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城》爱茵

75、第七十五章

　　你和汤永把王森从医院里接回了他在城西仅存的一套三室一厅的普通套房里。
　　那天午后，你照常给他送去你为她精心熬制的八宝粥。却见他坐在轮椅上聚精会神地写着毛笔字，你第一次知道，他的字写得非常之飘逸俊秀，人们常说，字如其人，若单单看王森的字，谁又会想得到，他的人生会有如此大的浮沉。
　　吃了粥，他要你推着他出去透透气。在一楼的要两三个人才能环抱得住的古老的苦楝树下，他对你说了他无尽荒唐的人生经历。
　　“真想回到十八年前。雅眉。我曾经也拥有过一个像你一样的妻子，她虽然没有你这般美丽，但她跟你一样的聪明正直善良，我们同为河南老家一所中学的老师，我们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你说，我为什么就不能守着那份清贫？为什么我当时的心那么狂野那么不安分？现在想想，那其实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光。我不听她的苦苦挽留毅然辞职南下锦城，我以自己数学教师的思维在混乱的股票市场里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后来迅速组建了自己的公司。开始公司也只是炒股和开时装连锁店，如果我预料得到我会沦落到今天这地步，我就不会窃喜我那些年的好运气了。那时我一直以为就连老天都在不遗余力地帮我，我到如今才发觉，原来它不过是在惩罚我。我那时做什么都很顺利，做什么都赚钱。所以，我做的行业也越来越广，房地产，酒店，□□，旅游，外贸等等，可是，却没有一样能够成为我的支柱产业。你一定不知道吧，从我发现自己对你的爱意和对别的女人不同的那天起，我派人对你丈夫做过调查，我发现你的丈夫从创业自今始终一成不变地做着同一件事，而且还是最古老最土气的五金，我在心里笑掉了大牙。我也在心里为你鸣不平，你怎么会嫁给那么一个愚蠢的人。在我如热锅上的蚂蚁终于走投无路回天无力破产的刹那，我才明白，我，才是这个世上最最愚蠢的蠢蛋。
　　“一个男人有了钱，身边自然而然就围上了各种各样不同的人，特别是女人。我才发觉，原来我的妻子是那么的不堪。我一年都难得回去一次，就是回去了，对她的态度也是可想而知。我流连于各个漂亮的女人身上，我感受到了成功给我带来的快慰。有一天，一个被我包养的漂亮女孩对我说，她怀了我的孩子。现在想来，她那不叫漂亮，只能叫妖冶。你身上散发的美才是真正的美。我正好也喜欢她，所以向妻子提出了离婚。她没有挽留我，也许是我对她的态度让她伤透了心，也许是她早就知道了我在外边的所作所为。除了儿子的抚养权，她没有提任何要求。离婚后，她辞了职，带着儿子离开了老家，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母子在哪里。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寻找他们。离婚时我儿子刚好六岁，现在他二十二岁了。我在锦城迅速结了婚。第二个儿子也很快来到了这个世上。我从来未曾想过，这个长得不像我也不想我第二任妻子的儿子原来根本不是我的儿子。我也从来不曾细究，那个当了我十几年妻子的女人原来是只蛇蝎。你知道我为什么爽快地答应和她结婚吗，因为结婚前她对我承若过，说结婚后她不会干涉我的自由。原来，她不过是在给我下套。孩子上了托儿所后，她开始热衷于打牌，慢慢的，钱越输越多，我想，反正我的钱也来得容易，输了就输了吧，我给她就是，反正我在外面干什么她都不生气，我再到哪里去找这么通情达理的女人呢。有朋友跟我说过，她不但打牌赌博，还在外面有情人，我回家质问她，她装得特别无辜的样子让我一次又一次相信了她。
　　“在公司因遭受各种打击而出现危机时，她却向我提出了离婚，不知她从哪里弄来的我和别的女人的照片，逼我支付五千万的抚养费和精神损失费。可我那时别说五千万，就连五百万都拿不出。她就天天跟我闹，让我不得安宁。有一天，我突然想起曾经有朋友对我说过的疑惑，我悄悄剪了儿子的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原来，我疼爱了十几年的儿子居然不是我的儿子。我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我到那时才发觉她前前后后骗走了我上亿的财产。我居然帮别人养了十几年的老婆和孩子，我，才是这个世上最傻的傻子！”
　　“你活该！”你也忍不住生气了。
　　“是，我是活该！我就是这个世上最愚蠢的人，我就是混蛋王八蛋！”王森流泪了。可是，他的泪能洗刷他的可耻可恶无情和愚蠢吗？
　　你把他推回家，强忍住一肚子的气愤和颜对刘阿姨说，这阵子你比较忙，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过来。
　　放心吧，有我在，你尽管忙你的去。人活着，还是要少知道一些糟心事为妙，知道得越多，烦恼也就越多。
　　你在心里说，刘阿姨，你是因为不知道他的过去，你要是知道了，还会这般用心照顾他吗？
　　晚上，汤永来饭店接你，你挽着他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你忍不住气鼓鼓地把王森的故事告诉了你的丈夫。
　　“老婆，幸好我遇到了你，要是我没有遇到你，有可能王森的下场就是我的下场。”“哪有，你比他强多了。”“真的吗，被老婆夸，我太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