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爱》真水水真

38、纠缠

　　一番难分难舍之后，天色已然不早，我辞别明思宇独返药庐，他本是坚持要送我的，但被我拒绝了。因为，就在刚才情最浓时，我那偶然一瞥所看到的孤独身影，真真是让我放不下，那人……唉，也许我刚才已给了那人最深的一刀，怎么可以又在他的伤口上再撤下一把盐？
　　我想，其实明思宇也是知道的，但可能我的表白令他真正安下了心，所以，即使明白，他也由着我自己离开了，只是一再的重申让我明日定要等他一起去参加朝典节，我当然不会违背他的意愿，答应得非常爽快。
　　我独自走在回药庐的路上，深林寂静，地上开始偶见泛黄的树叶，一脚踩去，发出吱吱的声音，就像人的心情，零乱而破碎。
　　“玄墨，出来吧。”我停住脚步，轻轻说道。
　　“……原来，你是知道我在跟着你的。”背后一声微叹传来，本刻意压抑住的脚步声放纵起来，他渐渐向我走近。
　　我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因为，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该对他说些什么，我自认为，我拿他当朋友、甚至当弟弟看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是很明确的，难道，我仍然做的不够？以至于模糊了他的感觉？
　　突然，玄墨从背后一把抱住我，双手紧紧困住我的腰肢，下巴抵上我的肩窝，“既然知道，为什么刚才还那样，为什么？”他颤抖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温醇谦厚，竟透出些微困兽的愤怒。
　　“玄墨，我爱明思宇，所以和他亲近，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对，你是我的朋友，难道不明白吗？”我没有挣扎，平静地阐述出这个事实。
　　“朋友？哈哈，朋友？”他厉声笑了起来，一个使力，将我转过去面向他，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面色苍白如纸，墨般的长发有几缕随风飘荡在颊前，他的手紧扣住我的双肩，姣好美丽的面孔，透着几分难以形容的妖异。
　　“是的，是朋友，玄墨，我不认为我对你的关心足以令你产生什么误会，但如果你真的认为有，我道歉。”我诚挚地望着他，毫不心虚，一片坦然。
　　“是啊，不曾有过呢，你对我，从一开始，就是同情，简单的同情，对吗？”他直直地瞪着我，问得声嘶力竭，战栗的身躯无一不显示出他内心的惶恐不安。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悲悯，表现的冷静而漠然。是的，一开始，我对他的确是同情，这不能骗他，这是事实。
　　“可是，如果同情能让我跟你在一起，那么，你就再多同情我一些、再多一些啊，我不介意的，只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同情也很好啊，我不介意的。”玄墨的神色开始慌乱起来，似是怕极了我疏离的态度。
　　我摇了摇头，不能再给他任何幻想了，为了他好，也为了我好。
　　“玄墨，不要骗自己了，你明明知道的，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有我自己爱的人了，如果我对你有任何不负责任的举动，都会是对宇的侮辱，也是对你的侮辱，今天，我一定要把话都说个明白，如果你认为可以接受，我们以后，还是可以做朋友，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那么，对不起，你就当做不认识我好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态度绝决，但这是条无可避免的路，我只有硬着头皮地走下去。
　　玄墨迷茫地看着我，好像是完全没有听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良久良久，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狠狠地甩了一下头，咬牙道，“你就只想着和那个明思宇在一起吗？为什么就不可以接纳我？你的善良呢？你一向不是都装得愿意帮助所有的人吗？你果然是个假装好心的人，骗取了我的信任，然后在我真正需要你的时候，又抛弃了我，只想着跟那个男人双宿双栖，哈哈，你们果然都是一样的，都是骗人的。”
　　他低低地咆哮着，双手一松将我放开，然后开始左右游走，双眼直直地盯着地面，边走边神经质般地自语，“骗子，骗子，我果然不能相信你，你们都是骗子……”
　　我惊呆了，不知所措的望着他，这个人，真的是玄墨吗？怎么完全像变了另一个人，暴躁、疯狂、阴郁、邪佞，他的身体里逐渐流淌出某种黑暗的味道，幻化为终要腐蚀一切的靡烂。
　　“玄墨，你怎么了？”我叫道，他一定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了，我要唤醒他，一定要唤醒他。
