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Chapter six ...

  •   门铃声叮咚叮咚,将西蒙娜猛地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她走到客厅门口的对讲机前,摁了一下“接听”按钮,等待对方先开口。
      “莫娜?开门,是我。”是莱斯特。
      西蒙娜莫名松了一口气,“怎么来得这么晚?”她一边打开门,一边看了一眼手表——十点五十分。
      一身戎装的莱斯特迈进门来,来不及坐下寒暄就开口道:“我刚刚从部里回来,一会还要回家一趟——你明天去超市一趟,生活必需品一次性备全,最近一段时间尽量不要外出。”
      西蒙娜心里咯噔一下,浅蓝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恐惧,轻轻吐出两个字:“空战?”
      莱斯特微微颔首:“就在这几天了——你家里有地窖吗?”
      西蒙娜答道:“我不知道,外祖母并没有来得及告诉我这栋房子的结构。”她想了想,“不过遗嘱中好像有提到。我等下去找找看。”
      莱斯特不乏担忧地说:“要尽快。如果没有,就搬到我那里去住。”
      西蒙娜也不矫情,郑重地一点头:“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一直严肃的男人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
      两人接了一个吻,莱斯特便如他出现时一般,匆匆地消失在西蒙娜的视野中。

      在莱斯特深夜来访的第三天,伦敦市政府发布了空战预警的广播。虽然早在五月份,英国就已预见德国空军会对英国本土进行大规模轰炸,所以立即开始了必要准备:增加飞机产量,加紧培训空勤、地勤人员,组建特殊作战部队(莱斯特所在的飞行中队也被编入其中)等等。但是,此次警报作为第一次正式的官方预警,在伦敦市民战战兢兢的生活中却只产生了一些微小的涟漪。
      意料之外的,人们异常同仇敌忾,却并没有丧失理智。从稚子小童到白发老者,伦敦上下充满着冷静而孤注一掷的反抗情绪。几个主要的防空洞被清理出来,灰色的街道上的行人神色匆匆,妇女们有条不紊地组织安排物资的采办以及人员的安置,男人们努力做好工厂或者单位里的工作,学校暂时停课,儿童们也收起了嬉闹的心思,乖乖呆在在家中。没有一个人抱怨政府对德的强硬政策。

      7月10号,德国空军攻击英吉利海峡及英国南部港口,企图诱歼大量英国战斗机。二战中规模最大的一场空战——不列颠之战拉开了序幕。
      然而正如西蒙娜当日所说,希特勒终于遇上了一块硌嘴的“硬骨头”。道丁将军指挥下的皇家空军表现出了名副其实的战斗精神。在数量和士气皆逊于德军的情况下,英国空军硬是凭着过硬的战斗技术和“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的顽强意志,取得了暂时压制性的战损比优势。
      莱斯特作为飞行中队长,并不需要直接在正面战场迎敌。但是他所在的中央指挥部掌握整个战场的通信与传播系统,因此自从上次匆匆一别后,西蒙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她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搬来和贝尔德一家同住。这不仅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量,也是因为他们既然订婚了,西蒙娜觉得有必要照顾一下莱斯特的家人。贝尔德太太本来打算让她继续做玛茜的家庭教师,但西蒙娜坚持要去战时后勤处帮忙,他们只好每天胆战心惊地看她在一阵阵空袭警报中来来去去,晚上一身疲惫地归来。

      “医生,请来这里看一下!”
      “痛、痛!请您轻一点……”
      “玛丽?露西?有人吗?拜托随便什么人过来一下!”
      “请忍一下,我们的吗啡不够了……”
      “哦,上帝保佑!”
      “……”
      西蒙娜所在的第三战时后勤处住满了伤患,这些在空战中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受伤的英雄们,此刻都被摆在在这间充作战时医院的大厅里。鲜血的味道,战火与硝烟,金属的铁锈味,阳光与黑暗,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把酒言欢。西蒙娜有时候会出神,觉得千年的光阴眨眼过去,此刻的所谓“文明社会”不过一场春秋大梦。
      “护工小姐……”一个细细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西蒙娜转过身,看到一个瘦弱的男孩,白色被单盖着他的半截身子。
      “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吗,先生?”她尽量把声音放得轻柔,避免刺激到这个年轻的战士。
      “我的腿……很疼。您能帮我看一下吗?”对方显然极力忍着痛苦,但声音仍不免颤抖。
      西蒙娜轻轻掀开他的被单,然后她低呼了一声。
      男孩的左腿上穿着一条英国空军的标准制服——这没什么奇怪的,这间医院全都是穿这种衣服的人。但是,他本该是右腿的地方,空空荡荡。那条断腿的截面简单粗暴地扎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绷带止血,依稀能看到模糊的血肉和白骨。
      被单无力地盖回男孩身上,西蒙娜掐了自己一把,努力用正常的声音说到:“我这就去找医生。您放心,”她看了一眼男孩的床牌,“——杜尔夫先生,我们肯定能治好您的腿。”
      她一平静地转过身去,眼泪就控制不住落了下来。背后的男孩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您”,她咕哝了一声“不用客气”,就冲了出去。

