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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正儿八经的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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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罢早膳,程涟笙仍坐在膳几前发愣。
苏琪站在窗边与她招手:“别坐着了,过来看看。”
雕花窗下的矮几上摆着成堆的布料与皮料,色泽质感极好,想来都是些做衣服的料子。
待程涟笙走近,苏琪抱住她的手臂贴心道:“快入冬了,我想着让司衣帮你做几件狐裘,你看看这些料子,可有喜欢的?顺便再做几套男装,往后出宫可以穿。”
苏琪矮小,这一抱便像是挂在了程涟笙的手臂上。
程涟笙瞥了一眼,兴致淡淡的:“你看着做嘛,尽量都选白色。”
苏琪失笑,话里有话地问:“喜欢白色?还是爱屋及乌?”
“喜欢白色没错。”
程涟笙扯动嘴角略不自然地笑了笑,又道:“爱屋及乌也没错。”
苏琪闻言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顿了片刻,方问:“你喜欢她什么?”
“好看。”程涟笙不假思索。
“就因为好看?”
程涟笙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挂件,扬扬眉:“好看就够了。”
苏琪默然,过得不久,忽而低叹一声:“她那个青梅竹马......”
程涟笙一听青梅竹马四字,顿时心口一堵,立马打断她道:“她还没嫁人呢!”未等苏琪开口,她又摆出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我并不觉得我没有机会。”
苏琪目光静静地望着她,问道:“笙儿,有朝一日若能回去,你可愿为了她不回去?”
程涟笙一怔,有些奇怪她这样问,却是沉默了。
苏琪打量着她的神色,松开手臂,笑了笑:“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程涟笙看她一眼,神色有些复杂,顺势在矮几边上坐下,迟疑着问道:“姐姐,你愿意为了陛下留在古代吗?”
苏琪凝视她半晌,方回她道:“我和你是一样的。”
正聊着,殿外进来个宦官,恭敬禀道:“殿下,福总管求见。”
苏琪摆了摆手,道:“让他进来。”
宁王身边的总管福瑞来禀,说是陛下不来用午膳了,忙着与舒亲王商议出使云国的事宜。
待福瑞退下,程涟笙望着殿门外道:“看不出来,那个变态居然是个痴情种。”
“变态?”苏琪眨了眨眼,诧异道:“你说的变态可是舒亲王?”
程涟笙当即便显出一脸的嫌弃:“可不就是他吗?笑得那叫一个猥琐。”
苏琪笑得开怀,缓了许久,方与她解释道:“你该是误会他了,舒亲王性子极好,耿直又老实。只不过眉眼生得有些媚,瞧起来色眯眯的。”注视着她目光柔和,又补充道:“舒亲王向来爱美人,许是想与你套近乎,便亲热了些。”
程涟笙听罢连连点头。
有这个可能性,谁叫她长得美呢。
宿醉之人,即便到了第二日也不一定缓得过来。腹中翻滚着难受,到了下午,程涟笙仍觉昏沉。她躺在云锦宫后院的贵妃榻上晒太阳,想要就着大好的阳光睡上一觉,可思绪却一直波动,怎么都睡不着。
愁啊......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得就像一只养在深宫里的猪。
她不仅胖了,还无聊极了。
午时前她去云潇宫寻李凝月,却被告知三殿下一早便出宫了,不知去了何处。
使她牵肠挂肚的美人儿不在宫中,但她却被困在宫中,人生的意义何在?程涟笙觉心烦得厉害,拧紧了眉头,好一顿唉声叹气。
“笙儿今日可是吃错药了?话这般少。”
随着虚架在鼻梁上的墨镜被取下,程涟笙睁开眼,正好与俯身看她的苏琪四目相对。戏精上身,她很快调整了状态,软着声道:“你亲爱的妹妹想出宫。”
一双明澈的眼眸带着些许湿意,像在水里浸过似的,瞧起来格外委屈。
苏琪被她这一眼看得心软成一滩,却仍是疑惑:“这是古代,宫里宫外一样无聊。我就搞不懂了,你为何非要选在这个时候出宫。”
“我没出去过,肯定好奇啊......”
程涟笙说着便有些心虚起来,低头玩起了手指,嗫嚅道:“一个是因为无聊,二个嘛......是想试着去打听乌先生的下落。”
姐姐曾与她说过,自中宗宾天,乌先生便离开了王宫,具体去了何处,宫中无人知晓。
可宫中无人知晓,并不代表宫外无人知晓。她归心似箭,但凡有一丝希望,她都不想放弃。
苏琪不妨她这一说,微怔了怔,随即便扫了一眼后院,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且不说他眼下是死是活,就算让你找到了,你当如何?指着他送你回去?”
