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可疑红晕

1、第 1 章

　　今晚格外安静，许是出来的太晚，路灯衬着的夜色显得轻柔，空中的声音都变得微弱。
　　只不过，"我操，怎么这么冷！"，金泰亨抱着双臂碎碎念着，这才刚初秋，照理说降温不该这么快的，怎么还冻得直打哆嗦。
　　遢拉着拖鞋，下了楼几步跑进24小时便利店里，哆哆嗦嗦的在柜架中穿梭，挑选着晚饭。
　　嗯…首先可乐是必须，然后即食汉堡和饭团，再拿几包薯片吧，随便凑合凑合算了。
　　“多少钱？”，金泰亨抱了个满怀，弯着腿把东西放在柜台上。
　　接着几声滴滴后，“一共18。”，对面的声音响起。
　　他随便嗯了一声，不紧不慢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扫码，对面的声音似乎有点疲惫…但是还挺好听的。
　　“需要帮您加热吗？” ，对面继续飘来缓缓的甜音。
　　“好。”，金泰亨只是低头划着手机，点了点头，心里却默默地揣摩着刚才的声音，细甜的嗓音却不做作不娇柔，更多的是自然随意，声音干净又空灵，唱歌也一定很好听吧。
　　加热需要几分钟的时间里，金泰亨抽空从手机的亮度里抬起头，打量着侧身站在微波炉旁的人，果然是个干干净净的男孩子，那确实该有这样的声音，只是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熬夜打工肯定很累了。
　　先听声音再去认人，似乎已经是常事，是个改不掉的习惯，这对他来说像是只有他自己拥有的新鲜事物一样，世界上不就有这种人吗，对某样东西很认真很挑剔，有的人可能是对美食、鞋子、甚至人，而他是对声音极为敏感，欣赏时他一定会先听声音。
　　对方发现了他的视线，冲他微笑，不过这应该只是单纯的商业假笑。
　　“很累吗？”金泰亨嘴笨，不是很会关心人，'很累吗'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感觉到对方的停滞，应该是自己太唐突了，还有点多管闲事。现如今这个社会，哪还多什么温暖的陌生人了。
　　“呃…不是，这么晚了……还在工作肯定…很累，呃…”，本想安慰人，却打了磕巴。
　　金泰亨刚想低头划手机缓解尴尬，便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有所缓和，道，“累死了。”
　　“……”，轮到金泰亨愣住了，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诚实的回答，一般就算问了，不都会说不累的吗。
　　对方笑了笑，“不过没关系，这么晚了才出来吃饭吗？”，把注意力转向了他。
　　“…嗯，没注意时间。”
　　对方依旧笑着，没有说话。
　　金泰亨也便不再理会，低头继续划着手机，着实被点数惊了个着，01点10分了。
　　打了一天游戏，出来都没反应过来，竟然已经这么晚了，还这么冷，果然刚初秋也不应该只穿个短袖出来，怪冻胳膊的，随即搓了搓自己的双臂。
　　“好了，拿好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对方怔了下，好像是发现了他的不舒适，把热好的饭团从刚装好的袋子里拿出来，放到了他伸过来的手心里，道：“可以暖暖。”
　　金泰亨愣了一下，冲他笑着，道：“谢了。”
　　转身后，脑海中回放着好几遍的可以暖暖，这样的声音伴着入眠好像再好不过了。
　　不过，脚一踏出门就后悔了，他真想回到店里和那个干净的男孩聊几句，就算不聊在店里吃完再走也好的，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在屋里呆惯了，就想什么也不干就那么待着，不走也不动的，要是有人背他走路，帮他做饭，还给他喂饭，可就太好了。
　　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切实际，金泰亨从幻想里回神，提着塑料袋握紧温热的饭团，咬着牙一股脑的跑回去。
　　刚跑到楼里大厅，准备上电梯，电话嗡嗡响起来，啧了一声，点开看是秦阔，“干啥？”
　　“喊啥呢喊，酒吧来不？”，话筒里传来窸窣音响的声音和秦阔使劲吼叫的大嗓门，好吵。
　　“不去，冷。”，金泰亨没有犹豫果断拒绝。
　　秦阔略微有着醉意，喊道，“哈？疯了，真他妈不来？”
　　“不去，快点挂了吧，我上电梯了。”，没等着秦阔说完，金泰亨就烦的直接挂了，暗自骂了一声，真是对秦阔无语了，离开学就没几天了，还他妈去酒吧瞎蹦哒。
　　电梯到了，缩着身体急忙开门进屋，鞋脱了一路，又随手扔了刚买的晚餐，半躺着窝在沙发上，感叹着，果然还是窝着最舒服，他能想象出来现在他应该巨像一只肥猫。
　　扭过头，和透印在窗户上的自己对视，诺大的落窗前，自己却只占小小的一部分，沙发又在落窗的中间部位，好像是橱窗里的展品，给外面的事物供与参观的，所以才会显得孤单又落寞。
　　不过，他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便的，顶多就是一个人，没什么奇怪的，随意抽烟喝酒，打游戏又方便，没有人冲自己啰嗦，出来出去的也没人问，挺好的啊。

