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不可休思》嘿九

134、番外一

　　明天乔可就要嫁人了，温榆桉将二人的婚礼办在了乔可出生的地方。
　　王芝雯早早的坐上了通往黎城的高铁，和楚寒一起，同行的还有楚严明。原本楚寒是想坐飞机的，但是王芝雯拒绝了。
　　她想看看路上的风景，她自从嫁给楚严明就很少回到黎城。除非是见乔可，否则她不会轻易的回来。每次都是来回飞机，从不耽搁一点时间，但是当年她是坐高铁去的黎城。
　　她是岛城人，在黎城念的大学，认识的乔父。感情破裂后，她把黎城当成了伤心地，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能让她多停留一会儿。
　　离开的时候是高铁，回来，她也想坐高铁。
　　黎城站一到，她就打发两个男人回了酒店，而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奔向乔家。
　　和20多年前，她离开的时候一样。花园里种着好几种树和花，有她喜欢的李子树和樱桃树。她依稀还能记得乔可小时候站在她的身侧，等待着从树上打下来的李子。
　　绕过花园，她走到单元门，按响了门铃。
　　乔家早早的吃完了饭，开始收拾卫生，为明天的婚礼做准备。才七点多钟，乔奶奶就打发乔可，让她上床睡觉。
　　她要凌晨三点多钟起床开始化妆。
　　听见门铃，乔木兴冲冲的开了门。明天姐姐嫁人，他倒是特别激动。
　　“你好，你是谁啊？”乔木看着陌生的脸，仰着头纳闷的问道。
　　王芝雯伸头往里看了一眼，“我是乔可的妈妈，你是...”她对着面前的小男孩上下审视了一番，“你是乔木？”
　　没人告诉过乔木，他和乔可不是一个妈妈。他是长大了之后，偶然间发现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王芝雯，所以他有些腼腆。
　　“木木，谁啊？”陈慧敏女士出来一看，一眼认出王芝雯。她在乔可的相册里，见过乔父的前妻。
　　陈慧敏女士有些尴尬，对着王芝雯尬笑的点点头，扭头对着乔可喊道：“可可，你妈妈来了！”
　　这个家里，她曾是女主人。现在被当成客人一样对待，王芝雯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乔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喊了一句‘妈之后’，就再没下文了。
　　最后还是乔爷爷让她进来，在客厅里陪她聊了一会儿天。
　　不知道聊了多久，乔奶奶拿着药出来，“睡觉吧啊，明天还得早起呢。”
　　“爸，怎么了？”
　　乔爷爷将药片放在舌头上，用茶水顺了下去。“没事，老毛病了。你既然来了，今天晚上陪着乔可，就睡在她屋吧。”
　　王芝雯点点头，“那爸妈，我去看看可可。”
　　乔奶奶看了她一眼，对着她说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话，“明天早点起来，让乔可赶紧睡。”
　　王芝雯点了点头，顺着楼梯来到乔可的房间。这个家里，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了，应该是重新装修过。
　　不过依稀还有以前的影子，除了乔可的房间。
　　她的房间和印象中的样子，完全变了一个样。
　　王芝雯坐在床前，看着乔可的后背，月光依稀打在她的肩膀上。半响，她轻叹了一声，将外套脱掉，躺在了乔可的身侧。
　　“可可，你现在还怕黑吗？”
　　乔可闭着眼睛，没理她。
　　“小时候都是妈妈抱着你睡得，你还记得不？你小时候可乖了，特别听话。只要妈妈一哄你，你就立刻睡着。那时候...”王芝雯回忆了一会儿，最后，她愧疚的抚摸着乔可的头发，“可可，你还怪妈妈吗？”
　　乔可身子一顿，没有回答。
　　“你明天就要嫁人了，和妈妈聊聊天好吗？”
　　乔可想了想，转过身，面向王芝雯。黑暗里，母女俩的眼睛都有些湿润。
　　王芝雯想伸手抚摸乔可的脸庞，想了想，默默地收回了伸出的手，目光晶莹的说道：“我女儿真好看，比那些姑娘都好看。怪不得有怎么多人喜欢我女儿呢。”
　　“我还记得你在妈妈肚子里特别乖，从来不闹。妈妈生你的时候特别顺利，一点苦头都没吃。在家带你也是，从来都是乖乖的。你还记得小时候妈妈有个好朋友，李阿姨吗？她特别嫉妒妈妈，就因为妈妈有你这个乖巧的好宝宝。可可，你一直都是妈妈的骄傲，一直都是。”
　　她最终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对了，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吃棒棒糖。妈妈特意让你楚叔叔托人买了好多种棒棒糖，你现在吃吗？妈妈给你拿过来。”不等乔可回答，她立刻下床，在包里拿出来一大袋的棒棒糖。
