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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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杜家好像不太平。
少年有了心事，总是在水池边欲言又止，像是有所顾忌。
我不能出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让顾知帮我去探探信。血一样的残阳落进院子，顾知踏着青白的炊烟回来了。
她说，杜黎昕有病，他疯了。她看见杜黎昕撕了杜夫人的衣服，甚至戴着女子的发簪在屋里来回走动，“他疯了吗为什么要梳女人的头发，穿女人的衣服。”顾知翘着二郎腿仰坐在水台上，过了会儿不听我接话，又问了句“你怎么不说话”。回答她的只有尾巴搅动水流的声音，我无话可说，因为我在等。
午夜，月上中天。
有人提着一盏月白色的灯笼，从正堂的屏风后走出来，鞋踏在石板上一步一步，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格外惊心，他走到水池边，将灯笼放下，连同一个木盆。那抹月白色的灯光点亮了他身上的红衣，让我想探出水面看个究竟。他侧坐在水池边，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又浮现在他脸上，我知道他又回来了。
“荣轩，火是这尘世间最干净的。”他轻声对我说，像是怕吵醒这沉睡的夜。
像往常一样的，四四方方的院堂里，只有我们两个，他转过身将腿伸进水里，慢慢坐进水池，任冰冷的池水拂过胸膛。他用手臂环着水里的鱼，就好像抱着一个人。黎昕将头靠近水面，枕在膝盖上有些落寞，他说“你一定很恨我。”
恨你为什么要恨你我想问他，那些零散记忆中刻骨铭心的痛是恨吗在每一个被彻骨河水冲刷的寂静长夜里坚守等待是恨吗抑或是此刻，看着眼前之人，心中充释的难以平复的感情，是恨吗我想问问他，但话到嘴边却成了“水里凉，出去吧。”
我想我是活到头了，我付荣轩一生风流倜傥，尽享无边风月，最后却栽在这一人手里，这一着不慎遍丢了几百年的时光，连同这个人的下辈子也算了进去。
他头枕着膝盖思忖了会儿，再次开始口说“荣轩，我记得我上辈子也放过火。”他伸手摸了摸鱼身继续说“我记得我放的第一场火，烧了杜家半个大院儿。”说着他站了起来，把我捞进木盆里，抱着盆走向正房，那里躺着正在沉睡的杜老爷和他的夫人。
杜黎昕看了看手里的灯笼，对我说“荣轩，你看好了。”而后他扬手抛下灯笼，落在房子旁他早已铺好的干草上，一场大火悄然蔓延开了，杜黎昕一身红衣在夜风里像极了鬼魅，我从木盆里探出头，仰脸看着他，那个面庞仍旧稚嫩的少年被火光照的熠熠生辉，在他的眼里烧着一场大火，他嘴角上扬着好像很高兴，两行清泪却划过脸庞。
很快屋子里的人醒了，大火惊扰了不少府里的下人，杜老爷从屋里冲了出来，系着衣服看见杜黎昕，伸手要拉着他一块往外跑。
杜黎昕没有动，他转头对杜老爷说“我娘亲的衣服好看吗”杜老爷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想起杜夫人还在房里，转身心急的想重进屋里，但此时火势已大，门已经被烧毁，房梁眼看着要塌下来了，他只能在门外急切的大声呼喊她的名字。
“我娘亲的衣服好看吗”杜黎昕再次开口，声音冷的不近人情。
杜老爷听见了，转身挥着手臂狠狠的摔了一巴掌“孽障!你说什么!”，杜黎昕被他打的歪了头，身子虚晃了下，盆里盆里的水撒出了些，但最终被他稳稳抱在腰侧。
“是你放的火吗!”杜老爷大声训斥“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啊!”
杜黎昕挺着胸膛“我烧了这污秽之地，怎么了”
杜老爷气的声音颤抖的说“疯了!疯了!杜黎昕你疯了!”
“娘亲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和管家私通的，您知道吗”杜黎昕看着漫天弥散的火光说“我娘亲的衣服好看吗？”
杜老爷听了这番话怔在了原地，杜黎昕继续说道“我本想你们夫妻恩爱，却不想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杜老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我是你老子!轮不到你在这里教训我!你给我滚!滚!!!”
杜黎昕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抱起摔在一旁的木桶，慢慢走出杜家大门，背后的火熊熊燃起，他的红衣渐渐被烘干，飘扬地翻飞在月色如水的凉夜里，他对我说“没事的，荣轩，就让火烧的干干净净吧，我们离开这里。”
我有些诧异，杜黎昕我再熟悉不过，熟悉到他眉间有多少崎岖的皱纹都清清楚楚，只是对于往事他总是闭口不提，没成想杜家还有这样一段不堪的丑闻。
他说“荣轩，前世的经历就是现在的经历，这就是轮回。只是这次我的对手不是你，”说完他停了会儿，又用气如游丝的声音说“也没有你了。”他将我倒入门前的水瓮中“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去书院了，我会带你走。”说完就昏倒在了一旁。
我向杜家重重院落回望，一片火光中，顾知站在房檐上，头发散开被风吹着飘向身后，她无声的哭泣着，我看见她好像在喊着谁的名字，那个口型像是在喊“珵耀，珵耀”。
有下人路过门口发现了昏倒的杜黎昕，把他带到了安全的地方，顺带把我也盛了出来，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们也记得，这条鱼是家里的一口人。
我在水里有些烦躁的游来游去，珵耀是谁很耳熟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名字，名字啊，最短的咒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