　　我不停地叫着玄墨的名字，他却恍如未听见一般，只顾着自己继续喃喃自语，我渐渐害怕起来，突然，他猛地站住，死死地盯住我，一步步向我走来。
　　“带我一起走，好不好？不要嫌弃我，别丢下我一个人，求你了，只要你带我一起走，我就会再相信你。”
　　他眼中有着噬人的执着，迸射出想把天地燃烧成灰烬的疯狂。
　　我惊恐地向后退去，这样的玄墨太陌生，太可怕，我承受不住，我——想逃。
　　“随心，你在害怕吗？怕什么？我只要你答应带我走，我不会伤害你的。”玄墨皱起眉头，似是十分不解我的行为。
　　我心中一片慌乱，更是无法自控地连连后退，脚下此时不知绊到了什么，腿一软，立时跌坐在地，我连忙用手支住身体，手忙脚乱间，一个黑影笼罩在我头顶，我抬头看去，玄墨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眼神散乱迷离。
　　“随心，随心。“他喃喃地念道，
　　我狼狈地看着他，一行清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随心，你怎么了，摔伤了吗？”玄墨惊呼道，慌张地蹲下来，”随心，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
　　我呆了，他情绪变化居然如此之快，不过片刻之间便将刚才一切尽敛，换上了殷殷关切，我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只能愣愣的看着他。
　　“随心，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声音且轻且柔，带着丝嗔怪，竟又像是恢复成了以前的样子。
　　天啊，这是个什么状况？玄墨这一时神仙一时妖怪的，实在是变化莫测，令人目不暇给。
　　我疑惑地望着玄墨，见他伸手欲扶我，便下意识地向后一躲，他的双手顿时凌空虚张在那里，“随心……”他清澈的双眸无辜地一眨，眉头皱了起来，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看着我。
　　我完全呆滞了，玄墨的眼神却是越来越茫然，似是完全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躲着他？
　　正在这僵持之间，一把温柔的声音响起，“玄墨，随心小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抬头望去，却是风大娘站在不远处，正奇怪的看着我们。
　　仿佛突然见到了救星般，我忙大声叫道，“风大娘，你好。”
　　或许是被我的声音所惊吓，玄墨轻轻一颤，微微呶了下嘴，也将头转了过去，看向风大娘。
　　风大娘脸色却忽然一变，轻咳两声，快步向前，迅速弯腰将玄墨自我身前拉起，身影交错之间，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随风飘来。
　　“随心小姐，墨儿身体今日有些不适，我正在四处找他，可巧就在这里碰到了，他刚才是否冲撞了小姐？真是对不住，我现在马上带他回去，先告退了。”她急急地拉着玄墨便走，竟没有半点迟疑，而玄墨此时也像个木桩似的，似她所为。
　　“风大娘……”我忙扬声叫道。
　　玄墨突然回头盯向我，眼神戾然。我顿时一阵愣神，再说不出话来，只在片刻迟疑之间，风大娘竟是逃也似地拉着玄墨远去了。
　　直过了半晌，我才如梦惊醒般，刚才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明明只是想对玄墨做出解释，怎么演变到后来，处处都透着诡异？
　　头好痛，真的好痛，我完全不想再思考下去了，算了，一切等过完了朝典节，我再去好好弄个清楚明白，今日的我，暂且把一切都放下吧。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药庐，只见小云和小莲尚在庐中，千陌和桑儿却不见了踪影。一问之下，原来千陌去了长老会为明天的朝典节做准备，桑儿也跟着一道去帮忙，今天是不会回来了。
　　我想了想，嗯，前些日子千陌的确是跟我提过这事，当时桑儿一脸兴奋，还偷偷地跟我说要去做探子来着，我没怎么放在心上，现下居然忘记了这档子事。
　　我与小云、小莲打过招呼，略作梳洗，便一头栽到了床上，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虽然不怎么在乎什么朝典节，但总要养点精神明天好做应付呀。
　　但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倦怠得要死，脑中却一片清明，白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幕似电影画面般在脑中呈现，任我翻来覆去，辗转返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阵夜风吹过，纱窗吱吱作响，突然，一个黑影蓦然出现在我床前，还未待我反应过来，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