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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心碎(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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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堂正厅,惊讶到不可思议的新娘、若有所思的高堂、诵礼的司仪、正在拌嘴的少年男女……所注目的都不过是前厅到正厅的一路那个飞奔而来的黑衣女子及她怀抱的少年。
  霰羽先是吃惊,而后视线便死死盯住了被别人拥在怀中的萧然。看着他一点点白了整张脸,神情凄怆,眼眶中滚来滚去的泪水越来越多,可是就是咬紧了唇不让落下来。心一点点抽疼着,这是她所希冀的,也曾在梦中梦到过千百万次的场景。然而此刻的现实中看到如此难过的萧然,她却希望这只是梦一场,不想、不想看到他如此的难受……
  主座上的莫靖晨脸上的笑意如水波消散无形,一双眼睛中狠戾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后他伸手取了旁边小几上的一盏茶,慢条斯理放在嘴边轻啜了一口,眉梢轻微挑了几挑。
  “咦,那不是周二小姐么?她带来的人好像是萧然哥哥耶……”沉璧好奇地自语,她还一点都不晓得萧然和霰羽的关系,只是奇怪为何萧然和周珊会出现在此地。“是吗?”方才还正在和她拌嘴的连月一边问着一边扭头。在他难得的正经视线落到萧然身上的第一眼时,他忽然如被雷击一般重重一跳,落脚点正好是毫无防备沉璧的靴子上。
  “哎呀!你,你这小人,居然偷袭我——”在此刻满场寂静中沉璧也不敢大声嚷,只是狠狠瞪了跳起来的人一眼。真是卑鄙,居然居然趁人不备偷袭!而连月居然只顾呆呆盯着萧然,大大的眼睛中困惑不停地闪烁,像是根本没听到沉璧的话一般。
  然而被人遗忘的新郎,则是定定站在原地。身子不曾僵硬,人也不如新娘般讶异。他的背挺的极直,身子站得十分端正。盖头下的嘴角带出了一抹不知是释然还是苦涩的笑容后,他的臂膀缓缓地动了,从吉服中慢慢地探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掌。
  在被他惊动宾客吃惊的目光中,祈轩轻轻抓住了盖头下端的流苏,一点点毫不犹豫的往上拉,直到露出一张素净到了极点,如隔水看花般梦幻的容颜。“祈轩,你——”霰羽也被周围的动静所惊动,本来钉在萧然身上的视线转了过来,吃惊地看到了她的新郎的一系列动作。
  “嘘。”祈轩轻轻一笑,食指在嘴边比了比,也看向了闯过门外重重堵截风尘仆仆而来的白衣少年,琥珀色的眸子中半点纤尘都不染,嘴角的笑意渐渐澄澈。深深呼出一口气后,他如释重负般松掉了手上一直牵着的红绸、甩掉头上的鸳鸯戏水盖头,就那样着了一身吉服安安静静立在当场。犹如崖壁的青松、空谷的修竹,身姿挺拔而秀雅,吸引着人的目光无法转移。
  沉默而忧伤地转过头,霰羽眼中迷离的伤感挥之不去。“你,你,你,怎么来了?”视线又转回了站在台阶上的人身上,一连几个‘你’字后,她终于问出了这一句话。
  “我……”萧然的脸上荡开一丝苦笑,眼眶周围打转了多时的泪水终于在笑的一瞬滑落:“其实,我不该来的,我是不该来,不该……”他的声音由于方才一开始被激烈的情绪所影响嘶哑不成声调,那粗粝如沙石摩擦的声音一字一顿敲在霰羽的心头,她忽然空茫了一双眸子,声音虚弱到了极限:“你,不,该来——”
  “是呀,我是不该来的,不该来,咳咳咳,不该一路不停息地赶来正好,碰上了你成亲……”此时周围热闹的喧嚣声和祝贺声已不见,连一旁的乐师都停下了敲得正起劲的锣鼓,独留的是满场死一般的寂静。萧然空落落的声音在整个前厅听起来格外的响和格外的脆弱,他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仿佛就要在这样的明朗的日子里化去。
  “我——你,你不该来——呵呵,呵呵——”霰羽轻飘飘重复了一句,接着自嘲的笑容便挂在了嘴角,刚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来,可是不料一股热流倒涌到了喉头。生生压下那股热流,她哑着声音,勉力挤出一丝微笑:“你确实不该来,不该……”
  “我……”被她一句话刺了住,萧然的声音卡在了半空中飘飘渺渺浑不着力。
  “麻烦先让让好不,能不能先进去休息一下?”一直抱着萧然的黑衣女子忽然插话了,一张长相甚是风流的面容上肃然的神情悄然凝结在眼角,她问的相当不客气,不过在此时也无人计较。
  “……”霰羽沉默了,不知该如何作答。拒绝——她狠不下这个心,也根本不想、不愿,但是答应的话——她又怎能在萧然的注视强迫下自己和别人拜堂……
  “千里迢迢而来总得坐下来喝杯茶说声恭喜吧,难不成新娘连这点雅量都没有?”黑衣女子说话时的语气很是平淡,不过从她那不以为然的神情可以看得出她是强自压抑了自己的愤怒。
  是啊,人人都以为是她负心背弃了他,无情无义的人是她,背弃前盟的还是她!可谁晓得她心中的绝望愤恨和无奈,为何她生到这个世上偏偏和最爱的人成了亲生姐弟!人人都怪她,都来指责她,可她又能去怪谁,去指责谁!
