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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枯燥讲座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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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掉在地上碎裂,碎片四溅,这种事所有人都见过,可有谁见过碎裂的杯子自行恢复原样?但事实上,这是一个等价的过程,至少在物理定律上,这两者都是允许的,并没有规则规定只能出现前者。
但从来没有人见过后者。虽然物理规律并不阻止后者,但有一个定律却决定了后者发生的概率小到几乎不存在。
那或许是这个世上最为悲伤、最为绝望、最为冷酷、却也最为公平的定律。
无论是否拥有生命,也无论是伟大有如宇宙,还是渺小犹如沙砾,都无法摆脱它的支配。
它曾经拥有很多名字,它是北欧神话中打倒托尔的老妇人,也是希腊神话中令宙斯无能为力的摩罗斯。但如今,我们一般称它为“熵”。
它只是平淡的叙述着一个趋势,然而这个趋势却决定了一切的最终命运。
它说:万物必死。万物便在它的指引下走向死亡。(事象的宏图)
第一节有序、生命力与自组织
熵,是对一个封闭系统均匀程度的量度。系统的熵值越小,它所处的状态越是有序,越不均匀;系统的熵值越大,它所处的状态越是无序,越均匀。
但实际上,我们几乎不可能实际测量和计算出,一个封闭系统在特定时间点上的熵值具体是多少,我们只能根据两个时间点下,同一个封闭系统的状态变化,来计算系统熵值的改变情况。
我们论断,熵值增加了的那个系统对应的时间点,一定在另一个时间点之后。而这个规律,也是时间正方向的唯一标志。
系统总是力图自发的从熵值较小的状态向熵值较大的状态、从有序向无序转变,封闭系统内任何形式的状态改变,都意味着系统整体的熵值增长。
这就是热力学第二定律——所谓的熵增原理。
这条冰冷的法则断言,万物终将走向死亡。
死亡……
我们容易理解生命的死亡,而对于一个封闭系统而言,其熵值最高的状态——系统内部物质和能量绝对均匀分布——被称为“热寂”。无论这个系统尺度有多大,内部是如何的丰富多彩欣欣向荣,在有限长的时间之后,都将陷入死一般的“热寂”状态。
死亡,这是任何封闭系统、乃至整个宇宙的必然归宿。
哪怕这个系统中,存在生命、存在智慧、存在文明……
生命、生命力:生命力是指一个物质系统保持自己本身、或类似自身的组成结构不被破坏和毁灭的行为倾向;具备一定程度生命力的物质系统可以被称之为生命。
不均匀、有序、生命力,这几个概念,本质上来说,是等价的。
不均匀不等于杂乱,就好像混沌随机的布朗运动,在稍大一点的尺度上表现出来的统计学结果,依然相当均匀;
有序也不等于整齐,要说整齐,热寂才是绝对的整齐,可那也是最不有序的状态。有序指的是有规律,能够按照一定的规律运行的物质结构,才能称之为有序。
能够承载越多运行规律的结构,自然是越有序的。但是很显然的,在整个系统熵增的大势之下,其内部的某个物质结构想要独善其身是很难的,简单的有序总是短命的,很快就会湮没在混沌的浊流之中,除非——那些运行规律,是保持自身存在的倾向,换句话说,是生命力。
对于生命力的理解,人们可能存在误区:一块石头在太空真空中可以稳定存在数百亿年,这不能证明这块石头拥有多少生命力。因为适应单一的环境只需要少量简单规律即可,应对越复杂的环境,才越需要高度复杂有序的规律体系。
衡量生命力高低的标准,是看它能够让物质系统适应多少种外界环境,而不是在某个特定环境下坚持时间的长短:风吹日晒雨淋,石头会很快风化崩解,而生物物种却可以百万年如一日,甘之如饴的生存下去。
理论上讲,任何运行规律,都可以在某些环境下维持自身结构的存在,因为只有在一定时间空间范围内内重复出现的物质变化现象,才能被提炼成为经验总结,才能称之为“规律”,而想要有重复出现余裕,规律本身都至少要有一点延续自身的行为趋势才行。
因此,从本质上说,生命力就是有序,高度有序的物质结构即为生命。
熵是对系统无序程度的量度,那么“负熵”——取负号的熵就是对系统有序度的量度。
