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海遗种》散养老神仙

6、第五章 噩梦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这是人类与未知物种的初次接触。
　　它根本没有任何表情，酷似人类的面孔只能看见空洞的眼睛，里面发散出千万道细细的红点，使那眼睛看起来像是一堆篝火。
　　它的手臂其实非常细长，但仅仅用于支撑在海谷。
　　——“轰！”
　　沧龙号的电器直接失灵，众人这次七窍流血，几乎晕厥。他们受到了难以承受的噪音伤害。陆猛最先重整旗鼓，说：“准备慢慢上浮。”等待到仪器恢复正常，沧龙号就开始尝试着上浮。魔鬼没有和他们通讯，或许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彩虹鱼只是紧紧跟在沧龙号后面。
　　这次紧急上浮速度非常快。
　　众人受到极大的压力，大王感觉自己的心、自己的肺、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炸裂开。他们已经拼了全力。
　　但那巨大的人形人物也随之浮起，沧龙号每升一尺，它便升一丈。
　　镜头内它的面部逐渐从中间开裂，居然是交错的犬牙。“再快一点！”
　　“不能再快了！我们会死的。发射炮弹吧！”
　　“不行。”
　　他肯定炮弹无法打死它，而它会被激怒。但它几乎就要将沧龙号咬碎了呀！千钧一发之际，彩虹鱼冲向它的眼睛。
　　这一撞丝毫没起作用，彩虹鱼被它巨牙擦过，撞碎了侧翼，一下子被深海水压侵蚀，化成碎片。魔鬼断断续续的通讯一下子被切断，彩虹鱼毁灭之前魔鬼似乎在情绪激昂地讲着什么状况。
　　怪物伸出细长可怕的手臂，它将沧龙号紧紧攥在手里，他们能感到这怪物皮肤之坚韧，好像铁片围绕着沧龙号摩擦。它的血盆大口朝沧龙号缓缓靠近。
　　陆猛说：“发射声呐！”
　　——“嗡。”——
　　余波在深海内久久回荡。怪物凝视着沧龙号，忽然松开手掌，垂直地降下深海，遁入那无垠的漆黑当中，渐渐什么都看不见了。
　　陆猛胆子很肥，他命令立马下潜，去到彩虹号遗骸附近拾取那颗特殊的角质。沧龙号的机械臂非常笨重，本来也不是用作拾取物品，他们忙了好一会儿，整个过程人心惶惶。陆猛倒像是料定了那玩意儿不会回来，坐定如泰山。
　　大王讲：“你简直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
　　陆猛说：“为国捐躯，精忠报国，死后还能封个烈士，多好。”
　　大王说：“好死不如赖活。”
　　陆猛又说：“我能救你一次，就有办法救你第二次。”
　　大王道：“其实我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陆猛感到疑惑，“哦？”
　　大王非常认真地讲：“如果没有我，你又能够怎么救我？”
　　众人哈哈大笑，他们从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女孩子。
　　不久后沧龙号忙着上浮，众人惊魂未定。
　　他们对声呐驱走怪兽一事感到百思不得其解。陆猛说：“它应该也是被声呐引来的。我觉得它可能用超声波交流，我们发射声呐的频率刚好与它一致，它便将我们当作同伴。”
　　大王惊奇地问：“你真得只是爬行动物的专家吗？”
　　陆猛道：“我只是略懂，加上些许人类的想象力。但在爬行动物方面，我若称第二当今世上谁人敢当这第一？”他忽又沉着脑袋，思索事情。
　　大王问：“那是什么玩意儿？”
　　“这可难倒我了，不过有传说日本在南极海投放了未知的人造生命体。叫Ningen。他们为了自己的捕鲸业，极有可能做一些可怕的改基因手术。但这些都是猜测，也没确凿证据。”
　　“可恶的狗皮膏药！”大王说：“我们赶紧上去吧，刚才队长不知在讲什么。”
　　陆猛问：“你担心他？”
　　大王讲：“天下怎有这般奇怪的事情？我只祈祷他不要指着鼻子骂我，这不连台词都准备好了：我自私、我怯懦、我是朽木不可雕，我是孺子不可教。”