　　“你看，这都是你爱吃的棒棒糖。妈妈给你拆一根，晚上不能吃糖，要不牙会被虫子吃掉的。”她还像哄孩子似的，轻哄着乔可。
　　乔可一顿，自嘲的笑笑。
　　小时候，乔可每次哭闹着要吃棒棒糖，她都会像现在似的，把小乔可搂在怀里，“不能吃太多糖，否则牙会被虫子吃掉的。”
　　王芝雯将糖果剥开，塞到乔可的嘴里。忍着眼角的湿润，笑眯眯的问道：“甜吗？”
　　乔可轻轻颔首，将糖果从嘴里拿出来，低着头喃喃道：“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你问。”
　　乔可迷茫的看向王芝雯，“你为什么不要我呢？”
　　王芝雯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妈妈从来没有不要你，从来都没有。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你是妈妈唯一的女儿。妈妈最爱的就是你啊！”
　　“我和您说说心里话吧？”乔可笑着看王芝雯。“我三岁那年，你告诉我，你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妈妈去挣钱，给你买好多好多的棒棒糖。很多时候，我都想哭，我怕他们说我。我只能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我特别想让你陪我，可是你每次匆匆忙忙的来看我一眼，然后就走了。”
　　“你从来都没有一次回头看看，一次都没有。我八岁的时候，爸爸再婚，你知道我有多难过？我看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进了我的家，当了我的新妈妈。可是我有妈妈啊，只是我的妈妈不要我。”
　　“12岁的时候，乔木出生了。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没人管我。其实你应该感谢陈女士，是她替你养了女儿。我就像一个外来者，旁观者一样，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一家人嬉笑。我想着，如果我不乖，不听话，是不是你就回来了？可结局是，你压根不会管我。”
　　乔可自嘲的一笑，“多么可笑啊，一个女儿无论做什么，她的妈妈都不会看她一眼。那她为什么还要生下她呢？”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把你的爱给了别人的儿子。多么伟大的母亲啊，多么无私。我居然还天真的幻想着，我的母亲是有苦衷的。这20多年，我从来不敢和别人争，就是因为我妈不要我，我没资格和别人争。”
　　王芝雯听着难受，哭的比乔可还要惨烈。“可可，对不起，是妈妈没有好好的陪你长大，妈妈不是一个好妈妈，你别怪妈妈...”
　　“你总说我小时候喜欢什么什么，喜欢棒棒糖，喜欢这个，喜欢那个，可是那是小时候。我今年26岁了，你在我人生中缺席了23年，在我最需要你的那些年里，你从来没有陪伴过我。”
　　卧室的门被敲了三下，王芝雯一顿，连忙擦了擦眼泪。门外响起陈慧敏女士的声音，“可可，睡了吗？”
　　“没有。”
　　陈慧敏女士打开门，笑着问：“母女俩聊天呢？”她询问王芝雯，“我可以和可可聊一会儿吗？”
　　王芝雯点点头，“那我先出去，你们聊吧。”
　　门从外面关上，陈慧敏女士坐到乔可的床边，看着乔可。“真快啊，一转眼你都长怎么大了，还有几个小时，你就要嫁出去了。”
　　她慈爱的替乔可整理了一下碎发，“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大成人，是当你妈妈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到来，和乔木的出生，都给你带来了不愉快。家里人或多或少的会无意识的忘记你，侧重于照顾木木。但你要相信，我们是爱你的。你不开心，其实我也不好受。我很多时候都是无可奈何的，这是每一个母亲对自己青春期孩子的无助和崩溃。”
　　“我总是在想，我不要当你的妈妈了，我不管你了，还不成吗？可是，我转眼又忍不住对你唠叨。没有一个妈妈会真的不理自己的孩子，所以，你要试着理解大家。”
　　“你要想，你有两位爱你的妈妈，你比别人都要幸福。而不是，你一直活在不幸里。”
　　陈慧敏女士从兜里拿出来一张卡，放在乔可的枕头边。“你上小学那年，我就给你每个月存了一笔钱，是准备你以后嫁人买房子或者是买车的钱。前两天我去银行看了一眼，里面还是有一些积蓄的。我又在里面补了一些，你别嫌少。”
　　乔可看了一眼，咬着嘴唇道：“我不要，你留着给乔木吧。”