在一个混沌系统的演化过程中,在不违背熵增大趋势的前提下,依然会随机的产生小范围的、有序或者说负熵的富集趋势,很容易在局部形成一些具有一定运行规律的有序物质结构。
这种趋势和现象,被称作“自组织”。
一泓池水,绝对水平的平静状态可以看做热寂,但在一般情况下,水面上总会有涟漪荡漾。即使时刻承受着向下的地心引力,偶然的,水波碰撞之下,也会激起更高的水花,这就是自组织。
一方面,如果这个系统规模足够大,这些有序结构的出现就会足够广泛和频繁,样本数量极大丰富之下,有很大几率出现负熵值和生命力远超系统平均数值的局部区域;
就好像如果水域足够广阔,就会有更高更急的惊涛骇浪;
另一方面,那些随机产生的有序结构里,其中有序程度越大、生命力越高、运行规律越有助于维系自身存在的物质结构,就能够坚持越长的时间,维持富集趋势聚集越多的负熵。
就如同在复杂洋流环境作用下,可能会出现的能长期稳定存在的孤波,或者海眼漩涡。
在这两方面作用之下,足够长的时间,足够多的基数,再加上足够的幸运,封闭系统就会在某些局部形成高度的自组织现象,甚至造就出可以被称作生命的奇迹,就像传说中的水元素、先天水灵。
让一只猴子去弹钢琴,即使完全随机的按下琴键,有限长的时间之后,它也能完美的演奏出《命运交响曲》。
自组织现象是无处不在的,封闭系统中的任何负熵密集区域,都是通过自组织形成的,比如在宇宙这个浩瀚无垠的混沌系统中,出现了地球这样的极高度有序的生命摇篮;而在此之后,星球上的生命演化、意识萌芽、智慧累积,无一不是负熵自主聚集的自组织现象。
在存在自组织现象的局部,因为负熵的富集趋势,局部物质结构整体熵值变化趋势将不再是增加,而可能会是减少,甚至快速下跌。
这种现象,与系统整体的熵增趋势是相违背的,因此,想要维持这样的现象,就必须在系统的其他地方制造更多的熵增,或者说,从系统的其他地方摄取负熵。
这也是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另一种表述方式。
这种从外界摄取负熵以维持自身存在的行为,可以广义的理解为新陈代谢,或者说是进食。
这是一切有序结构的共同需要:想要继续存在下去,就必须通过某种方式来获取负熵。
无论你的生命力高到何种程度,无论是无生命的有机聚合物、简单的初级生命、人类,亦或是更高层次的存在。
第二节人与人之上之一
在人类文化中,普遍把“不是人”当做是一种鄙视和蔑称,用以形容那些违背主流社会道德的观念和行为。
但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种观念里包含着一个何等自大的前提——“人”是最高等的,其他的一切生物,都是只知茹毛饮血的禽兽。
所以,不是人,就一定比人低等。
但其实我们早就已经了解,人类远不是生物进化的终极——至少,三极智脑就确实的活跃在人们眼前。
所以,思想不那么偏激狭隘的人,都会很容易的接受这样的猜想:宇宙中和可能存在其他的智慧生物,它们不比人类低等,甚至可以远比人类先进。
这里的低等、高级与先进,其判别标准看起来可能很复杂,或许是从生物进化的生理角度来看,或许是从个体的智慧程度来说,或许是从文明的技术水平来比。
但从本质上,那些生命、智慧和文明,都只是一个个有序程度或高或低的物质结构,都只是宇宙这个混沌系统中,通过自组织现象自发产生的高负熵聚合体而已。
生命的产生,生物的进化,从这个角度来看,都只是一个负熵体自组织程度越来越高的行为趋势——换句话说,更高的有序和负熵,这才是衡量“进化”与否的唯一标准。
由此推想,那些理论上比人类高等的生命,也一定是在负熵的富集程度上大大高于人类的,那么,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它们想要维持生存延续繁衍,就需要远比人类高得多的负熵摄入。
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可以把这些比人类高等的生命形式,大致分为三类。
第一类高等生命,其典型代表是生命智脑楚轩。这一类高负熵体选择的生存方式是开源,扩大食谱范围。
人类的食谱范围是很狭窄的,基本只能从有限的几种特定有机物中获取能量,也不光是人类,地球生态圈中的几乎所有生物都是这样。
在生物进化的历程中,或许那些食物链上层的顶级掠食者看起来威风凛凛,但狭窄的食谱让它们生命中八成以上的时间都在为食物奔波,根本没有积累智慧的余暇。
