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洛阳钟

5、不可触及：5

　　乔思月醒来的时候明亮的阳光通过玻璃窗洒满了整间小屋，被窝里暖洋洋的。

　　他躺在沙发上，脸色却逐渐难看起来——真是跌宕起伏又刺激的一个夜晚。后怕让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先是被违法逮捕，接着又被通知自己多了一个丈夫，见证了一场神仙打架，好不容易出来了，还没松口气，又被女鬼找上了门。

　　他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酸软的手指还有些发抖，但准确无误地戳到了脖子上面的青紫，痛的乔思月脸皱成了一团。

　　眼睛的视野还是那个样子，基本没有变化，但指腹传来的触感的确变得粘腻，像是泡胀又破皮的尸体——那个鬼！

　　乔思月整个人一个机灵，该不会自己会慢慢变得和那个鬼一样吧？！

　　“乔先生，你醒了？”殷博容的声音从他躺着的沙发背后传来。

　　乔思月只能忽视身体的酸痛，坐了起来：“是的，昨晚谢谢你们了。”

　　他看到殷博容和白先生两人坐在一张长桌上，桌子上面叠放着很多资料，眼圈青黑，想来怕是一直没有睡觉。

　　“不，小人赶到的时候厉鬼已经离开，夫人误会了。”白先生说道。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放过我，但也有可能是你的到来给他带来了压力。”乔思月说道，“无论如何还是要说一句谢谢。”

　　殷博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乔思月的脸色，虽然算不上红润光泽，但到底也不再和昨天那样苍白的吓人。

　　“乔先生，虽然这个时候勉强你显得有些为难人，但是我希望你能尽量回忆一下那个厉鬼的形貌以及一些特征。”殷博容叹了口气，“我们的调查受到了阻拦，很难确定厉鬼究竟是谁。”

　　“为什么一定要确定呢？既然你们有特殊的力量，为什么不可以直接抓捕厉鬼？”乔思月脸色难看，临死的回忆自然不会让人感受良好，更关键的是殷博容之前展现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态度，如今却又说自己的调查被阻拦。这很难不让乔思月想起之前那几个差点撞了自己却还嚣张的人。

　　“是这样的，特殊调查科的抓捕流程需要得到因果绳的允许，而要申请，必须要先确定对方的死因、这件事前因后果以及是否属于特殊调查科应该插手的范畴。如果没有确认因果，我就没有资格逮捕他/她。”殷博容解释道，“而昌苏这座县城内，近几年刨去自然死亡或是慢性疾病致死，可疑死亡人数有二十人以上，车祸、火灾、自然灾害、自杀等等。”

　　“我明白你心中还对特殊调查科存着怀疑，但今天天亮以前的情况已经证明了非自然力量的存在，还有那个厉鬼盯上了你。无论是出于为你洗去嫌疑还是避免你受到伤害，我想尽快解决这件事都对你是最好的选择。”

　　乔思月低下头思索了一会，殷博容说的的确没错，但是如果这个厉鬼生前是因为这一次的死者才会死亡变鬼，报复回来难道错了吗？乔思月并不是一个天真的人，相反他很容易接受现实，昨天那一个晚上已经让他明白非自然的存在。但是既然凶手可以通过种种手段躲避加害，为什么被害人却不能报复回去呢？

　　“我并非排斥调查科，只是我觉得被害者需要一个公平。”乔思月说道，“或许在你们看来我的想法非常幼稚，甚至可以说并不那么符合你们的观点，但是我不认为在凶手逃脱惩罚之后被害者不能复仇。”

　　“我们并不是在阻止他们复仇。但是乔先生，鬼魂是不被承认的存在，死亡让灵魂湮灭，作为能量，回归天地，但是厉鬼并不同。他们会被称为厉鬼，是因为他们吞噬活人的生命以延续。

　　大多数厉鬼通常会在懵懂之时就去了结因果，随后因为动作明显也会被特殊调查科追捕。但是有部分厉鬼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很有可能保持着清醒的神智，但是仍旧会走上狂暴的这条路，会开始心生杀机，牵累无辜。”殷博容知道乔思月心中有一种正义感，否则当时在逮捕他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听说之前纠纷的四个人死亡就同意配合调查。他欣赏这种正义感，但并不会为此动摇或是默许一些小手段的发生。

　　“我知道了……如果厉鬼还没有报复完，就被逮捕，他的因果怎么了解？”乔思月问道。

　　“特殊调查科会申请，将这桩案子移交到相关科室，案件完结之后，才会对厉鬼进行审判。”殷博容说道。

　　“我能申请跟进这件案子吗？我不会随意插手，但是我想了解这件事。”乔思月看向殷博容。与其说是想要了解，不如说他的确因为正义感而不放心。殷博容是否会因为阻拦而草草了事？厉鬼如果是作为受害者，他的冤屈由于种种原因无法得到伸张，最后自己报复，又是否应该被阻止？