　　陈慧敏淡淡一笑，“可可长大了，知道谦让了。不像小时候把这东西不放了，真好。”她心里涌上一些心酸，“放心，你和木木都有这笔资金。妈妈挣得少，没法从小让你们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要什么有什么，但这个钱妈妈还是能攒出来的。”
　　乔可看向陈慧敏，心里不是滋味。眼神不经意间瞥到她的头发，竟然在里面发现许多白发。她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你长白头发了。”
　　陈慧敏笑笑，“傻孩子，你都多大了？妈妈能没有白头发吗？再过几年，我都当外婆了。”她双手扶着膝盖站起来，“卡的密码是你生日。”
　　没过多久，乔爸爸也过来和她说了两句话，然后塞给了她一张卡。紧接着乔老头也走进来，身后跟着CEO 。
　　他先是看了一眼屋内，然后坐在椅子上。颇为嫌弃的说道，“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干净点？刚收拾完屋子就乱糟糟的，也就回来的当天干净了那么一天。”
　　乔可正捧着手机和闺蜜聊天，“爷爷你什么事啊？没事我要看电视了。”
　　乔老头越发不顺眼，“你就不能少玩会手机？对眼睛不好，你看看你那眼睛，都快把瓶底子戴上了！”唠叨完，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这是我和你奶前两天去银行取出来的，就这些了，都给你吧。”
　　乔可接过，往里面看了一眼。震惊的从里面拿出一摞，“你这信封够能装的啊！”
　　“反正我就这点钱了，都给你了。”说罢，乔老头就离开了。
　　乔老头出去后，乔可打开信封，五摞钱里面还夹着一张银行卡。
　　乔可把三张卡放到一起，望着出神。回过神以后，她决定查询一下卡里的余额。
　　三张卡，不同的银行。
　　她一个一个拨过去查询。
　　挂断最后一个电话，她震惊的看着面前摆放整齐的卡和五万块钱。
　　三张卡夹起来居然有一百多万。
　　乔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爸爸自己做点小买卖，一年不如一年，他总说挣的钱还没有乔可花得快。
　　陈慧敏女士就是普通上班族，一个月拿着不到五千块钱的工资。乔老头和乔奶奶拿着退休金，也不知道他们三个是怎么攒出来怎么多钱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戛然而止。乔可看向门外，“谁啊？进来。”难道是乔奶奶？家里就差她没进来了。
　　但是...她看了一眼乔老头给她的卡，难不成乔奶奶还有私房钱？
　　门被开了一个小缝，乔木扬着巨大无比的笑脸冲着乔可傻笑。
　　“你什么事？”
　　乔木像做贼似的回头看看，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抱着他的书包放轻脚步走到乔可身边。
　　他轻声道：“姐姐，我给你点东西。”
　　“什么啊？”乔可好奇的看着乔木像抱着宝贝一样抱着的书包。
　　乔木嘿嘿傻笑，把书包打开，往床上倒。
　　一张张的毛爷爷从书包里飘落，洋洋散散的洒落在乔可的床上。一张接着一张，什么面值的都有。
　　乔可看着像‘天女散花’一样的钱，蹙眉的问道：“你干什么？”
　　最后一张钱掉出来，乔木抖搂两下书包，确定没有遗落一张之后。他把书包往地上一丢，“姐姐这是我给你攒的嫁妆。”
　　乔可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哑然的拿起几张纸钱。故作嫌弃的说道：“那这一块钱是怎么回事啊？”
　　乔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也不知道。”
　　乔可望着面前铺满的钱，“你哪来的怎么多钱啊？”
　　乔木沉吟道：“有我和同学那赚来的，有的是我干家务挣来的，还有我的零花钱还有压岁钱，反正都在这儿了。”他小心的看向姐姐，“姐姐，你不会嫌弃吧？”
　　见乔可没有回复，他急急地说道：“姐姐，这都是我辛苦攒下的！虽然不多，但是都是我的心意！你等我长大了挣大钱，我再给你更多更多的钱。”
　　乔可低下头擦了擦眼角，“你什么时候攒的钱？”
　　“六岁呀，我都攒了七年了。”他有些不满的嘟着嘴，“结果只攒了这些。”他抬起头对着乔可傻笑，“姐姐，我是不是很厉害？”
　　“为什么给我攒钱？”
　　乔木一边把钱一张一张的摆好，一边道：“你之前不是管爸爸要钱，爸爸没给你嘛。你那次都气哭了，奶奶说你就是乱花钱，不是买必需品。”他把摞好的一百块放到乔可的手上，“没事姐姐，以后我让你乱花钱。朵朵说，女人就是喜欢买买买，我以后一定挣大钱让你买买买！”
　　乔可忍住泪水，声音有一丝颤抖。“出去，我要睡觉了。”
　　乔木疑惑的看向乔可，“姐姐？”
　　“出去，出去！”乔可不耐烦的喊到。
　　乔木被吓了一跳，赶紧抱着书包逃走了。临走时他还嘟囔道：“怎么给钱也要生气啊？真是的。”