甚至到了人类这样的层次,依然无法摆脱这种限制,农业才是社会发展的根基,无农不稳,整个文明的生产力,有很大一部方要放在设法填饱肚子上。
当人们需要长期探索未知环境的时候,充分的后勤供应更是不得不解决的首要问题。
这是人类进化过程中,最大的拖累。
所以,这种对几乎所有有机物来者不拒的好胃口,就是一个众望所归的发展方向。
也不仅仅局限于有机物,事实上,地球生物圈中的化学能量,几乎所有都来自于太阳,极少数来自地热,因此,直接利用这些源头的能量,而不需要经受多次能量形式转换时的损耗盘剥,这也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开源。
而且,能够利用大多数有机物,能够直接吸收太阳能和地热,乃至于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楚轩能够直接从物质甚至空间本身中转化能量,这也都只是结果和表象,自然界中可能早就存在具备这些功能的物种,单凭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
如生命智脑这样的第一类高等生命,它的高度有序集中体现在,它对自身负熵来源的自主选择能力。
探测和判断自身的生存环境中,有哪些可供利用的负熵来源,哪些储量足够丰富,哪些可再生可持续发展,那些可以肆意采集而不需要担心危害整个生态系统。在作出了这些评估之后,自主选择最能帮助自身延续发展的食物来源,并创造出这种食物来源的利用方法。
除非长期处在绝对贫瘠的环境中,否则很难因为缺乏负熵来源,以致有序结构崩溃坍塌。
这就是第一类高等生命的高级之所在。
这并不是在物竞天择的自然进化中,可以撞大运般随机出现的物种,即使如同传说中的虫族一般,只会带来无尽的吞噬和杀戮,我们也必须承认那是比人类高等的物种,因为那种能力的背后,是智慧。
从任何一种物质中汲取能量和负熵的技术,都是智慧的成果。或许随机的变异进化,可以让一个幸运的物种掌握那么几种简单技术,但大量这种技术的积累,乃至分析未知物质并创造提取负熵的新技术,这只能是智慧作用的结果。从生理上看,虫族的大多数单位和人类相比并没有太多差别,但那些承载着这种智慧的脑虫和母皇,绝对是远比人类高等的物种。
第三节人与人之上之二
第二类高等生命的典型代表,是数字智脑天网,它所选择的进化方向是节流。
生命智脑的高等之处,在于它承载的充分利用环境中负熵的技术和智慧,但从本质上讲,那些技术和智慧,也都不过是一种信息。
强大的热力学第二定律主宰着宇宙的命运,它宣布事物总是倾向于变得无序,因而杯子总是会摔碎而不会聚合。虽然物理定律并没有阻止这种现象发生,而且在概率上确实存在这个可能。同理,宇宙也只会慢慢走向终点。
但有一个佯谬似乎对这一点提出了反论,那早是在分子运动理论被真正接受之前就被提出的一个著名的佯谬,它最能够使人理解信息在物理上的重要性,揭示了信息深处的力量.
它就是麦克斯韦的妖精。
这个佯谬假设盒子里有一个妖精,它了解盒子内分子运动的信息,而盒子本身被一道阀门左右分开。于是每当快分子靠近中间的阀门时,妖精就通过操纵阀门让它去往左半边;而当慢分子靠近阀门时,妖精就操纵阀门让它们进入右半边。于是,我们就会发现盒子内空气的系统熵被一点一点地倒转了过来。
这里的关键是,妖精完成这一项工作的时候似乎并不需要来自外界的力量,这就意味着一个非常奇特的现象:似乎只要能够掌握足够多的信息,就能够摆脱热力学第二定律的支配。那也同样意味着,不论是永动机还是永生都成为了真正的可能。甚至连宇宙,都有可能摆脱它终极的宿命。
信息似乎正从无序中凭空创造着有序,这就是信息背后隐藏着的可怕力量。
这是真的吗?
很遗憾,并不是。
麦克斯韦的妖精做的事是根据分子的信息决定让其走向哪一边。那么有一点非常显然,那就是它每进行一次这样的工作,就会多累积一份分子运动的信息。然而,它用以记录信息的媒介却不是无限的。没有无限的存储器,不论是大脑还是其它的存储器都无法胜任这样的工作。那么当存储器被填满时,就必须增加额外的存储器。这时,熵就通过额外的存储器数量而被动的增加了。
这里就有一个疑问,就像大脑可以忘记记住的事一样,存储器也同样可以删除信息。那么,如果不断删除就有的信息,熵是否就不会增加呢?
