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目筝》八目尚赏

7、第七桩

　　“你这长生人，为何几次三番对这个愚儿下手!”和尚拦下悠闲的长生人。
　　“这话叫你说的，他可不就叫愚儿嘛。”
　　“啊...是这样的，我并不是说他愚，我是指...我是指你带走他的缘由！差点给你绕走了去！”
　　清风徐来，道士鬼魅般的出现在两人中间，对着长生人一顿数落，“上世若不是本道士算卦他命不久矣，早早潜伏在你们周身，我看你愿卖他一世猪肉，纵使容颜不老，引猜疑！”和尚撇了眼道士因赶路而面颊潮红，看着这幅面容，细想刚而吼出的话语并没有多少威胁力。
　　低头轻笑，“如君所言。”
　　“诶呦诶呦，我的道士爹爹您可总算来了，这嘴仗上的活，我可真道行不够，特吃亏呢！”小和尚谄媚的笑笑，刚才真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三十六行，你哪行行了？”
　　气节！话题一转。
　　“这娃娃是傻，可精明他姨，怎地让你带出城郊外？”惹不起惹不起，换个人聊天。
　　“黑灯瞎火，掳来便是。”
　　气节！闭口不言。
　　“仙人哥哥，愚儿冷。”清脆的童声把大家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孩子的左眼有道深不见底的伤疤，却不妨碍他的眸若星辰，不管经历几世的变化，这双眼睛给你的永远是安宁和平静，却又似星辰大海，深无底，黑无限。转而道士注意到娃娃的左手巴掌处被白布包裹，红色的血液渗出布料，白中带红，深的刺眼。
　　“果然是你给他造梦，要他自我了断性命，好来世再聚！”
　　“可惜这辈子是个真傻子，白费我一番暗喻。”长生人自嘲的笑笑，拉起愚儿的右手转身就走。
　　“注定七世磨难，你却万般插手！上世千番护他安好，这世一意孤行了他性命！”奈何道士道行再深，也不敢再和长生人硬碰硬，只能眼睁睁看着娃娃被人带走，干着急。
　　长生人停下了脚步，缓缓回身，满眼悲凉，“我要他七生七世记我容貌，识我声响，同我记忆。可是一个傻子，一个傻子！他要如何待我爱我，亲我敬我！”长生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的嘶吼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蓦地跪坐下来，带动牵着的孩童摔落在地。
　　“呀！”不远处的小和尚一阵惊呼，手自然的向前伸去想要接住摔落的孩子，抓了个空才察觉自己不在孩子的身边。
　　长生人一直在低低的喘息，完全无暇顾及一旁的孩童。道士却发现，从始至终孩童都没说一句话，摔倒在地的疼痛只使孩童眯起了眼睛，他只用右手艰难的爬起来，摸摸鼻头，轻声打了个喷嚏。转而在原地蹬蹬脚丫，想伸手去抓长生人，却发现手掌布满泥泞，孩童沉思了一会，开始快速的甩甩手，想把泥巴甩拭干净。待动作完毕，孩子小心翼翼的抓起长生人的手。
　　“哥哥，起来了，娘亲还在等我们呢。”漂亮的眸子里写的是天真，照亮了夜晚，化作了天空中的星星，击中了长生人的心。但是无邪的笑容转瞬消失在孩童的脸上，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却静静的注视着长生人片刻，转而用右手费劲的想要拉起长生人，疑惑为什么这地上的人儿纹丝不动。一声怒吼，长生人终于崩溃了，喷涌的负面情绪淹没了他，他一把抱住孩子，哭的无助，哭的凄凉，大声的宣泄不满与绝望。孩子被抱住的瞬间变得不安，无处安放的手，和前前后后踱步的脚，使他更加慌张。
　　“走吧。”道士摆摆手，示意眼眶微红的和尚跟上。
　　“为何苦苦追寻一人，却落得这般落魄。”自言自语的小和尚，连脚步交叉了都没察觉。
　　“他要寻的是念想，不是人。他以为这世间只有一人能令他这般心动，心痛。却不知是他自己令自己动心，痛心。”道士高深莫测的对着不知道在没在听的和尚说道，然后停下了脚步，向后看去，长生人的肩膀还在不受控制的抖动，而孩童却蹲下身子，向前探去，观摩着长生人的这般失魂样子，像在研究一件不常见的玩具。
　　造就的一切在这一刻化为乌有，情绪崩塌的边缘，是无情的试探。聪慧世人，最是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