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四魂君当月老的日子》张益榛

49、狐假虎威

　　第二十一章狐假虎威
　　人见城茶室
　　奈落伸手拉开障壁，十四岁的小家臣独自一人待在客位，见到城主入内旋即躬身行礼。奈落在他面前坐定，身上的深蓝羽织被毁的面目全非，前胸肩口刀痕交错。信正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避开视线。
　　“碎片失手了，”他说着将双手叠放膝前，“少狼主和犬妖谁都没死，神乐大人也被司命姑娘带走了。”
　　奈落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恼怒，显然对一切都了然于胸。
　　“把你看到的说清楚。”
　　男孩旋即从头至尾开始讲述，话语显然经过推演，极为缜密。信正不仅提到妖狼族内部不和，还详细描述了风之伤和破魔之箭的威力。奈落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直到信正描绘出招数的攻击范围，他的眼睛终于抬起一侧。
　　“攻击范围在三十丈，烈度的话普通岩层的划痕至少十五尺，正面遭遇不可能躲开……但这个招数需要触发条件，也许和人类巫女有关，也许是神乐小姐自身的问题，犬夜叉坚持要巫女对准他射箭。”信正说着将桌几上划线的茶水抹平。
　　“那个随行巫女的灵力很强，但箭术不怎么样。”他说道，“精准度算中等，但腕力连普通士兵一半都不到，只要保持距离和速度，她就不会是太大的危险。不过……”他坐直身体。
　　“妖狼族的少主似乎和他们认识，这件事之后也许会站在他们那边。”
　　城主很轻蔑的一笑。
　　“先让他活着吧，知道碎片在哪儿就可以。”他说着将破损的衣料拢回肩部。信正眼底闪过一丝阴翳，旋即恢复正常。
　　“可基地毕竟在外面，他手上又有碎片，动起手来终归是麻烦……也许我可以劝阻他。”
　　奈落挑起一侧眉毛。
　　“你想现在去狼窝？”
　　信正全程都很镇静。
　　“为主公分忧，是做臣子的本分。”

　　妖狼山
　　少司命再次进入妖狼领地，已经是第二天傍晚，部族完全是另一番光景。洞穴内部空了大半，族人得知队伍全军覆没的消息，都缩在角落里，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少狼主的状态比原先糟糕了十倍不止，虽然戈薇净化了体内毒素，但身体终究还是有伤损。再加上精神打击，狼妖缩在稻草床垫里异常萎靡。
　　少司命先前救治过伤员，又因为说出预言，不少人选择留守捡回一条命。因此她并未受到阻拦，直接来到钢牙面前。洞穴内像是被瘴气污染过，地上残留着没铲干净的紫色毒血。少司命召唤出式神净化残毒，之后从口袋里掏出碎片。
　　“这次绝对是真货，”她说着将四魂碎片递给钢牙。
　　“我说过会物归原主，现在时候到了。”
　　少狼主昨天差点被废了一条胳膊，显然对先前一切都还心有余悸，看着碎片半晌都没说话。少司命也没放在心上，抱着镰刀站在原地。
　　“信不信随你，不过我真想要你命的话，你觉得你手里这点阿拉斯加和哈士奇，能拦得住我吗？”
　　钢牙想了想，终究收下碎片。
　　“你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他缩在原地，声音裹挟着冰冷的恨意，“你早知道这是局，可你什么都没说！你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
　　少司命只是耸了耸肩。
　　“你身上有四魂碎片，躲过了还有下次，被设计是迟早的……况且我提醒过他们，是他们自己不放在心上，至于管不管……我是人，为什么去管妖怪。”她说着伸手挠了挠脖子。
　　“还是那种吃人的妖怪。”
　　“如果那真是一座人类城堡，你告诉我他们会做什么？我有毛病啊发这种善心。”
　　钢牙半晌没说话，其他族人也躲在边上沉默不语。少司命自顾自搬过草团坐上去。
　　“狼群最在乎同伴，我也知道你想报仇，放心机会总是有的。”她看着钢牙的双腿和重新镶嵌碎片的手臂。“只要碎片在你身上，奈落总有一天会找上你，但那时你又该怎么办？”
　　“硬拼的话，以你现在的实力，加上你全部的狼也打不过他的手下。你可以满世界找他，找到之后呢？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钢牙终于草堆间抬起头。
　　“你想怎么做。”
　　“一起恨就一起合作，”少司命说道，“我这边有很多恨他的人，你有属于自己的强项和短板，没必要去蛮干。我知道你的单体战力在妖怪里只能算中等，但你渠道很广，手下也很多。”
　　她说着向前倾过身子，“所以我的建议是，暂时不要去找他报仇，先积蓄力量，收集所有能收集的情报。你们妖狼族有秘密家族墓地，里面镇压着五雷指，你可以在这个时间段内尽快学习……”
　　钢牙的表情由不甘变为沉思，到最后全是难以置信。
　　“这是我族最高圣秘，你怎么知道……”
　　“机密个毛线啊，大惊小怪什么。”
　　钢牙：“……”
　　少司命没再废话，留下桔梗给她的式神拼块后，离开洞穴。虽然以后桔梗才是真正的领导者，但以防万一，少司命并没有提前将信息泄露出去。