神秘兮兮的,像在搞特工似的。程涟笙觉得好玩,一下来了兴致,也往苏琪跟前凑了凑,故作深沉地道:“姐姐,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苏琪面无表情:“......”
撇开程涟笙一副脑子进水的样子不管,她的话却是在理的。
十年下来,苏琪不是没有找过乌先生,只是她派出去的人城里城外找了近一载,连一丝线索都未探到,她方才作罢。
她就不想回去了吗?不是的。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穿越那么多年,说不想家,那绝对是假的。
扪心自问,她爱陛下有几分?要不是为了让自己在古代不那么难熬,她何必委屈自己将就在这巍巍宫墙之中。换过来说,陛下爱她有几分?若非乌先生留下的性命相连之说,她何至于坐上这举止言行皆受阻的王后之位。
宁王独宠王后?笑话。
陛下无子嗣,归根结底的原因是什么,她能不知道吗?
宁王无心选秀?那都是放屁。
陛下要不是个三秒郎,她头顶的草原搞不好会大过撒哈拉沙漠。
说到底,他们只是两个互相需要的可怜人。
但程涟笙来了,就不同了。
比起自己,她相对就要自由得多,难保将来的某日,不会寻到乌先生。
见苏琪陷入沉思,程涟笙准备擦墨镜,刚张开嘴想要哈口气在镜片上,就听苏琪问:“若找到了乌先生,也回不去,你有何打算?”
程涟笙猛地将嘴闭上,格外认真地回她道:“能怎么办?和你相依为命,老死在古代呗。”
苏琪定定地看着她,自神色上看,似是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要出宫也不是不可以......”
程涟笙一下丢掉了手里的墨镜,望着苏琪两眼放光。
苏琪捡起塌上的墨镜,交到程涟笙手中,缓声说道:“你首次出宫,若只带宫人,不止我不会应允,陛下也是不会允的。宫人常年在宫中,对宫外的环境极为陌生,万一出了岔子,不好交待。你此番出宫,需有个可信之人寸步不离地陪着,伴着你的同时,还能为你做向导,你以为如何?”
程涟笙瞬时点头如捣蒜,心思转动:“小七?”
李筱月是麻烦了些,但李凝月不在宫中,与她玩得好的,也就剩李筱月了。
苏琪却摇了摇头:“筱月不可,筱月乃是公主,府邸设在宫中,甚少出宫。”
程涟笙闻言便耷拉下了脑袋,表情丧丧的。
苏琪也不卖关子,与她笑道:“我来安排。”
程涟笙顿时喜笑颜开。
*
普莲寺是个百年老寺,一座山门高高大大的,灰白的石板上留有斑驳的岁月痕迹。
寺中老尼得了消息,一早便在山门前候着,见三殿下车驾临,忙迎上前来,恭敬行礼:“见过三殿下。”
李凝月下了马车,与她微一颔首,便随她入了山门。
穿过庙宇,步入寺院,几名小尼正在清扫地面。院中种满了白树,一阵秋风吹过,叶纷纷落。
那片白树林的尽头,站着一名身穿法衣的素面女子,女子约莫四十出头,身形清瘦挺拔。
李凝月未着宫袍,穿了一身素衣,缓步走近,行到那女子身后两步处,方施礼道:“凝儿见过母妃。”
“什么风将凝儿吹来了?”淑贵太妃转过身来,与她一笑,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之态。
当年宠冠后宫的淑贵太妃,即便已过芳华之年,却依旧宛若九天玄女降临凡尘,美得超凡脱俗,风华绝代。
李凝月淡淡道:“今日是母妃寿诞。”
“呵,”淑贵太妃轻笑一声:“李曦阳那小儿倒是许你来。”
李凝月不语,浓密的眼睫低垂,如两把小扇。
淑贵太妃目光停留在她面容上片刻,扫了眼面前一片半黄的树叶子,出口的语调带着一番慵懒:“哀家听闻,宫中又来了位西洋人士?”
李凝月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安静地立在原地。
淑贵太妃也似习惯了一般,并不觉意外。她伸手将那片碍眼的树叶摘下,口中继续问:“李曦阳身旁的那位你无从下手,那这位,凝儿可有把握?”
李凝月冷冷地觑着落到地上的树叶,一语不发。半晌,方阖了阖眼,淡声道:“有。”
“很好。”淑贵太妃长袖一拂,转过身去。
她的女儿,从不叫她失望,亦如周家那十几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