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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第3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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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阴沉着,雨下得很大,落在屋檐上的水滴汇聚成线顺着红瓦落下来,辛若在院子里正指挥几个婆子在收架子上的兰草,搬到了东厢房后面的抱厦。
  苏柔慎拉着柔嘉坐在临窗的炕上,小丫头捧着茶盘上了茶来,苏柔慎端起一盏轻轻拨了一下茶盖,抬眼看向柔嘉,好似在等她先开口说话。
  柔嘉见她目光中带着探究之意,垂下眼眸说道:“姐姐这般看着我做什么?”她自然知道苏柔慎是想问她和徐凤卿的事,可他们二人之间又岂能是三两句话能说明白的,何况她又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只能装糊涂。
  苏柔慎合上茶盖,叫芙蕖带着屋子里侍候的丫头婆子出去了,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这才道:“你和镇远侯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带你去桥亭做什么?”她想起柔嘉哭得红通通的眼睛,不由皱起了眉。
  苏柔慎是个聪明的,并不像林氏那般好说话,随便编造个由头就能糊弄过去了,柔嘉低着头,看了一眼右手腕,红印已经消退了下去,她叹了口气说道:“姐姐,你见过镇远侯过世的妻子吗?”
  苏柔慎微蹙着眉,有些不明白柔嘉为何这样问她,不过她倒是在英国公府见过镇远侯夫人,是个身量较小的年轻女子,皮肤很白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听说是有不足之症。
  她刚嫁进永平侯府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位镇远侯爷,原是个庶子,后来因战功封了侯爵,皇上很看重他。她在顾太夫人院子里倒是见过镇远侯一面,生得身材高大,是不同于顾朝桢的那种清俊文雅,浑身上下散发着肃然的气息,面容深邃冷峻,望着人的眼神却像是结了一层冰一样,就连笑起来的时候也是冷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她还以为像他这种冷肃之人,妻子应该是那种端庄大方,聪明伶俐的,却不想是个柔弱的女子,看上去一团和气,她上前见礼随着大嫂陈氏叫了一声‘婶娘’,她就拉住了她的手,笑得温和平静,叫身旁的丫头拿了锦盒给她。
  柔嘉见苏柔慎没有说话,继续道:“姐姐可知道镇远侯夫人的闺名也唤柔嘉?”她只说了这一句,就没再说了。
  这句话好似点醒了苏柔慎,她惊诧了片刻,想起徐太夫人的确是这样叫镇远侯夫人的,她当时隐约听到了,但因是第一次出来见人,又是京城诸勋贵之上的国公府,不免紧张局促了些,并没有放在心上。
  原来镇远侯夫人也唤柔嘉!
  去岁冬月镇远侯夫人过世,她听说侯爷连夜从蓟镇赶了回来,十分的悲痛,抱着夫人的尸身不让一人靠近,后来还是徐太夫人出面,才叫入殓了,在灵前整整守了三天三夜都不曾合眼。
  这等深情,所见之人无不动容。
  苏柔慎把茶盏放在炕桌上,拉着柔嘉的手道:“侯爷是听到了你的名字,才突然把你拉到了桥亭上,他可对你做什么了?”她实在想不到妹妹的名字竟然会和镇远侯夫人一样,想来是镇远侯在一旁听到,一时迷了心性也摸不准。
  柔嘉本来就刻意想往这方面引导的,但没想到苏柔慎的反应这么大,她点头道:“只是问我的名字是不是叫柔嘉,顾大哥就过来了,叫紫芝扶了我回去。”
  苏柔慎还以为柔嘉是哪里做的不妥冒犯了镇远侯,没想到竟是因为一个名字,她实在不知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但总比她原来想的要强多了,至少是没有得罪人,不然以镇远侯冷酷的性子,她还真怕他会对柔嘉做出不利的事来,毕竟镇远侯是把自己亲舅舅的手都能剁下来的人。
  沉默了一会,苏柔慎放开柔嘉的手,这才发觉后背凉凉的,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芙蕖打着软线帘子进来,禀道:“夫人,芸和刚才派人过来说她肚子不适,叫请个大夫过来。”她见苏柔慎的脸色不好,又小声询问:“夫人,还要请大夫吗?”