　　钢牙看着手里的式神片，折纸是很罕见的浅蓝紫色，看上去像一朵桔梗花的花瓣。他翻来覆去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之处。没过多久呀外面再次传来喧哗声，那个他在假城见到的男孩重新走入山洞，穿着青绸质地的纹付青垂。他依旧是一个人，却全然没有先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反而异常镇静。近百双碧绿的眼睛齐刷刷钉在他身上，恨不得将他掏出蜂窝状的洞，而男孩始终稳稳地站在原地，面容间是置身事外的冰冷。
　　钢牙压抑住怒气，从地上坐起来。
　　“你这个投靠妖怪的小叛徒，害死我那么多族人，居然还敢独自过来！！！”
　　信正脸上没有任何心虚和愧疚。
　　“北方的狼是，可你们不是。”他说道，“我提醒过你，你也下过命令，是他们自己不听……至于你，人家都抛弃你另寻良主，你还非要去出头报仇，何苦来怪我呢。”
　　钢牙上前一把提起他的衣领。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奈落在哪儿？”
　　男孩冷冷看着他。
　　“他是我主公，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钢牙旋即将手中的人一把推倒在地，信正后背摔在山壁上，激起灰色的烟尘。
　　“那你是来找死的吗？”
　　男孩依旧没有生气或动怒，自顾自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土。
　　“你脾气还是没长进，”他很平静地说道，“人想死办法很多，用不着劳烦你，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换来这个机会。”他看着妖狼冒着蓝火的眼睛，“主公派我来警告你，不要去招惹他，就当是为剩下的这点人马，你没那个实力，也没那个必要。”
　　钢牙愣了好一会儿，才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冷笑。
　　“我只是看在过去的交情才饶你一条命，你成心当说客的话，就滚回去告诉他……做梦吧！我身为统领，他杀了我几百族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信正眼底缓慢浮现出幽暗的色泽。
　　“统领？”他说道。
　　“你已经没资格了，从你宣布娶人类为妻的时候，你就不配做统领。”他说着歪过头。“你是纯妖，需不需要我告诉你，戈薇和你会生出什么来？你自己蠢就算了，不要祸害其他人。”
　　钢牙脸上浮现出怒色，旋即变得满不在乎。
　　“娶不娶谁是大爷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信正突然间爆发出一连串的大笑声，在洞穴里异常响亮，
　　“你自己的事？”他说，“那些死了的妖怪里有多少，是因为你要娶人类才走的？你觉得生半妖好玩吗？你想过别人怎么看待他们？又怎么看待你？你意气用事连这些都考虑不到，还想做统领？做梦吧你！！”信正歪过头。
　　“说起来你真应该谢谢我家主公，那些狼危难时让你出生入死，你稍加落魄，抢的都是你安身立命的东西。你恨我就恨，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他们真的攻下城堡，会怎么对付你？追随你的人又会怎么活？你是个妖怪，别活得像个人好吗！”
　　钢牙愣了半晌，似乎是被话语中的内容震惊到了。
　　“他做了那种事，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要我说谢谢……”他看着转过身的信正。
　　“你还有没有人性和廉耻，难怪他会收留你。”少狼主眼底涌现出难以言喻的轻蔑和憎恨。
　　“小小年纪，就忘恩负义到去出卖自己的村子。”
　　信正沉默良久，终于回过头。然后他当着全族人的面，朝着钢牙前胸唾了一口。冷冷静静一字一句地骂了出来。
　　“我qnm的人性，我qnm的血缘，我qnm的廉耻，我qnm的仁义良知！！！”他一字一顿破口大骂，全然不顾妖狼越来越难看的面容。
　　“你这个没皮没脸自作多情被女生甩了都不懂收手的白痴！！你去死吧！！你活该娶个人类女人，生一堆半妖杂种断子绝孙！你活该断一只手，让那些狼吃肉喝血啃筋嚼骨头！！你活该被抢地盘，让别人剥了你全家的狼皮，当着你的面睡你老婆J你亲女儿！！你活该！！！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废物！！你打的过谁啊你！！”