      豪森医生被冷静下来的西蒙娜半托半拽到戴维·杜尔夫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昏睡了过去。但是因为疼痛,他金色的眉毛在睡梦中还是蹙着,清秀的脸上覆着一层血污和尘埃。
      “豪森医生,请您尽快给这个孩子治疗。”西蒙娜尽量克制着自己的音量,“他的腿真的不能拖了。”
      豪森掀开被单,戴维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看到那下面的惨状,医生眉头皱得死紧:“这种情况必须要尽快截肢,不然有很大几率会感染。可是我们新的一批吗啡还没有送来……”
      “不能从别人那里匀一点吗……”西蒙娜刚说出口就知道这是一句蠢话,但她还是倔强地直视着医生的黑脸。
      “路德维希小姐,”豪森不客气地开口,“每场手术、每个药方所需的药品的量都是精确的,我想我不需要你来……”
      “医生?”床上的男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您给我做手术吧。我不用麻药。”
      西蒙娜吃了一惊:“不要开玩笑,你会痛死的!”
      男孩湛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微弱的光:“谢谢您,护工小姐。但是我不怕。”他转而向医生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我只想活下来。”
      豪森医生沉默地看着男孩,半晌转过身,淡淡地说:“我去问问玛戈——妈的,那个混蛋说不定还有存货。”
      西蒙娜松了一口气,对着戴维眨了眨眼睛:“你一定会没事的。”
      戴维微笑,年轻的脸上有忧伤,也有释然。

      八月中旬,德军对于南部地区的空袭稍稍松懈,莱斯特趁机请假回家了一趟。在全家人好不容易团圆的餐桌上,西蒙娜和贝尔德一家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听说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你说德军很可能准备攻击中央指挥部?”贝尔德太太霍地站了起来,“那你们怎么办?”
      莱斯特无奈地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却发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就连西蒙娜也皱着眉头看他。他只好斟酌着用最安抚人心的话开口:“指挥部有着最完善的反侦察系统,德军根本不可能找到我们的所在。而且,英国最先进的通讯设备和最坚固的防御工事都在那儿呢,一百颗炮弹也打不穿的。你们就放心吧!”
      大家好像被说服了一点,于是莱斯特趁机继续道:“但是……我接下来可能要有半个月左右一直呆在那里,这次是回来通知你们一声,顺便收拾点东西的……”他眼睁睁看着大伙儿的脸色越来越差,机智地及时闭了嘴。
      “我看你顺便前后的顺序说反了吧?你自己愿意上赶着做活靶子,谁能拦得住?”贝尔德太太冷哼一声,直接转身走人。
      莱斯特无奈地与西蒙娜大眼瞪小眼。女孩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道:“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莱斯特意外于她的淡然:“今晚在家里睡,明天一早就走。”
      “那明天记得叫我起床。晚安。”西蒙娜平静地说完,推开椅子站起来。正当莱斯特以为这场小小的风波已经过去了的时候,女孩突然咧了一下牙,“你不会忘记的,是吧?”
      “……不不不,你放心。”男人想着刚才西蒙娜阴森森的俏丽的脸,心有余悸地感慨——这才是他牙尖嘴利的未婚妻啊。

      第二天清晨,莱斯特拎着行李袋,和西蒙娜一起坐着汽车前往中央指挥处。他看了又看面沉如水的女孩,犹豫了再犹豫还是决定告诉对方:“莫娜,我们部里的位置是军事机密……”
      西蒙娜看他一眼,说道:“你放心。”说罢对司机讲道,“请您在附近的地铁站把我放下吧,我自己回去。”
      莱斯特无奈地:“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吗?”
      “……算了,等我到了再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
      一阵尴尬的沉默中,莱斯特突然想起来一事:“对了,你在后勤的工作还顺利吗?”
      提起这事,西蒙娜眼中黯然了些:“很好,也很不好”
      莱斯特理解地握了握她的手:“习惯就好,别太难过。”
      西蒙娜却一把反抓住他的手:“答应我——绝对,绝对不要让我在那里看到你。”她浅蓝色的眼睛中写满了担忧与祈求,看得莱斯特心都要碎了。
      “不会的。”他叹息着将她拥入怀中,吻了一下她的头发,“我向你发誓。”

      二十分钟后,莱斯特让车子在一座房子前停了下来。西蒙娜下意识地问:“这是指挥中心?”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她看向莱斯特,却发现对方神秘地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便也心领神会地当刚才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再会,莫娜。”莱斯特挥了挥手。
      “再会,亲爱的未婚夫。”她俏皮地眨了眨眼,钻入车子。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