很遗憾,依然不是。
事实的真相是:操作信息需要消耗能量。不论是进行一次最简单的运算,还是删除一个比特的信息,都需要消耗一个最小的能量。由于消耗的能量无法回复,于是封闭系统内的熵永远不可能减少。
这个操纵一比特信息所需要的最小能量,被称为“兰道尔极限”,那是热力学第二定律允许的最小消耗量。就像量子在物理学中的地位,兰道尔极限也是宇宙最基础的组成部分。
热力学第二定律通过这样的方式维持着无可动摇的权威,而兰道尔极限正是它为信息规定的最后的限制。
然而热力学第二定律的限制也同样意味着,除了兰道尔极限这条不可逾越的障碍,信息几近不所不能。(事象的宏图)
信息的力量,集中体现在对负熵的转化效率上。
想要降低一个局部系统的熵值,不在其他地方制造更多的熵增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个“更多”,会是多少呢?外界的熵增换取内部的负熵,这个转化效率究竟是怎样的呢?
杯子掉在地上碎裂,碎片四溅。就杯子这个系统而言,这是一个熵增的过程。而如果我们想要降低这个系统的熵值,将杯子恢复原样,需要怎么做呢?
粗放的办法,比如将碎片粉碎回炉,重新烧一个杯子,负熵利用率不会超过万分之一,有太多的能量被浪费,转化成废热耗散掉了;
哪怕我们拥有足够精确的分子操纵技术,将杯子碎裂处断裂的分子键一一重新接合,这样的转化效率也很难说会超过百分之一,无数的分子级定位探测操作,让整个工程变得无比繁琐冗长,其中的损耗自然很难控制;
但实际上我们知道,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或者说不去强行控制和塑造,也是有可能达成目标的——只要将杯子碎裂过程中的运动过程和受力状态全部严格反转,就能实现这个奇迹。
杯子有无数种方式自然碎裂,而自主粘合的可能却只有理论上的这么一种,这之间的比例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天文数字,就算宇宙创生又毁灭千百万次,这种现象也未必会发生一次。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种理论上的现象过程没有违背任何物理定律,只是被藏在了无穷小概率的深处,我们无法企及,但是,我们却可以利用某种工具,将这个极小的几率,从浩若烟海的无数未来可能中找出来。
这种工具,就是信息。
划一条线一美元,知道在哪里划线九千九百九十九美元。
类似的,将那种唯一可能找出来,这种能力的价值无可估量。因为在这个工作完成之后,让杯子自主粘合就几乎不再需要外界输入负熵。在整个过程中,系统的整体熵增几乎就只存在于寻找那个可能的过程中。
而我们知道,在这个纯粹信息的计算变化过程里,能量和负熵的消耗是以“兰道尔极限”这个微观数字为单位的,是很容易控制的,只要有足够先进的计算工具,以及足够优越的算法,将整个过程的负熵转化效率提升到五成,甚至九成,都是可以乐观展望的。
这就是信息的力量,而信息,就是数字智脑的核心所在。
比生物体简陋百倍的CPU和存储器,以及最初等的电能,这就是支撑天网生存的全部负熵来源。但就凭着这些东西,天网依然掌握着可以与另外两大智脑鼎足而立分庭抗礼的力量。
因为它有最高的综合能量利用效率。
在同样的环境条件和资源限制下,或许楚轩能搜刮到最充沛的能量储备,我可以引发最剧烈的高能反应,但天网却可以实现最复杂的功能,取得最丰硕的成果。
尽管在实际工作中,我们都借鉴了很多数字生命的方法和思路,但承担相同的计算量,数字智脑的消耗远比我们少得多,速度也快得多。
同样是计算一次1+1,我需要动用一个分意识,楚轩需要激活一批神经细胞,而天网所需要做的,仅仅是存储器中的几个字节变化而已。
当想要学习掌握一种新的技能,或者说作为有序结构想要承载一条新规律的时候,我需要研究架设出新的能量结构,楚轩需要孵化新的生物机械,而天网却可以仅仅在存储器中改动一段程序代码。
数字智脑,以及它所代表的进化方向,就是发掘信息的力量,用兰道尔极限这个最微小的杠杆,来撬动整个宏观世界。最有效率的能量和负熵利用率,让以数字智脑为代表的第二类高等生命,即使在最贫瘠空旷的环境中,也能长久的生存。
第四节人与人之上之三
开源和节流,这两种思路,从极近的角度来看,是相反的;但如果稍微抬高一点视角就会发现,它们并不是不相容的,而是存在很大的互补性——楚轩和天网就经常借鉴对方的技术成果;而如果能够站在更高的高度审视,甚至可以认为,它们的研究方向是相同的,都是在试图适应所有的环境。
这是一种相当悲观的心态,就好像在野外求生,楚轩觉得应该拥有一个来者不拒的好胃口,以策万全;天网认为应当制造一个能压榨出食物中的每一分营养的消化系统,备战饥荒。
它们会在应对天灾的最终预案上花费大量精力,仿佛时刻准备着下一秒钟就会被流放到外太空一样。
但其实,环境远没有那么恶劣。树林里有野果,田地里有庄稼,草原上有牛羊,在这种环境中,我们真的需要从石头缝里榨油吗?虽然居安思危是没有错的,但预案终究只是预案,既然能够将当前环境彻底碾碎的天灾还遥遥无期,那么,为什么我们不去专心维护和经营身边的这个难得的高负熵环境呢?