　　围在边上的妖狼下意识朝四周散开，钢牙看了看前胸白花花的口水，想都没想地挥手朝男孩劲动脉重重捅了下去。
　　洞穴内顿时响起金属撞击的巨响，钢爪撕裂骨骼的瞬间，男孩体内炸开坚硬的防护界，反弹的冲击波将围在四周的族人击飞出十步开外。少狼主倒在地上，右手滋滋冒着白烟。信正稳稳站在原地，全身笼罩在深紫色的球形结界内。左侧界壁布满了两尺宽的蛋壳纹裂口。
　　信正看了一眼顶层裂纹，又在少狼主右臂停留片刻。之后他歪过头，嘴角是不加掩饰的嘲讽和轻蔑。
　　“你连我都杀不了，还想去弄死他，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他说着走出瀑布，脚底再次膨胀出白色的羽毛。族人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又重新看向倒地的钢牙。
　　少狼主捂着胳膊，过了很久，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的，从地上站起来。
　　“今天晚上派出两倍的人巡逻，林场和水泉增派人手，”他看着身边的白角和银太，“其他人去各处清点损失，其他部落人少就都收过来，就说只要愿意来，就不追究以前的事。戈薇的事……”他深吸了一口气，“以后就别提了。这段时间我要去外面修炼，切记我不在的时候休养实力，不要随便去争斗。”他又想了想。
　　“除了守护本营用的狼，其他都放出去打听情报。让它们不要去村庄附近，行事低调些。有什么消息立刻报给我，要紧的话……直接通知那个女人。”
　　白角目瞪口呆看着他收拾行装。
　　“老大，你要去哪里？”
　　钢牙单手将短剑别在腰带上。
　　“去墓地。”他说道。
　　“那个女人说的对，碎片一天在部落里，你们就一天不安全。”

　　信正回城的时候接近黎明，奈落独自坐在茶室内。
　　“都解决了？”他说着将茶筒端在嘴边，自顾自啜饮了一口。
　　信正在原来的位置上坐正。
　　“没问题了，如果他足够识相就不会出手，只是……”
　　信正随后提起结界破裂的事情。
　　“他的右手不可能好这么快，威力也不应该那么大……这不是寻常妖力能做到的事情。”他思虑良久，终究没有将关于碎片的猜测说出来，但这一点城主并不难猜到。
　　奈落用手撑住下巴，独自思索了片刻。

　　“那个叫少司命的鬼女，你觉得她是怎么的人？”他突然问道。
　　信正想了想。
　　“和神子大人一样，都很难懂。”他说道。
　　“她底线不像神子大人那么清楚明白，但心思都不好琢磨。可神子总归有原因，她就不一定了。”
　　城主微微皱起眉头。
　　“如果真的是她，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又是短暂的沉默。
　　“退路吧，”信正说道，“身边的力量越多，她就越安全。”
　　“她一定会再去找犬夜叉他们，毕竟没什么深仇大恨，也许妖狼也会加入他们。司命和他们不一样，她是那种有一万个主意，也不会真说出来的人，她与我们为敌的话会很麻烦……”
　　奈落坐正身体，一只手压在前额上。

　　“那个女人和你讲过犬夜叉父辈的事吗？”他问道。
　　信正摇头，“她从未提过。”
　　“算不上什么有价值的事情，”奈落说着放下手。
　　“不过因为一个人类女人闹翻天，在妖怪的地盘里也算是大事了。”
　　城主随后认真地说了全部的过往，信正坐在原地，神情愈加阴鸷。在听到犬夜叉被封印五十年，又被转世解救后，他像是如释重负般笑了出来。
　　“我知道怎么对付那个女人了，大人。”他说道。
　　“她原本就摇摆不定，只要掐断她的退路，不让他们成为联盟，她就没有其他选择。”
　　奈落重新端起茶筒。
　　“这么说你有主意了。”他说。
　　“这不是下属的主意，是主公的主意。”信正平静地望向他。
　　“明白主公想要什么，同样是做臣子的本分。”
　　奈落却在眼神望过来的瞬间收回笑容，良久后他向前倾过身，语气里多了一种诧异。
　　“你是真的，愿意追随我？”
　　“是。”
　　“为什么。”
　　“英雄不论出身，追随强者原本就是天经地义。”
　　城主只是很浅淡地笑了一声，显然并没有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我可不是用崇拜就能追随的人。”
　　“我知道，”信正的话语依旧平淡，他说着俯下身。“我愿意成为大人的武器，主上剑锋所指，即为臣下赴汤蹈火之处。”
　　“请把我像工具一样带在身边吧。”
　　城主冰冷的眉心终于出现细微的松动，显然对方才的谈话极其满意。
　　“乖孩子。”
　　他说着，将手中热气腾腾的茶水，推在男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