　　'狗屁！'

　　操！
　　回音它又响起来了，不留一丝余地的在戳穿我自己。

　　“嗡~”
　　茶几上的震动，把金泰亨放在窗外的思绪收了回来，打开手机看，操，是秦阔发来搂着漂亮妹妹的合照，酒吧灯光本来就昏暗，喝了酒的秦阔脸红的像屁股似的。
　　金泰亨呸了一声，嫌弃的回复秦阔，'你他妈别一会儿喝多了叫我去接你'，顺便配了个微笑的表情。
　　点开语音，秦阔的醉酒音和妹妹娇软的声音一起传来，'不会，你就直接睡吧，喝多了我就直接去你家了哈哈，反正你家也没人。'
　　靠，金泰亨白了一眼，没搭理，起身捡起被自己扔到地毯上的晚餐。

　　'反正你家也没人。'

　　金泰亨叹了口气，跌坐在地毯上向后挪着屁股，靠在了沙发旁，发觉自己手里还握着饭团，只不过已经有点变形了，热还是挺热的，剥开吃着。
　　打开电视，把音量开到可以覆盖住内心回音的嘲笑声才停止。
　　他跟他爸没啥好说的，他爸不回来他也没辙啊，这样也好，省的一见面就吵架。
　　反正，都他妈是烂人！

　　似乎因为自己内心的想法太过直白，金泰亨边大笑着边吃着，又拿起可乐闷头喝着，像喝酒似的。
　　手机嗡嗡声传来，点开基本全是学生会的消息，可是烦透了，看着置顶并没有红色的圆圈，认输了。
　　站起身把手机放到角落的空调顶上，让这破玩意儿，离自己有他妈多远就离多远。
　　发泄似的，金泰亨使劲往嘴里塞着吃的，他也不是饿，只是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抱怨该干什么了。
　　平时打游戏，再不然和秦阔泡吧，饿了就点外卖不然就便利店，然后睡觉，这样的状态他好像持续了一个假期，比起这样的日子他宁愿赶紧上学，至少还可以忙点，现在的日子算是怎么回事啊。

　　'爸爸为什么不回来，是因为他不要你了啊。'

　　"闭嘴！"，猛地抓住跳动不止的胸口，抵制着内心的回音，它为什么总是在最幽深的海里使劲拽住自己往下沉呢！
　　良久，金泰亨才缓过来，他快烦死了，因为他的回音，总是在戳破他搭建好的谎言。
　　装作漫不经心的按着按钮，换着台，电视里的五颜六色的变换，令他有点昏沉，明明电视的声音那么大，可自己好像只能听见回音在耳边徘徊。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就沉浸于梦幻中了，梦中他找到了自己在树林里的秘密小屋，他躺着度过了一整天，看着窗外的太阳从一边爬到另一边，又看着小鸟缠树环绕，格外悠闲。
　　梦中，恍惚间听到了进门的声音，有点吵，又听到了关电视机的声音，好安静。