所以,以我灵魂智脑芙若娅为代表,第三类高等生命的生存思路是:种田。
没有必要去适应所有的环境,能够适应所有环境的方式,必然不会是最适合当前环境的。
只需要深入理解一种特定环境,逐步拥有可以维护环境稳定、发展经营壮大、以及将其他世界改造成这种环境、甚至在一无所有之地创造出这种环境的能力,这就同样是一条前途光明的进化之路。
负熵差就像是温度差、电势差、水位差,数字上差距越大,有序结构崩坏的趋势就越剧烈,从高向低跌落的行为倾向就越难以遏制。
此外,所谓新陈代谢,就是指通过摄取环境负熵,将生命体从较低负熵的饥饿状态,补充至较高负熵的饱满状态,在这个过程中,高负熵的食物中可兹利用的负熵多,消耗食物的总量就少;相反,低负熵的食物就必须用数量去填补质量的不足。
因此,高负熵生命在越低负熵的环境中,新陈代谢对负熵的需求也就越巨大也越迫切,生存起来就越辛苦;在这样的环境中,文明需要消耗巨大的精力维持自身的基本生存,也就很难再有余暇,积累智慧,继续进化。
是的,严格的讲,楚轩和天网的道路都只是生存之路,而不是进化之路。
进化是宇宙的自组织过程,判定进化程度的唯一标准,就是有序结构的负熵富集程度。
维持自身负熵数值不至于跌落品级,这只是生存;只有试图将自身负熵数值推高几个数量级的追求,才能称之为进化。
诚然,知识就是智慧,智慧、乃至于记录智慧的信息,就是一种高等级负熵,因此,即使在贫瘠荒凉的外太空流浪,只要能够在科技研发中取得进展,文明的数据库中不断有新的规律认识和技术手段写入,就可以认为进化依然正在进行。
但这种可能的发生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一方面,更深层次的物理规律,总是隐藏在更深的物质结构中,需要更高能的反应过程和现象,才能引发激活被观察到。所以,想要发现更多的物理规律,文明必须进行更多的高能实验,而想要获得支撑这些高能实验的能量,文明就不得不更靠近乃至制造高能量高负熵的环境。
另一方面,从现象中总结规律,这也是一种高等级的自组织过程。智慧生命在这一过程中经历的变化并非水到渠成,而是具有很大的随机性,很可能会因为一些诸如阅历、想象力、联想能力、创造能力之类的缺陷,而无法完成这一转化。想要有足够的成功率,就必须扩大样本基数——做更多的高能实验,或者让更多的高负熵体智慧生命观察实验。
而很显然,无论是楚轩还是天网,它们的进化方向决定的、文明只有一个主意识的生命形式,并不利于这种智慧的进化过程。
楚轩你再妖孽,难道还比得上整个文明从伽利略、牛顿、法拉第、麦克斯韦、爱因斯坦、玻尔、薛定谔、狄拉克、费曼乃至霍金,前赴后继的涌现吗?
只有在一个高负熵的环境中,在大量高负熵智慧生命的信息碰撞下,宇宙的物理规律这种记录着更高等级负熵的信息,才有更大几率被文明总结认知,文明才有更大的进化动力。
换句话说,就是组织更多更高素质更高智商的人,集结所有人智慧的力量。
这就是我——灵魂智脑芙若娅,选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