　　陆猛爽朗地笑着，“你们队长是这么奇怪的人？明明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也要骂你？”
　　大王说：“哎，他眼里只有成王败寇，要么成了要么败了，哪管那么多理由。”
　　陆猛说：“那你不用怕，这次我们应该是成功的。”他望着机械臂钳住的那颗角质，还真像是巨大的动物牙齿。
　　大王道：“没错，为了一颗破牙却损失了彩虹鱼，钟老板要气炸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大王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上浮，他们一直抵达海平面，看着暖暖的阳光倾泻下来，仿佛驱散了数万年的阴霾。出海的那一刹那，刚刚经历的恐惧感也烟消云散。大王恨不得打开舱门大吼：“我大王又回来啦！”
　　但他们等了足足十分钟都没人接应。
　　摄像头内，甲板上空无一人。很奇怪，他们尝试着打开舱门，大王翻到沧龙号顶部，她看见两艘小艇在轮船附近，船上的......“是血啊！”大王吓得脸色苍白，她朝四处大喊，“有人吗？有人吗？”
　　隐龙叁号所有的船员都消失了，漂泊在海面的小艇一艘翻了，还有一艘全是血。
　　陆猛问：“发生了什么？”
　　大王回答：“我不知道，所有人都没了。”
　　这里像是经过一场浩劫，一场死战。他们开动沧龙号去了快艇附近，大王和两名军人登上快艇，他们开到隐龙叁号附近上了船。军人们忙着将沧龙号回收进来，大王飞奔到船长室。
　　四处散落着文件，是人们匆忙离开的迹象。彩虹鱼的控制设备也堆积在这里。魔鬼、公孙博士、老吴他们都去了哪里？他们遇到什么突发危险居然要弃船逃跑？大王想到魔鬼不可能就这么无头无脑地消失，他绝对会留下一些线索。于是大王将附近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一张字条，是魔鬼的笔迹，字比他平时写得更加潦草，就像一团野草里面掺着无数枝桠。大王过了很久才辨认出来：黄河立。
　　魔鬼应该是想写黄河站的。他们是去了黄河站？
　　无论如何他们本来就是要去黄河站的，大王准备将这个消息告诉众人。她走出去的时候，发现走廊全是积水，她俯身嗅了嗅，海水。怎么会有这么多海水的痕迹？她快速地跑到甲板，甲板上也都是海水，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海里爬上来。
　　隐龙叁号没有操作人员，基本就报废了。沧龙号回收完毕过后，大家聚在一起讨论，大王将她得到的消息与猜测全都告诉大家。
　　军人们想留在这里等待救援与信号，他们虽然不会开船，但也能够操纵无线电设备，他们试了试现在不行，但总归有成功发射求救信号的时候，必须有人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无疑是最危险的。
　　军人们想要分派人手保护大王和陆猛，大王说不用，她一个科考队员还要别人保护太搞笑了。
　　陆猛讲：“你是科考队员我却不是，我非常需要人保护。”但他又想了想，“要么所有人都走，要么所有人都留下，大家不要分散，不然活下去的可能性太低了。”陆猛问了问粮食贮备情况。
　　他们发现船员带走了大部分，剩下的非常少，大约只够5个人支撑一个月。
　　如果他们每天只吃一顿饭的话。
　　隐龙叁号原本是打算来附近站点补充食物回航的，上次直升机吊调来站点的罐头贮备太多，不吃就过期了。
　　军人们说：“我们可以钓鱼充饥。”
　　大王表示担心，“南极鱼是多，但浅海很难钓到，鲸鱼你们又很难杀死。你们最好找找有没有网，可以捞磷虾充饥。”
　　陆猛说：“就这样定了，大王保护我去黄河站，你们驻守这里，我们之后会带食物支援这里，你们别乱跑。”
　　众人表示可以。
　　大王找到登山包和冲锋衣武装自己，她拿了十个左右罐头，小刀、水壶之类的求生物品也是必须的。陆猛啥也没有，他基本两手空空来的南极。大王让他再找找有没有能用的东西，陆猛将那巨大的骨质牙齿放进背包，说：“够了，咱出发吧。”
