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言明》颜朝朝

1、章1.

　　秋夜的气温比起白天似是换了副面孔，清凉温和不再，只剩凌冽寒风。奈何南既明无法腾出多穿一件外套与寒风对抗的时间，只穿着一件单薄卫衣便急匆匆下了楼。
　　傍晚在图书馆看书时一不小心落下了手机，借来室友的拨通了自己的号，看来是有人捡到他的手机了。南既明的锁屏密码简单易破，他怕那人看到自己手机里的什么东西，刚与对方取得联系，听到那人还在图书馆就立马赶过去了。
　　从宿舍到图书馆的路程不近不远，南既明一路跑过来有些小喘。还未站定便按照电话里所描述的搜寻起对方的身影。
　　黑色衬衫……黑色衬衫……好像是那个……
　　那人正背对着他，身材修长匀称，个子比南既明高出一个头，一米八左右。一名女生站在那人身边挽着那人的手，二人亲密地交谈着。
　　南既明起初不以为然，他只当是捡了他手机的那位兄弟带着女朋友一起等着他。可当他慢慢地越走越近，那人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他的眼神也渐渐凝固了。
　　“为什么……刚才在电话里没有听出来？”他有些懊悔地想，“我应该听出来的。”
　　事已至此，他的手机还在那人手里，再不情愿与那人交谈，也不能把手机留在那儿吧。在南既明心中，他宁愿与那人多说一两句话，也绝不能让那人发现他手机里的秘密。
　　“同……同学你好。我是南既明，你捡了我的手机是吗。”南既明压抑着嗓音，他尽量使自己如往常般平静。
　　那人闻言转身，如南既明所料的一双幽深的眼睛狠狠撞进了他的眸子。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面前那故作镇定的青年。这一望可好，直逼的南既明再说不出别的话，只好也回望着他。
　　一旁的女生受不了这尴尬的对峙，率先打破沉默道:“南既明啊，我和阿迁一直等着你呢。哈哈哈。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落了手机，好在被阿迁捡到了呢。”
　　南既明冲她勉强地笑笑，“你是？”
　　“我是他沈迁的女朋友，周筱薇。”女生大方地笑笑。
　　这时沈迁才像回了魂一般将目光从南既明身上抽离，他从外衣口袋中掏出一部白色的手机，“是这个吧。你告诉我锁屏壁纸是什么。”
　　南既明的眼神晦涩难懂，“是一个男生的背影。图片很黑，因为是晚上拍的，有些看不清楚。”
　　“是的，还给你。”沈迁将手机递了过去。
　　南既明伸手小心拿过，避开了两人可能会有的任何肌肤触碰。
　　“谢谢你们了。”他小声地道。
　　“哪里，小事啦。”周筱薇轻笑道，“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你是哪个系的？”
　　“物理。”
　　周筱薇惊喜道:“你和阿迁一样哎！碰过面吗？”
　　“没有……不在一个班吧。”南既明和沈迁待在同一个地方实在难受，一心想要离开，“那什么，我明天早上有课，今天谢谢你们了，有空请你们吃饭，我就先走了。”说完不顾那二人回应，飞也似地逃了。
　　“可是他都没有留联系方式啊，阿迁。”周筱薇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沈迁。
　　“没事。会有的。”沈迁淡淡地道，“你什么时候成我女朋友了？”
　　“早晚会是的嘛。”周筱薇吐舌。
　　沈迁凉凉地道:“永远也不会是。”
　　南既明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他躺在床上魂不守舍地紧握着自己刚拿回的手机，之前还被装在沈迁的兜里。
　　沈迁也在他的大学？之前从来没在学校见过他。还以为，两个人再也不会见面了。
　　可是，在一个学校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两个已经没有关系了。
　　南既明渐渐平静了下来，暗自苦笑。
　　就这样，继续忘掉他吧。
　　夜不成寐。
　　第二天，南既明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小明，我已经到了，给你带了早饭，快下来吧。”听筒里传来一个轻柔的男声，对方似是料到接电话的那位还未起床，刻意压低了声音。
　　“哲言？我这就来。”说完南既明便匆匆下了床。
　　说起陈哲言与南既明的孽缘，要追溯到他们母亲那一辈。陈哲言的妈和南既明的妈打小就在一起玩，又是大学同学。嫁了人之后两位先后怀了孕，生产的日子也相近。这边南既明刚呱呱落地落地，那边陈哲言的母亲就与南既明家里结了干亲。
　　于是南既明就这样有了一位干哥哥。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南既明心安理得地受着自己干哥哥的照顾。男孩长大后与父母的交流会逐渐变少，再加上南既明性格内向，所以很多事情不与父母商量，而是选择告诉陈哲言。从某种意义上来看，陈哲言可以说是南既明最交心的人了。
　　好在这干哥哥也靠谱，从来没有让南既明失望，任劳任怨地照顾了他十几年。
　　“昨天没睡好么？瞧你的黑眼圈。”陈哲言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提着的袋子递给刚刚下楼的南既明，“生煎包，你喜欢吃的。”
　　“谢谢哲言哥。”南既明揉了揉眼睛接过袋子，“是有点睡不着……”
　　“怎么了？”陈哲言关切地望着他，两人边说边向前走着。
　　“没……没什么，走吧。今天不是和隔壁z班一起上课么。”南既明说着加快了步伐。
　　南既明和陈哲言出发的并不算早，到了教室时已经坐了不少人了。南既明站在门口往后排张望，发现自己常坐的位置已经被人占领。
　　似乎，还是个熟人。
　　……
　　陈哲言察觉到南既明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向后看去，“小明，那个位置被占了啊，要不今天就往前……”
　　他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停了下来。
　　“那不是，沈迁吗？”意识到这一点，他迅速向身边的人脸上看去，“小明，你……”
　　南既明低着他的头，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
　　以前他们也不少和别的班一起上课，但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沈迁。陈哲言和南既明都以为，沈迁当年离开了，是真的离开，不会再出现。到底是他们遗忘了一点，他们所在的y班以前从来都没有和沈迁在的z班合过课。
　　今天的沈迁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看起来却丝毫不显得单薄。因为室内比较暖和的缘故袖口被他往上翻了翻。黑色的短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平日里不戴的金丝眼镜此时也正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翻着手中的书，也不知不觉成了一幅画。没有老师的教室里四处吵吵嚷嚷的，唯有他的周围是一片静谧。
　　不仅是女生被他迷住了眼，甚至一部分男生也在悄悄盯着他看。
　　其中包括南既明。
　　“咳。小明？”见南既明没有回应，陈哲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抱歉。”南既明摇了摇头，似乎是要把什么东西甩出脑海，“咱们进去吧。”
　　南既明很反常地选择了第二排的位置，往常他进了教室都是习惯性往后排钻，不想引起老师的注意，也不想引起同学的注意。
　　他一贯是这样，沉默，少言。
　　原先在沈迁和陈哲言两个人面前是例外的，现在他身边也只有陈哲言了。
　　他为什么选择前排，陈哲言明白。后面的沈迁也明白。
　　明明彼此都看到了彼此，却再也没有理由跑到对方面前去搭一句话。哪怕是一句，“嗨，最近还好吗？”都不可以。
　　沈迁也可以料想到南既明这几年，究竟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