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凤》九韶

17、白夜草

　　当柳青临处理完事务，见烛台上烛泪满碟，窗外夜色深沉，连春阁也散发惫懒的气息，正是黎明前最黑暗安静的时候。

　　回到武庄的时候，天边破晓，一丝晨曦窥探而出。

　　回到自己的青涯阁，在门口一顿，还是转身离开。清雅的身影飞快地靠近某个院子。

　　柳青临略带诧异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院，以及冰凉整齐的床铺。

　　跃上房顶，凝神探视，果然在不远处看到在花草间忙碌的身影。

　　东方紫的发髻，向来简单得很。现在却干脆没有束发，黑长的头发染上了层晨雾，几缕沾湿的发调皮地垂在颊边。

　　“东方紫。”柳青临落在他不远处。

　　东方紫转过身，紫眸清澈。

　　柳青临眉头微皱：“眼睛怎么没用药水？”

　　东方紫眼睛轻眨，微微笑道：“好几日没见到师父了。”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柳青临的心里微微触动，神色缓和了些：“师父近日太忙。”眼睛扫了他手中提的篮子一眼，“功课没落下吧？”

　　“师父检查便是。”东方紫难得调皮一笑，提了提手里的竹篮，露出里面的瓷瓶。

　　“师父，这些新鲜的露水，够沏上一盏清茶了。”

　　“一早起来，便是弄这些？”柳青临略挑眉。

　　东方紫歪歪头。大清早的只为了采集露水？笑话，顺便而已。

　　“还采了些草药。惊鸿师兄擅长药理，我学了些皮毛。”

　　看见东方紫被长发贴颊的小脸，提到司徒惊鸿时，露出异常柔和的神色，柳青临神色未明。

　　“学药理？”

　　“师父太忙，而且席师伯说师父的药理功夫厉害归厉害，却很偏涩。我只要学些皮毛，惊鸿师兄教得也细心。”

　　柳青临无奈，春城一脉的药理功夫向来晦涩，没一点基础的人还当真学不了。

　　“回去吧，洗梳干净。女孩子家的，却总是不会打理自己……”

　　回到房间，东方紫在洗脸的时候点上“眼药水”，剔透的紫眸颜色变浓变深，近乎黑色。只在流转间，微微露出一丝紫光。

　　柳青临闲暇地坐在桌旁，啜着清水，没一丝顾忌地看着东方紫的动作。是谁老是“女孩子家的”挂在嘴边？

　　东方紫虽然对于饮食没什么要求，但只要注意便会发现，如果桌上有一壶清水一壶茶水，东方紫总会选择喝清水。所以后来柳青临吩咐那个懈怠的婢女，只要准备东方紫需要的东西，平日干脆不许在小院出现。因为独自一人，东方紫似乎更自在些。

　　柳青临看着用木梳费力地顺理长发的人，轻笑出声。起身，拿过东方紫手里的梳子。
　　“我来。”

　　东方紫安静地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长发被梳顺，一双异常灵活的手将长发缠出复杂的样式，顿时想起在沧国皇宫里那些对复杂发式“情有独钟”的宫女们，头皮疼了起来。

　　“别。”
　　柳青临的动作停住，看着东方紫手里拿着的墨香木发扣。

　　“师父，只用这个就好。”

　　柳青临在青楼“混迹”多年，耳濡目染间，对许多女子繁复华丽的发式了如指掌。本来打算为自己唯一的“女弟子”好好打扮一番，却被拒绝，心里短暂地郁闷了一下。

　　快速地用发扣将头发全拢在脑后，带柔和波浪的长发散在纤细的背上。柳青临打量了一番，笑道：“紫儿这模样，倒更像个生得秀气些的小少年。”

　　镜中的小少年，墨发墨瞳，眉细而不淡，鼻梁小巧而挺直，浅粉色唇瓣微抿，脸部线条柔和，却不是柔腻的脂粉气，而是由内发出清新的微凉气息。

　　东方紫垂下眼睫，未语。

　　“现在还早，你先做早课。师父今日都在庄内，下午检查你的功课。”
　　“好。师父走好。”

　　直到院子里只有东方紫一个人的气息，他才拾起放在窗下的竹篮。
　　篮子里，除了那个装了露水的瓷瓶，便是庄里常见的几种药草。从药草中拾出带一枚干瘪白色花骨朵的枯草，放入储存用的药罐中，密封。用风力将它放到枝叶茂盛严密的树梢。

　　白夜草，貌似枯草，隐在草丛间，花与叶同枯色，不可分辨。在夜色即将隐去的瞬间，花色才露，显出与一般枯草的不同之处。主治肌骨破损。

　　东方紫的眼睛朦胧水润，仿佛也染上了氤氲的晨雾。

　　身体的事，已经拖不得了。既然这个身体本是男性，只要健康，男性也有男性的好，东方紫已经不纠结了。

　　身体会渐渐长开，即使现在受到了抑制，但喉结声音迟早都会明显起来。

　　母亲用的方法，东方紫早已经掌握，不然早在三四岁时便性别暴露，生死未卜。但这种方法虽然掩饰极佳，对身体的伤害也不小。身体是活着的本钱，健康很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