  视线落在那个守护意味甚浓的女子身上,她点了点头道:“你——好吧。”她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解释,只是苦涩地看着萧然散碎在空中的鬓角、被青色的阴影包围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逼得她快要无法呼吸,无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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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婚礼的中途没有请帖冒然闯来的不速之客在大厅中随便寻了一处椅子坐下,没有理会周围人好奇的注视。大咧咧拥着萧然一副‘这是我的’的模样看得随后而来的静影十分的火大,不过当她视线落在悄然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祈轩身上时却又静默了。
  就在萧然闯入再到周珊入座着个过程中祈轩一直是沉默着,除了掀了自己的盖头外便再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安静地看着就在他的婚礼上,他即将要嫁的妻子为了一个忽然出来的人变了颜色,将他弃之一边。他的嘴角一直挂了淡淡的笑意,周围的一切好似都没入他眼中。静影看着这样的他,心中又是一阵难受,即使是不在乎,可是你还是会感觉很受伤吧,却总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来欺骗周围的人,同时也是在欺骗自己吗……
  “你们,一路还平安吗?”静影小心翼翼地站在了萧然跟前。
  “托某人的福,还算平安。”不料萧然没答话,反倒是周二小姐的态度不算很好地扫了静影一眼
  “喂,你这什么口气。”静影看见这个人就气得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在猎场她跑去告状并且还献殷勤千里迢迢拐了萧然到淮南,霰羽和祈轩的婚事早就成了,那还用横起波澜!“把我哥哥放开了,你总得顾忌一点他的名声吧。”十分不爽地看到周珊把萧然做自己的所有物一般拥在怀中,静影的眉头打了一个死死的结。
  “名声?”周珊一挑眉,眼睛中虽然带了点笑意却是说不出的危险:“反正我们也快成亲了,彼此之间稍微亲近点也并不妨事。”
  “你——”一句话堵得静影郁结,深吸口气缓了缓语调:“毕竟这么多人看着,你还是放开的好,即使是未婚夫妻你也不想让人出去看轻我哥哥吧。”
  或许这点真是说到了周珊顾忌的地方,她寻思了一下,轻轻对着一进到大厅就开始如梦游般不能自控的萧然悄声道:“我先坐在旁边,你自己当心点。”刚要起身把萧然放在藤椅上,不料胳膊一紧,她神色略微忧伤地望在萧然那张朦胧带着点怔怔的脸上。
  “不,不要走,不要走。”像是失明了一般,萧然抓住了她的衣袖视线却直直无神采地盯着前方:“不,不要走。”他的唇哆嗦着,被周珊握着的左手如千年的寒冰一样冷。好似还不放心,他的右手在周珊受伤的臂膀上不安地抓来抓去,神色终于不再茫然而是带出了数不尽的仓惶和凄楚。在说最后一句不要走的时候,眼眶中泪珠悄无声息顺着面颊滑落了下来,滴在周珊的手上冰凉刺骨到让人心惊的地步。
  “不要走,不要走。”他喃喃地闭上了眼睛,乱摸索的手一不小心触到了周珊肩上的伤处,周珊不动声色地看了怀中的人一眼,也不说话只是眼中带着叹息的光芒没有起身。
  “哥……”看到萧然这个样子静影实在是受不了了,前日和今早强自压制在心底的忧伤铺天盖地向她袭来,眼中无奈和哀伤几乎压垮了整个世界。
  “影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萧然睁开一双盈满了雾气的眸子,盯住了他最疼爱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不敢置信和被欺骗的光芒在眼中越来越深,他的声音抖得不成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霰羽结婚了你都要瞒着我,为什么你不阻止她,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还参加她的婚礼,太多太多的一切他没有问出来,但是他知道他所想问的一切静影都明白。眼中失望的神色快要将他的整个人淹没,他无法思索无法接受,无法——
  “哥……”静影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以手掩面。一切的问题她都有解答的理由,一切她都晓得,可是她又该怎么和他说呢,怎么和他说其实霰羽是王妃的亲生骨肉,其实他爱上的是自己的姐姐……不,不,这件事情她是绝对要隐瞒一辈子的,她不能她不能。这个消息若是被萧然知道了,他会比看到霰羽和别人成亲还要绝望吧。她不能她不能说,她什么都不能说……
  “原来我千里迢迢赶来却——只是为了一句祝福啊。”梦游似的他的眼珠转了转落在定定站在大厅中间好似化成一座石像的女子。都到了这种地步,还是放开的好吧。萧然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嘴角努力勾起一抹笑容,可是却哀伤的让人难以忍受。
  “哥!哥!”静影垂下头紧紧地闭上眼睛再不忍心去看那个让人心酸的人,脚步一直踉跄着站不稳,一点一点地往后移动。直到忽然撞到一个人后她惊讶地抬头回望,却见一双盈满忧郁的琥珀色眸子静静地映入她的眼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