没有，那是他机敏，倒不是因为我教的好……对了，你刚才说歧尸身上有奇怪符文？”
　　“对，听说是起夜的撞见看见的，我听那些外面的弟子说好像是什么借刀万肆。”
　　话未说完，门口便传来“嘭”的一声，便见一名身着锦服的少年踢门而入，陈旧的木门被踢到墙面，发出吱呀的声音。
　　小二还没来得及心疼，那锦衣少年便嚷道，“这什么破地方，就这一间破客栈，你们这的掌柜呢！？”
　　小二忙去招待，“掌门出去采买了，客官你想要些什么叫小的也是一样的。”
　　那少年不碟不休道“你们这地方怎么回事啊？这么脏，算了，把你们客栈里最贵的酒菜都端上来，小爷饿死了！”说着就挑了张凳子坐下。
　　夫子见小二走了，便拎着酒坛走了，街上相较往日多了许多修行弟子，那些弟子衣着分了几派，其中白衣弟子人数为多，几个少有的路人也是行色匆匆，乌云拢聚，寻常牲畜声也静了下去，夫子不经意的拢了下衣领，与街上修行弟子擦身而过。
　　待那群弟子行至渐远，才发现身上有些湿润，天上下起了细雨，恰巧出门匆急，没有带伞，夫子朝四处望去，想找处地方避雨，各家门窗紧闭，夫子正想折片芭蕉叶避雨，忽然身上雨水被阻，一柄油纸伞正撑于自己头顶，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男子，未待夫子开口，那人微微笑道，“下雨了，我遮你一道吧。”
　　夫子愣了下，“那多谢这位公子了。”
　　那人将手中的油纸伞撑于二人之中，“你要回家吗？我送你吧。”
　　“多谢，劳烦公子撑我到前处避雨的亭子吧，就不麻烦公子送我回去了。”夫子略微尴尬道。
　　“好”，那人应道。
　　雨水淅淅沥沥的打在伞上，显得四处更加静谧，夫子悄悄看了眼那人，那人一身白衣，白衣上用银线绣了暗纹，身形挑高，比自己高出一些，不像是刚才街上的修习弟子，但那人刚才悄无声息的走到自己身后，而自己却毫无察觉，想必修为不浅。
　　前处有一处小亭，供人避雨乘凉，修建的有些年头，亭顶虽然有些青苔，但因经常有人来乘凉，亭里的石椅倒是十分干净。
　　夫子正准备道谢，那人又道，“我陪你等一会吧，若是没有停雨我再送你回去。”
　　夫子更不好意思了，“多谢这位公子，这雨等一会便会停了，就不劳烦了，公子若是有别的事可以先回去，不用这么麻烦。”
　　“没事，我只是偶然路过青云镇，也没什么着急的事。”那人说着便收起伞，找了张石椅坐下，夫子这才看清那人的脸，那人一幅少年模样，瞳色浅灰，虽然浑身透着儒雅平和的气质，但眉宇间透得淡漠。
　　夫子看着那人默思了一会，觉得似乎有些熟悉，道，“在下季珩，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楚御。”
　　“近日青云镇不太太平，我见楚公子你独自一人不太安全，你在青云镇可有亲戚投靠？”季珩看了眼外头的雨，下得不大不下，似乎还要等一会才会停雨。
　　“我本来是来找我师叔的，只是还没寻到。”
　　“你师叔是青云镇的人？在青云镇找人或许我能帮你。”
　　楚御笑道，“那就多谢了。”说着又指了指季珩手里提着的酒，问道“这是？”
　　季珩差点忘了手上还提着酒，晃了晃的酒坛道，“这是梨香醉，青云镇的特产，虽然是花酒，倒也挺烈的……要试一下吗？”
　　“不用。”楚御婉拒道，“不过我在家中也酿了一些花酒，改日有空还想请先生尝尝。”
　　季珩拨开酒塞，喝了一口道，“都是你自己做的？”
　　“嗯，师叔爱喝，便酿了许多。”
　　“你和你师叔感情倒是很好，若是……”话没说完，季珩忽然将手中的酒随手一扔，像是什么也没做一样。
　　此时不远处传来声“季先生！”，紧接着一黄衣少女撑伞走来，还没走进亭子便道，“先生，你怎么又喝酒了？”
　　季珩轻叹了声，“我没喝酒啊，云瑟怎么你一个人出来了？”
　　黄衣少女走进亭子，将伞折起，“还说呢，先生你出来也不带把伞。”
　　“出门太急了，怪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楚御楚公子。”季珩看向楚御道，“这位是青云书院的何云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