  苏柔慎不想让柔嘉知道此事,出声道:“你先带着柔嘉去东厢房。”她吩咐之后,和柔嘉说道:“我叫人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还是你之前住的地方,去瞧瞧布置的可还衬你的心意,若是缺什么给杨妈妈说就行。”
  杨妈妈是苏柔慎陪嫁来的管事婆子,如今院子里诸事都归她管。
  柔嘉知道苏柔慎是不想让她知道芸和有孕的事,不过她既已经知道了,又岂能避开,不管怎样,苏柔慎都是她嫡亲的姐姐。
  “姐姐,你不必再瞒我了,我都知道了。”她说。
  芙蕖在一旁也道:“下午的时候三小姐问我这件事,我便都说了。”
  苏柔慎神色一凛,看向芙蕖,还以是她告诉柔嘉的,正要出言责怪了几句,就听柔嘉说道:“姐姐不想我知道,芙蕖又怎敢轻易告知,是韫宁和我说的,还叫我过来劝一劝姐姐。”
  外头雨流成柱,苏柔慎望着窗棂上的绿纱微微有些怅然,说道:“内院里的腌拶事,本来不想让你听到的,污了你的耳朵。”
  柔嘉笑了笑道:“姐姐这样说,倒好似我不是内院的女子一样,我如今都十四了,也能为姐姐分担一些忧心的事……姐姐当真要把孩子留下来?”
  她一转话音问道。
  苏柔慎看向柔嘉,见她眉眼已经长开,越发的明艳了,只是不同于往日的活泼稚嫩,静静的坐在炕上,脊背挺直,身上散发着柔婉的气质,看着也端庄了许多。她有些惊讶于妹妹的变化。
  “那你觉得此事该怎么办?”苏柔慎叹了一口气,倒真把柔嘉当成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她昨日夜里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又不敢和林氏说这件事,怕她一怒之下失了理智闹腾起来,叫外头的人看了笑话。
  “芸和罔顾姐姐对她的情谊,还私自停了汤药,仗着一点小聪明,以为自己有了身孕就能逃脱责罚了。”柔嘉也不避讳,直接说道:“那若是侯府内外两院的丫头都学她,岂不是要乱套了,规矩就是规矩,这种人打死都不算什么的。”
  苏柔慎愣了一下,今儿一早秦嬷嬷拉着她,也是这样和她说的,若不是永平侯夫人授意,秦嬷嬷又岂会和她说这种话。虽然婆母说是她院里的人叫她自个处置了,其实都心中早有了主意。
  当初芸和爬床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人心机深沉,却没想到她还是个胆大的,当初她只以为芸和是想攀上高枝罢了,也没有叫人防着她,谁想她竟私下里把送去的避子汤药都偷偷倒掉了。
  前些日子芸和在她身边伺候的时候,就时常掩着嘴干呕,那会子她刚刚生下度哥儿,也没心思放在这些通房身上,问了她一嘴,只说是胃里不好,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昨儿下午太医过来府上请脉,她想起芸和肠胃不适的事来,就叫太医给芸和瞧了一下,却把出来有孕的事来,竟还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她当真是大意了。侯府从前也不是没有这等事来,都是打三十棍要了性命。
  苏柔慎眉头皱得更紧了,说道:“芸和虽做的不对,我也没想过要她性命的。”芸和到底是她从苏家带来的丫头,也伺候了她两年,除了这件事,也没犯过什么大错。
  柔嘉知道她心中所想,说道:“就因为芸和是姐姐的陪嫁丫头,姐姐就不能够这般庇护她,即便姐姐庇她产下孩子,芸和也是活不下来的了。”
  “是韫宁给你说的这些吗?”
  她这句话大有深意,若不是在侯府深院住过的人,岂会知道这些,苏柔慎想不到柔嘉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来。
  倒是顾韫宁打小就在侯府里生活,这些事情她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知道是如何处置的。
  柔嘉想叫苏柔慎这样以为也好,顾韫宁是侯府嫡出的小姐,她的意思想来就是永平侯夫人所想的。
  顾朝桢从前院过来,就看到门口站了四五个丫鬟,都是素日里在屋子里服侍的,见他过来都屈膝行礼,小丫头连忙打起帘笼,他进了西次间看到苏柔慎和柔嘉正坐在炕上说话,就知道她们姐妹俩在说悄悄话,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柔嘉见苏柔慎脸色微僵,从炕上下来行了一礼,说道:“姐姐说东厢房已经收拾好了,我先过去看看。”
  芙蕖把她送到廊下,东厢房和正房的庑廊都是连在一起的,柔嘉沿着走廊正好过去东厢房,侯在门口的小丫头见了她都低头行礼。东厢房也是五架大梁,把西次间挪了出来做卧房,临窗的长几上放了一个美人斛,插着粉红色的蔷薇花,上面还带着水珠。
  柔嘉刚坐在罗汉床上,拿了一本书看起来,紫芝抱了一个红木锦匣过来,说道:“姑娘,这是镇远侯身边的侍卫送过来的,说是一定要叫姑娘亲自打开。”
  柔嘉抬眸看了紫芝一眼,刚要问她什么时候遇到的,又一想凭徐凤卿的本事,他身边的随从要来永平侯府也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