　　大王汗，这个陆猛太坑了，他完全没有一点求生意识。
　　大王说你帮忙多背点东西总行吧？陆猛说我两袖清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并表示自己不喜欢有太多负担。
　　好吧！
　　大王真是意识到了啥叫奇葩，啥叫极品。若不是陆猛表现出的冷静与专业知识，她肯定非常鄙视这个人。
　　军人们乘快艇将他们送到岸边，依依不舍地告别。
　　大王终于踏入这片白雪皑皑的土地。天地间苍茫一片，太阳照得他们刺眼。
　　大王都戴上墨镜，这样可以避免雪盲。她也不知陆猛是真傻还是假傻，他甚至连墨镜都没带上？
　　陆猛只穿了件羽绒服和厚裤子，现在阳光普照，气温宜人，但到了晚上或者来场风雪呢？陆猛估计要冻伤手脚。她一个小小的队员还要为了某个知识渊博的教授而担心，真是天理难容啊！
　　陆猛这人还真毫不客气，他好像总是莫名地饿。中途大王给了他罐头，他几分钟就吃完了，问她拿下一个。第二个罐头也被他秒杀，他还要第三个。
　　大王说没有了！这些本来是要晚上吃的，而且黄河站还那么远，你现在吃光了怎么办？
　　陆猛道：“宁做饱死鬼不做饿死鬼，这个吃饭就和做、爱一样，是人类的天性。”
　　大王回答：“那也没有日日夜夜不停做的吧！那不叫天性了，简直是欲望的怪物，是兽、性。”
　　陆猛说：“你真该见见我女朋友，再重新谈论兽、性与天性的分界点。”
　　大王吐血三升，后来都不理陆猛了。
　　这下陆猛倒老实了，就像一个被揪住错误的小孩，处于认真反悔的状态。倒是他走了这么久也没发生雪盲，也没发出任何太累的怨言，真是难能可贵的。
　　很快到了晚上。
　　夜间寒气逼人，他们挑选一处背风的雪谷。
　　大王砍了许多枯枝，并刮出一些松脂。附近只有孤零零的一颗松树，更远处有森林，但他们今天绝对无法赶到那里。
　　大王点了篝火，将足量木柴积蓄起来，此时天空最后一丝亮光也消逝殆尽。
　　“总算......”大王感到非常气愤，因为整个过程中陆猛就坐在雪堆里，甚至都没动。她实在无法容忍这样一个奇葩，她过去碰碰他，不曾想陆猛一下子栽倒在地，吓她一跳。
　　陆猛的手冰寒无比。
　　好像死人，忽然他自己爬起来，并说：“哎，我实在太饿了。”
　　大王一开始觉得他在装，可看看他的样子确实体力不支。他明明都吃了两个罐头了！怎么能量消耗得这么快？大王看着自己背包犹豫了很久，还是给陆猛吃了一个罐头。
　　吃过罐头的陆猛稍稍振作一些。
　　陆猛望着篝火，苦笑着说：“行了，我已经吃了三分饱。”
　　“你才吃三分饱？”大王简直不敢相信，那压缩罐头所供给的能量吃一个就很撑了。大王于是也开了一个，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味道虽然不敢恭维，但饱腹感很快满足了她。他们的罐头很大程度上借鉴了老美的MRE。
　　篝火沉沉地燃烧着，他们在后面刨了个雪洞，陆猛非常卖力。难以想象陆猛动起来比士兵还要干练，他将雪块单手扔出去，差不多七八公斤的重量，竟被他随手扔到三十多米开外。但他渐渐地不行了，双眼总是时而眯着，时而紧闭......陆猛表示这里非常暖和，要睡死在这里。大王问他是不是得病了，还是从小身体有些异常，陆猛都只对她笑笑，没怎么说话。
　　陆猛又不像是冻伤的。大王无论什么时候去摸他的身体，全都和冰一样寒冷，仿佛他体内并非汩汩涌动的热血，而是冰水做成的。
　　后半夜陆猛像是死了一动不动，大王喊了很久他才睁眼。
　　大王真是吓得不轻，她不断地鼓励陆猛，“明天就是个晴朗日子，陆教授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陆猛道：“我只是太困了，太饿了。”他的眼睛混混沌沌，全无之前那种指点江山的神光。
　　大王将所有罐头都摊出来，“你吃啊！全都给你。”
　　陆猛笑道：“哎，这是无法避免的，我的天性.......你自己先上路吧，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埋得深一些，别让北极狐嗅到我将我吃了。姿势也摆好看点。”
