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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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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千金散尽
院落里挤满了人,为首一名穿着沙青色宫服、戴着黑色宫人帽子的白胡子老内监,领着一群太监、宫女,以及几十个御林军。御林军和毓秀宫里的侍卫起了争执,御林军非要往里冲,侍卫死命拦着,双方拨出兵戈相向,怒目而视。
双方正僵持不下,突听到一声清叱:“放肆!”
众人抬眼望去,却见皇后在宫女们的簇拥下,娉娉袅袅、仪态万方地站在台阶上,只是粉脸含怒:“哪来的奴才这么不懂规矩?”
领首的白胡子老内监见了李梦月,只是躬了身道:“老奴拜见娘娘,老奴……”
“这就是拜见?”秀琴毫不容情地打断道。
白胡子内监方跪下,端端正正地叩了头,俯伏在地,道:“老奴拜见娘娘。”
李梦月自然认得这白胡子老内监是陈璋的内监陈吉,却故意问道:“地上的是谁?”
陈吉不得己,只好又叩了一个头,回答:“老奴陈吉。”
李梦月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一遍院中众人,众人都赫然低头,剑回鞘、戈竖起,兵刃早悄悄地收了起来。在李梦月的目光下,齐刷刷跪下,行叩头礼。刀剑、盔甲磕到铺着青石板的地面,发出“哐啷哐啷”的一片响声。
“吉公公,今日带兵闯本宫却为何事?”
“回娘娘,老奴不敢冒犯,只是奉皇上旨意,交待老奴要办的事情,不得不如此。”
“皇上交待的事情,你也得回过本宫之后再办,带兵直闯后堂是何道理?”
“娘娘恕罪。”
吉公公低着头,嘴上说着恕罪,实也没有多少恳切的意味在内。连秀琴她们也听出来,冰雪聪明的李梦月如何不知?如果不是陈璋的意思,他家多年的老奴才陈吉会如此猖狂?不由心中又气又痛,又怒又恨:你对我说负心就负心,说变脸就变脸,我任由你处置,情爱没有,情面不可以不讲。居然派了御林军来看守我,怕是我会逃走还是会短了你什么东西?!
李梦月的心里,冰凉的一片,虽是站在秋天的阳光下,感觉却像腊月掉进寒冷的冰窟里,那种蚀骨的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当中。
过了好一会儿,李梦月才慢慢的道:“起来吧,该怎么就怎么办吧。”说罢,也不再看众人一眼,返身回进玉暖阁。
“谢娘娘!”
吉公公赶紧爬起身来,众人也都纷纷起身。吉公公也不敢再让御林军呆在毓秀宫里,只着他们把守前门、后门。带来的太监、宫女,在宫内各门把守,不让宫里上下人等胡乱走动,只允许秀琴、秀画几个才刚照面时跟在李梦月身边的宫女,方可走动。一时之间,中宫之内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秀琴、秀画她们几个大宫女,素在李梦月身边耳熏目染,还能强自镇定,该干嘛干嘛,其余宫女唬得面如土色,胆子小的更是号哭起来。
秀棋正在房内补眠,听到动静,披散着头发,穿着小袄,起来问什么事。芳英哭着告诉她,秀棋便胡乱披了件外袍出房,想去找皇后,却被看守的太监们拦住。看着这些太监、宫女,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好说歹说不给通融,秀棋咬牙骂道:“往日娘娘怎么待你们的?经常各宫都有赏赐,拿了这么多好处一点感恩心也没有,当初还不如把好东西都喂狗了。”
在玉暖阁的书房内,李梦月亦是心惊肉跳,坐立不安,不知道一会儿送来的会是三尺白绫,还是鸩酒。只是在极度伤心、极度失望中,把生死置之度外,甚至一心求死。只是看到合宫上下太监、宫人惊慌失措,想到自己父母、兄长整族的灭顶之灾,强打起精神,收拾要紧物事。
满宫的金银器物、珠宝首饰、绫纙绸缎,李梦月没有一丝在意,只是在书架子上取下一只紫檀木的方盒,打开黄铜挂锁,自里取出一叠信函。逐封检看,最后几封,淡蓝色描边信笺,显得用心挑选笺纸来写信,抬头是:
陈璋敬奉贤弟才郎梦月 文几
陈璋百拜奉启芳卿梦月 妆次
小月卿卿吾妻 芳鉴
……
李梦月修长的纤指摩挲着精美的信笺,眼波闪动。良久,轻唤小翠把火盆挪近,把手里的信函全部撂在火上,怔怔地看着所有纸页燃着、在一溜青烟中成为灰烬。
秀琴托了一壶新沏的龙井茶,掀帘进来,只看见火星点点,唬了一跳,待要伸手去抢却没有腾出空手,眼巴巴地看着信已烧了大半,急得说:“娘娘你这是何必?真是一点后路也不留吗?”又责备小翠:“也不长点心眼。”小翠低下头,没作分辩。
李梦月又悄声吩咐秀琴:“去,把我的首饰取来。”秀琴揣度不出娘娘什么意思,迟疑地看着李梦月。
“拿来!”
秀琴只得领了香桃并两名小宫女去把娘娘素常用的取了来,四个人抬了四个三层高的红木首饰盒。李梦月命都搁在书房的大案上,悉数打开,里面满满的载着攒珠累丝金凤、碧玉簪子、红宝石耳环、金镯子、翡翠戒指……。李梦月稍稍地检视了一下首饰,吩咐道:“除了凤冠,和这几样皇上特别赏赐的,余下的各样,你们琴、棋、诗、画四人,各挑两样,再余下的,往日侍候我的近身侍女,二十来个吧?每人一样,给我散了去。”
香桃、小翠等一众宫女听见,惊恐无比,纷纷跪下,哭道:“娘娘不要啊,我们不要!”一响沉得住气的秀琴也跪了下来,眼泪如珠子般往下溜,哽咽道:“娘娘你这是叫我怎么办是好?”
李梦月挽起秀琴,正色道:“你们必得听我的吩咐!过了今日,我无法照拂你们了,也不知道你们会散去何方。你们好歹尽心尽力服侍我一场,我自然应该赏赐些东西给大家。你们拿了,我方可以略为安心。”
大家听了,心酸不已,伏地越发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