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总爱操心》归人不瘦

2、你就是我养大的

　　苗爸说：“人家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居然认不得了？”

　　几人控诉的目光弄得苗艺浑身发毛，赶紧借口洗漱溜了。

　　她刷着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皱眉。什么叫“把她拉扯大”？那男人看起来也没比她大几岁吧？

　　直到从浴室出来，她仍是一头水雾。

　　“你真不记得我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把她惊醒，她左右看了看，发现家里除了他们俩就没其他人了。

　　“不用看了，叔叔阿姨去买早餐了。”

　　孤男寡女的，他们居然也放心。

　　苗艺干巴巴的笑了笑，戒备的坐到男人对面沙发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男人看起来有点不高兴，苗艺心头一跳，努力回想自己在哪里见过他。视线游离到对方的衣服上，整齐有型的温莎结映入眼帘。

　　“对了，你是之前相亲时帮过我的那个人！”

　　纪树依稀听到自己心里那根名为期待的弦断了。

　　他猛地站起身，一步跨到苗艺面前，拉长着脸，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你小时候天天嚷着要嫁我，让我养你一辈子，现在竟然敢不记得我！”

　　苗艺只觉脑袋上天雷滚滚：我，苗艺，一个将狗血玛丽苏列为超级黑名单的现实主义女青年，居然干过这么玛丽苏的事情？

　　“不可能！”她拒绝相信。

　　纪树眯了眯眼，舌尖轻轻扫过牙齿缝，唇角勾出一个绝对算不上友好的笑容。

　　“你摔碎了你外婆留给阿姨的镯子，把责任推到家里的猫身上；抢零食时把李叔小儿子的门牙打掉了，骗大人说你们正在玩儿牙医给病人拔牙；花光了压岁钱买书，怕被责骂于是谎称自己的钱掉了，还有……”

　　他拉长了声音，“你13岁的时候，小男生给你递情书，你说别人语句不优美用词不讲究，错别字一堆。”

　　他每说一句，苗艺的脸就红一分，尴尬得快原地爆炸。

　　“你不爱吃香菜，过生日的时候一定要有一道蒸蛋，因为怕吃煮蛋会在下一年的考试里得零鸭蛋；过了10岁就不喜欢和小朋友玩，因为你懒，懒得出门，懒得和人打交道。”

　　“叔叔阿姨的生活重心在学校，几乎没时间管你。你从两岁开始就跟在我屁股后头转，甩都甩不掉。”纪树总结，“叔叔说得没错，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

　　苗艺脸红得快滴出血，梗着脖子反驳：“胡说，你看上去也没比我大几岁。”

　　纪树原本浮现出几分愉悦的脸又拉了下来，脸色看起来比一开始还臭。

　　“看来你还是没有想起我。”

　　说完这句话，他眼神凶恶的剜了苗艺一眼，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艺错愕极了，瞪着那扇被甩上的门，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男人，这么小气的吗？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气冲冲的走了？想想对方前几天帮过自己的事，两厢抵消，苗艺因为记不起对方而升起的愧疚顿时烟消云散。

　　几天过去，纪树再没有来过。

　　苗艺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工作完就一头扎在书店里，一丁点儿别的苗头都没有。

　　苗妈恨铁不成钢，干脆眼不见为净，拉着苗爸到邻市走亲戚去了。

　　其实苗艺没有表面上那么悠闲。

　　为了争取知名女鞋品牌Sophie新品代言人的面试机会，她和倪彩虹已经忙活了许久了。

　　为了在明天的面试上让苗艺给面试官们留个好印象，倪彩虹刚过晌午就把她拉出门，在各大品牌服装店好一通扫荡。苗艺最不喜欢逛街，接连几个小时走下来腰都快断了。

　　“人是视觉动物，你把自己打扮好看了，别人自然高看你一眼。咱俩的荷包能不能更鼓一些，就看你表现了。”

　　倪彩虹晚上还有事，交代了几句就急匆匆的走了，留下苗艺在商场门口对着大包小包的衣服鞋子干瞪眼。

　　又累又饿，还要把这些冤家搬回家。

　　苗艺看了看阴沉沉的天，预感大雨就快来了。她垮了肩，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半点精神都没有。

　　正当她掏出手机准备叫车时，一道矫健的身影来到她身侧，弯腰去提那些东西。

　　“哎！你……”苗艺被吓了一跳，定神一看，不正是那天被她气得摔门而走的纪树吗。

　　“……小、小树哥？”她结结巴巴的唤道。

　　纪树直起身，看她的眼神似是有些无奈：“我看你在门口杵半天了，怎么，想挡着别人商场做生意？”

　　“哪有。”苗艺嘟囔了一句，声音很小，纪树并没听见。

　　他侧头向苗艺示意：“走吧，我送你。”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苗艺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五点，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上班才对。