　　感受到太阳光的照耀，金泰亨眨着睡眼，慢慢睁开，发现自己躺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搂着靠枕，身上还卷着沙发上的长枕巾。
　　这枕巾，想也知道秦阔干的，这小子喝那么多，还管得上我了。
　　仰起头越过茶几，看着四周，听到洗手间传来哗哗的声音，金泰亨喊着，“秦阔。”
　　几乎同一时间，他说完秦阔就立马回答，“啊？”
　　没听见下文，秦阔就叼着牙刷出来了，头发乱糟糟的，睡眼还没醒，身上好像还有点酒气，眯着眼看着他，“说。”
　　见他这样金泰亨有些好笑，道：“没事儿。”
　　说了声滚，秦阔又回到洗手间里刷牙去了。
　　知道秦阔在就行，金泰亨支撑着沙发站起来，突然想到昨晚好像把手机放到了空调上。
　　百般不愿意，但腿还是不自觉的移过去，手也不自觉的点开消息记录看。
　　秦阔洗完漱，发现愣了许久的他，凑过去瞟了眼手机，无奈道，“怎么，你爸还是没回你啊。”
　　金泰亨什么话也没说，放下手机啊了一声。
　　秦阔也没有舔着脸继续说，自己跑到厨房打开冰箱搜寻着，“还是啥也没有啊，一会儿出去吃饭吧，都他妈过了中午了。”
　　金泰亨耸耸间，走进卧室，“嗯，我去换件衣服。”
　　换好出来后，看见秦阔放下手机，点了根烟，一脸认真的对他说，“泰亨阿，咱们私奔吧。”
　　没头没脑的，金泰亨决定不说话。
　　秦阔向后靠在沙发上，仰着头，刚好看见了落地窗上部分的世界，那是个颠倒的世界。
　　“咱俩啊，找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小镇也行村子也罢，要是小镇咱就租个店，要是村子就一起种地，住在家院，养条狗，养只猫，生活呢，就想干什么干什么，再认识几个妹子，那可真好。”
　　话必，仰着头又猛吸了一口，慢慢向上呼出烟雾，此刻被烟雾弥漫的窗外，在秦阔的角度看着像是仙境。
　　了然秦阔八成是出什么事了，金泰亨也没顺着问，因为他俩是一样的，自己不会同情他，他也不会同情自己的，顶多俩人算是抱团取暖。
　　金泰亨用嘴叼着一只烟抽出来，从秦阔手里拿过打火机，歪头点着烟，也看向窗外道，“小镇就开个摄影馆吧，种地的话…就种胡萝卜好了。”
　　秦阔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最不爱吃胡萝卜了吗，还要种胡萝卜。”
　　金泰亨暗自佩服，秦阔只有在这种时候会特别傻，“就是因为不爱吃，才种胡萝卜，给别人吃。”
　　愣了几秒，秦阔放声大笑，搂过金泰亨的肩出门，“走吧，你请我吃饭。”
　　意识到话语里的别扭，金泰亨白眼说，"操。"

　　没了昨晚的冰冻感，现在的空气都有着炎热，果然是初秋，摇摆不定的在两者间。
　　"其实也不是啥事，昨晚太他妈烦了，就跑去酒吧了。"，秦阔单手拿着地铁票，一边弯着腰去拾零钱。
　　明白秦阔是要诉说的开始，金泰亨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让他继续说。
　　走过安检口，秦阔道，"也不是啥事，你暑假作业写完没？"
　　"怎么写不完，你他妈就去酒吧消愁？你不会包了几个小姐姐让人给你写作业呢吧？"，金泰亨也不嫌事大，拍着他肩，大笑着。
　　"你滚！我有病吧，我他妈早写完了，就是问问你，再说人小姐姐不得气死，以为自己摊上了什么傻逼小孩呢。"，秦阔也不恼，跟着他一起傻笑。
　　金泰亨拿着手机伸到他面前，道，"哈哈哈，对了订好了，还是那家海鲜自助，老想吃海鲜了。"
　　“我也是，贼想吃蟹腿蘸酱！”，秦阔也认同着，两人一拍即合。
　　他俩没去坐着，一起站在地铁的角落靠着列车。
　　“人还挺少的。”，秦阔道。
　　“嗯，估计都嫌热吧，大中午的谁出来。”
　　“咱俩哈哈哈。”
　　“咱俩跟个傻子似的。”
　　“嗯”，笑着笑着，秦阔突然来了句，“我爸妈离婚了。”
　　“不每次都要离吗？”，只不过每次都没离成，金泰亨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秦阔顿了顿，道，“我也以为这次还和以前一样，只是他们昨天把签了字的协议放在我面前，这回是不真也得真了啊。”
　　金泰亨了然，看来这次是认真的了，“离了也好，你爸你妈省的每天都吵架了，你要不来我家住也行。”
　　“哈哈哈好啊”，秦阔推搡着他，“我其实也不想和你说这些的，我知道你也不好过，只是除了你好像不知道该说给谁了。”
　　“没事儿！你说我就听，只不过我不会安慰人啊。”金泰亨捏着他后颈道。
　　“看出来了，其实让我难过的不是这个。”
　　金泰亨没说话，听着他说。
　　“我就是觉得，一直吵着离却没离，那至少俩人还有感情啊，可现在离了，就觉得他俩好像是真放下了，你不知道昨天他们没吵架，特别坦然，我就心里就特害怕，结果，操，真他妈就离了。”，秦阔也说的好像自在，可颤抖的声音还是把他出卖了。
　　声音是最不会欺骗人的了。
　　金泰亨拍了拍肩膀没说话，陪着他一起看着窗外，苦笑着，他和秦阔果然是一样的人啊。

　　'缺爱的人吗？'

　　滚！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样！
　　内心的回音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直接的，直勾勾的拆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