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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捡回家 ...

  •   卫修诚有病,他知道自己有病。
      有的时候情绪就像是积压在雪山上的皑皑白雪,看似风平浪静晶莹透彻,实则只需风吹草动就能让整座山的积雪倾崩。
      卫修诚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不是雪山也没有和倾崩积雪一样夺人性命的能力,他的崩溃只能是给周边的人带来不痛不痒的困扰以及收获各种或是怜悯或是嘲弄的眼神,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也没什么令人觉得钦佩的能力,没有人会为这样的平凡人的崩溃而惋惜。
      所以他在努力装作一个正常人。
      但是病这种东西不是你装作没有就会好的,就像是害怕被别人发现的伤口一样,越是遮掩越是溃烂得厉害,伤口也需要呼吸也需要在灯光下将腐烂的部分剜掉,不然这个伤口迟早要累及其他完好的地方。这个道理卫修诚不是不懂。
      只是很难去做到,卫修诚更多的是放任自流,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到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累到所有的感情在渐渐流逝,他却依旧躺在一片还算温暖安乐的地方不想动弹,嗜睡多梦,幻听幻视,他渐渐开始分不清幻境与现实,他开始沉溺在某一片安宁里面,世界的嘈杂总是会引发他的不安以至于他甚至没法很好地去扮演一个正常人。
      再这样继续下去,众人就将扒开他“正常人”的面具,将里面那个脆弱畏光不安定的本体暴露在阳光的下面,那样的本体实在是太过于不堪了。所以他不得不去挖掘自己正常人的一面,他想要找到一些他需要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想要一些被人需要的理由,只有被人需要他才有活下去的意义。毕竟意义都是他人人为赋予的。
      他是矛盾的,他无限热爱并痛恨着这个世界。一方面想要与世界隔离自我沉沦,一了百了。一方面他又渴望着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停留在这个世界里,就像是在他无望地伸出手的时候,有个人能够抓住他,告诉他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而有些时候却是满脑子恶念,就像是一只失控的凶兽急于用鲜血来填充自己干涸的血脉。
      但是不管怎么说,再怎么扭曲,他还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卫修诚在几乎要把自己饿死的时候,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着睡衣踩着拖鞋随手抓上鞋柜上的钥匙和零钱就出了门,他要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找到一些足以果腹的东西,十一月份的A城是寒冷的,前两天下的雪还没有融化地上都是一些水坑和吸饱了水的雪,一脚踩下去,那些绵软的冰水混合物就将刺骨的液体刺到了卫修诚的棉拖鞋里,他穿着薄薄的睡衣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他没想要去抵御这样的寒冷,他甚至期待这样的寒冷能浸到骨子里面去,最好将他整个都冻住,这样就没有必要再去忍受饥饿寒冷了。
      他顶着售货员异样的目光买了柜台上剩下的最后两个面包,卫修诚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不好看,不用想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胡子拉碴,满头油光,穿着夏天的睡衣的一条败犬。他实在是不想在非工作时期打理自己,他就想要一个安静的角落独自发霉,要不是昨天就把家中的存货吃完了他也不至于要今天半夜出门买吃的,毕竟喝水喝得再多也只会增多上厕所的次数而不是消灭饥饿。
      卫修诚扯开面包的包装袋叼着面包就往回走了,直到他被人用刀抵住脖子的时候他也没放下嘴上面包。
      用刀抵住他脖子的是另一条败犬,这条败犬比卫修诚更糟糕的地方在于他浑身都是湿的并且在往外渗血。或许得益于这寒冷的天气血液流淌得不是很快,以至于他还有力气持刀抵住卫修诚的脖子,而不是死在雪地里。
      “卫修诚。”湿了的败犬呼唤卫修诚的名字。
      刀架在脖子上让卫修诚不得不止步看着这条败犬,他还等着这个人能够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好让他这颗有些麻木的心脏为之狠狠跳动一下,可惜湿了的败犬叫出来他的名字之后,就死在了地上。
      败犬或许还没死,但卫修诚并不想管这么多,抬腿就要离开,结果一只比他的脚踝还要冷的手抓住了他。
      “卫修诚。”他呼唤着,但并不能从这样的语气中听出什么情绪,他就这样执着地叫着卫修诚的名字,就像是人在失去意识的梦话一样。
      卫修诚打算掰开那只钳住自己脚踝的手,结果刚伸出手就被另一只冰冷的手给握住了。握得很紧,像是捏救命稻草一样。
      “卫修诚。”躺在地上的男人像是复读机一样继续着他伟大的事业。
      路灯下男人的脸被照亮了,一张失血过多又被冻得发青的漂亮面庞,他虽然倒在了地上神志不清的样子,但是一双黑亮亮的眼睛还是死死黏在卫修诚的身上,就像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毕竟这样郑重又坚持的眼神是很珍贵的,一般只会留给自己最重要的人,失血让他的目光涣散,但是卫修诚轻易地在那眼睛里找到了自己的样子,他在向自己求救,更是渴求着自己。
      那是一双相当漂亮的眼睛,像是黑琉璃一样。卫修诚看着那双眼睛,看了好久。
      目光相接,一切显得陌生又熟悉。
      他咽下嘴里的面包,沉默地站了一会,他在思考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也叫做卫修诚的男人。答案是没有的。
      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心软了。
      卫修诚就是这样一个人,没什么原则和底线,并且一直在坚持一些不知道为什么要坚持的事情。那只泡在水里的复读机,没能够用言行来打动他,但是他的眼神却是让卫修诚心的狠狠跳动了一下。
      捡他回家吧,他不想让有着这样眼神的人死在大街上。卫修诚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虽然他连自己都没法很好地养活,但是自己还有另一个面包。
      卫修诚将复读机抱起,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他的手里好像没有重量一样,轻轻巧巧的。
      今天起,自己可能要养活另一个生物了,这是一个伟大的使命。
      被抱到卫修诚怀里之后,复读机再最后念了一句“卫修诚。”然后紧紧抓住了他的领口,像是某种小动物害怕被抛弃一样。
      两具冷冰冰的身体贴在了一起,生出了一点点温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捡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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