　　“你是不是疯了？这种时候别开玩笑了！”大王将他打了两巴掌，陆猛反倒更困了。
　　“照做就是！找个好点的地方把我埋了。”一瞬间陆猛的眼里很认真。
　　大王眼眶都红了，她差点都哭出来，她朝着这荒凉无际的冰川上大喊，但有谁能听见她的声音？后半夜风势猛烈，她不得不用雪封住洞口，陆猛的体温不再下降，他都变僵了。
　　大王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但泪水很快就冻成冰。她发泄完后开始完后刨雪，刨得超级深，再将陆猛整个人放进去，瞻仰着他的遗容。他这么死去未免太可惜了，“滚滚长江东逝水，雪花淘尽英雄！”大王象征性地给他念了一段悼辞，想到陆猛的遗言，为他摆了个好看的姿势，她发现陆猛的左手还作“OK”状。
　　悲惨的陆猛，他临死前还在开玩笑，死生契阔也好，调皮也罢。
　　大王最后将陆猛埋了，她的心情也跌到谷底。陆猛的死是不是自己过错？如果当初让军人陪他来而自己留守是否更靠谱些？陆猛是个好人，他所获得的成就绝对比自己大。但自己却间接地毁灭了他！自责与愧疚包围了她，她紧紧蜷缩在墙角，感受着黑暗与无助。
　　风声在荒野怒吼。
　　一阵阵凄惨的嚎声在她耳边回荡。
　　有狼在附近。她将身后的雪压得更实，不希望狼将陆猛的遗体刨出来。
　　它们整夜都在远方嚎叫，大王什么也不想管，在困倦与悲伤的折磨下终于睡着了。
　　不知过去多久，大王醒来。
　　她听见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整个人立马坐了起来！“陆、陆教授......？”她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发现那声响确实来自身后。她第一反应是刨雪，但她仅仅刨了几下，就立马翻找自己的背包，拿起小刀武装自己。
　　自己睡了很久了吧。
　　睡前她看过表，凌晨1：43，现在已经5点多。
　　人都已经僵了，就算他本来没死，现在也该死得非常透彻。声音还在发出，大王朝着雪堆刺了几下，雪中很快渗出鲜红鲜红的血。
　　红色的雪。
　　诡异。
　　妖艳。
　　大王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陆猛生前的一幕幕，他那充满自信的笑容，死前那些疯言疯语。万一他真得活着呢？自己不就成了杀人凶手？大王咽了咽口水，开始刨动厚厚的冰雪。她似乎听见一些陆猛的嗓音，于是挖得越来越快，她低声呼唤着“陆猛！陆教授！”
　　——唰。
　　积压的雪层坍塌下来，大王用手电筒找出一个可憎的生物。
　　它浑身上下被黑色的鳞甲所包围，它的两只犄角像鹿角一样长，它正背对着大王，双手捧着陆猛的遗体，不断发出啃噬血肉的声音。
　　它朝着大王扭过头来。
　　大王脸都白了，她用小刀挡在身前，盲目地挥动着，颤抖地说：“别过来！离我远点儿！”
　　它一扑过来，血肉迸溅。大王半截身子错位开来，脑袋被它吞入口中，它猛地一咬，粉红色的是脑浆，青青黄黄液体也散落在地。
　　——“不———！”
　　大王苏醒过来，她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刚才竟然做了噩梦。
　　她望着身后的雪堆，毫无生气。
　　人死不能复生。
　　强烈的负罪感使她产生幻觉了么？人的梦境往往就是这么奇妙，想想梦中啃噬陆猛尸体的怪物有点像龙人，他们来追寻龙、陆猛的突然死亡、船员的神秘失踪，这一切全都交织在一起。回想起来，梦中可怕的怪兽没有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巨嘴。她依稀记得一个可怕的片段，怪物好像在咬陆猛的脸，它没有脸皮，所以想用陆猛的脸皮伪装自己。
　　这一切实在太诡异了。
　　大王看看电子表，现在9:43分，外面却也不是很亮。按时差算，极夜就快来到了，即将持续整整两个月的黑夜，所以夜长昼短的时间正逐步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