　　殷博容定定地看了乔思月一会：“乔先生，特殊调查科按规矩办事。很多时候的确可能看起来并不美好，但是如果没有规则，一切只会更加混乱。”

　　乔思月点了点头：“我理解，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阻拦你办案。既然你们有法律，有审判，当然按照你们的来，只要你的确是秉公执法。”

　　“那么，我会和调查科打报告，你作为我的助手——实习调查员同我一起。”殷博容同意了。

　　就像之前那样，他欣赏有正义感的人，更关键的是他还需要一个土生土长的人挖掘出一些被藏在背后的事情，尤其在大多数人都闭口不谈的情况下。三人中乔思月唯一本地人的身份使得殷博容本就打算想办法让他参与调查，如今他提出来，殷博容也好顺水推舟。

　　乔思月冲他笑了笑。

　　白先生沉默地看着这场谈话，直到结束，才开口道：“夫人，您是否对之前的四个死者有印象？”

　　白先生固然并不希望乔思月插手这件案子，但是不可否认，乔思月对于昌苏发生的事情都比自己或殷博容熟悉。此外，殷博容既然同意申请，也必须保护乔思月，否则一旦他出了意外，殷博容作为负责他的引路人也会受到牵连。

　　“并没有。”乔思月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们和你是同一所初中同一年级的人。”殷博容看着手里的材料，“曲实、邢俊、任林和纪海，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任林和纪海……”乔思月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他们……任林是我们那届最受老师关照的学生，很多次的表现机会都是他的。而纪海算是他的跟班，非常嚣张跋扈，长得胖，以前大家背地里都叫他死肥猪，他经常还和一群小混混一起混。”

　　乔思月说道这里突然卡了很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继续：“他以前经常跟着混的那几个小混混据说家里很有些背景，经常欺负人。直到有一次闹了大事，后来，我上了高中，他们已经不在这里读书了。大学的时候，有听说他们都死了……

　　有人说是报应。”

　　“就是你在车上提到的？”殷博容“唰唰”地翻着资料，“死者……”

　　资料上的确记载着一些十五岁到三十岁的死于意外的人，但这个范围内的也还是有十六个人。

　　“夫人，您说是报应，以及有一件大事，能详细说一下吗？”白先生问道，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两者应该有关系。

　　“我只能说个大概……”乔思月显得有些犹豫，“你们知道的，每一所初高中里面都有一些不怎么受欢迎的人。那个女孩就是。听说家里父亲是个痴呆，母亲跑了，只有一个奶奶捡垃圾洗衣服把她带大。但是这个女孩子好像智力上面还是有问题，所以成绩不好，老师也不太耐烦。

　　突然有天，就有人说那个女孩卖……卖了之后还要敲竹杠，又有说她家不要脸，想要接机嫁给有钱人。而要嫁的就是那几个混混。这种风声传出，几个混混更是天天变本加厉地欺辱那个女孩。随后女孩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乔思月突然停下，他捂住脸：“她在学校门口点燃了蜡烛，割脉用血画出了奇怪的符号，然后死在了那些诡异符号上面。

　　我后来听说她的奶奶就是在她消失的那几天死去的，听说是摔倒在地，没有人发现，就这样死了。而她的父亲被那群小混混给打伤，被送进了医院。后来也不知道她父亲有没有活下来……”

　　“乔先生，你还好吗？”殷博容慢慢靠近乔思月，坐在他的身旁。

　　幽幽的香气飘出，让乔思月心中翻滚的情绪稍稍退去。

　　“夫人，您和那位林姑娘是旧识吗？”白先生翻了翻文档，看到了一份档案。

　　相机的像素不算太高，但图像还算清晰。

　　女孩穿着一件灰白的裙子，上面大片大片的血已经被氧化成黑褐色。白色的蜡烛已经燃尽，和地下黄褐色的泥土裹在一起，如同此时枯萎的生命。

　　她身下的确画着古怪的图案，像是某种符咒又或是阵法。

　　白先生细细打量着这个图案，拿出纸笔试图复刻。

　　将人炼制成厉鬼的阵法并不少见，如果含冤自杀借由法阵化为厉鬼报复，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难道那个厉鬼便是这个女孩吗？

　　“……并不是，我和她连一个班的都不是。但是有一次，我没带伞，是她送我回的家，后来经常会把家里的塑料瓶什么的送过去。她是个很善良的人，也很聪明，”乔思月心中翻滚的情绪因为幽幽香气而平复，然而眼睛还是流下泪来，“她一早就规划好了，说要好好学习，高中的话有奖学金，大学也有。她已经和邻里说好了，等她高中就可以去帮忙，赚点钱了……”

　　“如果真的是她的话…如果真的是她……”乔思月想起那个厉鬼身上腐败的臭气和几乎少了一半的头，再说不出什么。

　　白先生皱着眉，突然开口：“这个法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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