　　拜她八卦的母上大人所赐，苗艺对纪树目前的情况是一清二楚，知道对方刚回国，而且是一家很不错的公司挖回来的管理层，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最重要的是，对方还是单身——这一点是苗妈一再强调的，所以苗艺记得格外清楚。

　　“没事。”纪树让她跟上自己，“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我今天过来谈点事情，提前下班没人知道。”

　　“再说了，我为公司累死累活的，还不允许我摸个鱼？”说着，他朝苗艺眨眨眼。

　　苗艺愣了下，脑子里突然闪过少年调皮的冲自己眨眼的场景，仔细想时又想不起来了。

　　当事人都不介意，她这个受益者自然不会在意那么多，心安理得的上了他的车。

　　在苗艺看来，两个人实在算不上熟悉，不过是因为她爸妈的关系，彼此知晓了名字，所以车里的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不过，显然“两人不熟悉”这个想法是苗艺的一厢情愿。

　　“我为那天的事情向你道歉。”纪树一手扶着方向盘，侧过头歉意的看了她一眼。

　　苗艺有些莫名其妙，道歉？

　　她自动忽略了那天纪树摔门而出的事情。

　　“你不知道，我挺期待的。”他声音有些沉郁。

　　苗艺不由自主的转过头看他。

　　第一次见他，苗艺就觉得他长得挺好的，五官周正，不是哪种一眼看了就让人觉得惊艳的帅气，而是耐看的舒服。

　　只不过在此时阴暗的天色里，他的侧脸好像是笼着一层愁雾，让苗艺看了有种别扭的不舒服。

　　“你两岁的时候，我才七岁，那时候叔叔阿姨没什么时间带你，把你往我家一扔就是好几天，你老是粘着我，甩都甩不掉。”

　　这是她爹妈干得出来的事。苗艺面无表情的想。

　　纪树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变得愉悦些了：“一开始我挺烦你的，动不动就哭，还哄不好，我爸妈总是以为我欺负你了，没少让我吃板子。后来习惯了，发现养个娃娃还不错。”

　　刚好前方是红灯，纪树侧过头，略带埋怨地看着她：“我费心费力的照顾你，不知受了同龄人多少嘲笑，一直把你拉扯到13岁，把你养得水灵灵的，谁知道我不过是出国几年，你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的。”

　　“不好意思，是十年。”苗艺面无表情的补充，“而且我记性差忘性大。”

　　言下之意是，都十年了，我记不得咋了？

　　纪树无奈的摇摇头：“你记性差忘性大，我早就知道的，那天就是太期待了，见你真的把我忘了，心理落差太大，于是冲你发了脾气。”

　　他重新启动车子，声音低低地补充：“你别生我气。”

　　铺垫了一大堆，就是为了最后这句话吧。苗艺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被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撞了下，不疼，就是有点发颤。

　　“我……”她清了下嗓子，“我没生气，算起来确实是我不对。”

　　纪树的唇角翘了起来。

　　气氛好转，纪树又是职场混得风生水起的老油条，他有意引导，苗艺有心补偿，接下来的路程两人话多起来，不知不觉苗艺将自己老底都抖了出去。

　　“叔叔阿姨真是的，你还年轻，着急着相什么亲。”

　　总算有个人站在自己这边了，苗艺觉得纪树的形象霎时间高大起来。

　　“不过还真没想到，你会做脚模。”纪树有些意外，“我一直以为你会成为一个作家，毕竟你从小就很喜欢看书。”

　　苗艺伸长了腿，摆动两下脚，不在意的回道：“没有吃那碗饭的天赋啊，想来想去，还是适合自己的更重要。”

　　纪树顺着她的视线，目光落在她的脚上。

　　也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即使是炎热的夏天，她也没有穿凉鞋。不过他记得，这姑娘的脚确实好看，修长纤细，很白净。

　　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瞬间的沉默后，说：“需不需要帮忙？正好我……”

　　话没说完，“轰隆隆”的雷响在耳边炸开，苗艺吓得浑身一抖，下一刻，温暖干燥的手掌已经覆上她的脑袋，轻轻揉了下。

　　“乖，不怕。”

　　记忆中仍有些稚嫩的少年与眼前成熟俊朗的男人重叠起来，都在说“不怕，哥哥在小艺身边的哦”。

　　苗艺沉默了一下，动作极轻的蹭了下那只大手。

　　瓢泼大雨阻挡了前行的路，安全起见，纪树将方向盘一拐，把车停在旁边的临时停车点。

　　车里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雨水打在车上的声音。苗艺看着他收回去的右手，默默垂下了视线。

　　小时候家里没人，一到打雷下雨她就怕得哇哇大哭，直到少年将小小的她抱到膝盖上坐着，低声哄慰，她才会渐渐平息。

　　“你小时候好丑！”她脱口而出。

　　纪树虚扶在方向盘上的手猛然握紧，青筋一根根冒起。

　　“苗！艺！”

　　苗艺心头一跳，完了，又把人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